安平帶着程彥出安王府向左拐,繞來繞去走到一條小巷中,指着前面的一駕馬車說道:“程大人,請到車裡去,皇上在車裡等您呢!”
程彥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安平來找自己雖然讓人意外,卻還沒到驚訝的地步,可是聽到“皇上”兩個字,着實嚇了一跳。
他大張着嘴驚訝道:“你說什麼?皇、皇上在車裡?!”
安平點點頭,道:“是的,安王府里人多眼雜,所以皇上要在車中見程大人,快去吧。”
程彥這才相信,一邊走畫這想着,皇上從小到大,似乎這還是第一次出宮,卻是三更半夜來見自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震驚着走到車前,躬着身子小聲喚道:“皇上?”
駱止軒在車中應道:“是程大人來了?進到車裡來。”
程彥聽着果然是駱止軒的聲音,這才上前挑起車簾進到裡面。
車內點着一盞小風燈,雖然不是很明亮,卻也夠照亮車內狹小的空間。
駱止軒爲了掩人耳目換了一身平民裝扮,看起來像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半倚車廂坐在那裡,冷熱很隨意。
程彥進來後要跪下磕頭,卻被駱止軒攔住了,道:“程愛卿免禮,現在非常之時,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坐下便是。”
程彥看着車內有跪的地方便沒有磕頭的地方,便也只能作罷,起身坐到旁邊一個小兀子上。誠惶誠恐地說道:“不知皇上深夜詔爲臣相見所爲何事?”
駱止軒面色凝重,道:“程愛卿雖然丁憂在府,想必朝中的事也還是能知道。”
程彥道:“是的,爲臣多少聽說一點。”
駱止軒道:“那麼程愛卿一定知道國丈被抓之事了。”
程彥低了低頭,道:“是的,聽說了,不瞞皇上說,臣直到現在還在替國丈委屈,國丈被人刺殺,命都險些沒了,卻還要受這等不白這之冤,這、這簡直沒有公理啊!”
駱止軒羞愧地垂頭,道:“朕又何嘗不知道國丈冤枉,說難聽些,不要說國丈沒有觸犯國法,就算他真做了什麼不應該的事,看在他是朕岳父的面子上朕也會從輕發落,再怎麼也不會讓他被關到京兆府裡去丟人!可是、可是……唉!”
駱止軒有苦難言的模樣,用拳頭重重捶着車板。
程彥緊張道:“可是有人爲難皇上了?”
駱止軒道:“既然朝中的事程愛卿都知道,又何必有此一問!”
程彥憤慨道:“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許文渺那老賊不安好心!只可惜臣現在丁憂之期無法上朝,幫不到皇上。”
駱止軒傷心道:“就算程愛卿能上朝又能如何,現在整個朝廷都被許文渺父子把持,程愛卿就算回去也不過徒受他們欺壓而已!”
程彥道:“可是再怎麼也不能容他們就這樣囂張下去,不然大晟的天下豈不要亡在他們手裡!”
駱止軒道:“朕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朕纔會來找程愛卿,想讓程愛卿助朕一臂之力。”
程彥疑惑道:“皇上剛剛不是說不讓臣回朝麼,那讓臣怎麼幫助皇上?”
駱止軒道:“朕不是讓愛卿回朝一來是覺得愛卿一人不可能鬥得過許文渺父子,再一個也是想讓愛卿幫朕去做作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皇上請說,只要臣能做到一定不遺餘力!”
駱止軒道:“我想讓程愛卿到西晟請安王回朝,讓他幫朕剷除奸臣賊子!”
“請安王回朝?!”程彥頓時呆住,駱止軒的真實身份他知道,可是他以爲駱止軒受陳曼芯影響,一直是怕秦昭的,怎麼現在竟然主動邀秦昭回朝?
想着他試探着問道:“皇上,您怎麼會想到請安王回來,這個……怕是太后不同意吧!”
駱止軒注視着他的雙眼摯誠道:“程愛卿,您覺得朕走到今日,還應該再聽太后的麼?她雖是朕的生母,卻不及義母安王妃對朕的一星半點,安王精忠仁義,她卻以小人之心度之!若不是她用人不明,攪亂朝局,朕也不會落入今天這等艱難境地,所以朕決定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不再聽從母后安排了!”
程彥以爲駱止軒這樣是受了展紅菱的勸導,他心頭大喜,道:“皇上英明,皇上是就應該劃助安王之力啊!這天下別人幫不到皇上,安王和安王妃卻一定能!只要皇上決定,那臣便立刻出京去請安王回來!”
駱止軒在心中冷笑,程彥果然是秦昭一黨,聽說自己要把秦昭詔回朝,他竟然如此開心!
心中雖然憤怒,他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仍舊讚揚道:“好!朕就知道生死攸關之時能夠指望上的只有程愛卿你!來,朕這裡有一道秘旨,程愛卿帶去西晟,朕要說的話都在這上面了。”
程彥接過秘旨看也沒看,收到懷中說道:“是,臣定不辱命,一定安王請回朝中!”
就這樣商量完後兩人便分開,程彥興奮地回府準備去了,而駱止軒也悄悄回到皇宮之中。
宮中的展紅菱對這一切渾然不知,卻仍在爲駱止軒擔心着。
這些日子陳曼芯十分煎熬,江俁淳明顯不聽自己的了,駱止軒又被許文渺控制,自己又是內無援手,外無救兵,算來算去十幾年,最後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她越想越不甘心,覺得還是要從駱止軒入手,於是又把小太監田忠叫來,問道:“最近怎麼搞的,爲什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田忠苦着臉說道:“回太后,最後奴才被安總管調到外面做粗活去了,根本搭不到皇上的影,所以什麼事都聽不到了。”
陳曼芯訓斥道:“聽不到還看不到麼,皇上每天都幹什麼了、和什麼人來往,每天出去多少次,都在什麼時間,這些總知道吧,就不能記下來告訴本宮!”
田忠被她罵得委屈,道:“可是這些每個人都能看見,又有什麼用。”
“有沒有用是本宮的事,用不用心是你的事!推委搪塞,分明就是你不盡力爲本宮做事!”
田忠低頭不敢迴應,想了想說道:“哦,對了太后,要說到皇上出去,今晚皇上好像真的出去了,各宮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哪兒,皇后叫人找了幾次都沒找到。”
陳曼芯一愣,道:“皇后沒找到?皇宮裡還有皇后找不到的地方麼?難不成他是……出宮了?!”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皇后還想讓人到太后這裡問來着,後來聽人說皇上根本就沒過來,所以纔沒問。”
陳曼芯眉頭微皺,暗想到,這小兔崽子揹着自己在搞什麼,之前立后里就自己作主,現在又和許文渺打成一片,難不成他要背叛自己?
想着說道:“去,快回去看看,打聽明白皇上究竟去哪兒了!”
“是,奴才這就去。”
田忠退出宮外,鬼鬼祟祟地出去打聽駱止軒的去向。
他轉來轉去來到出宮的側門,這時正好駱止軒乘坐的馬畫從宮外歸來。田忠趴在牆角處看着,見從車裡下來的果然是駱止軒,他喜出望外,轉身便要向景寧宮跑。
可是才一轉頭,卻見安平正在他身後站着,這傢伙嚇了一跳,結巴道:“安、安總管,您怎麼在這兒?”
安平冷笑道:“我如果不在這兒,你小子不就跑了麼!”
說着伸手抓住田忠的衣領,把他拉到駱止軒面前,道:“皇上,這狗奴才竟然偷偷監視皇上,皇上看要怎麼處置?”
駱止軒冷眼打量着田忠,在他面前走來走去,道:“田忠,朕知道你是母后的人,朕本想給母后的面子放你一馬,把你調到別處去了,可是你不知死活,竟然還來監視朕,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田忠嚇得直哆嗦,卻還嘴硬道:“不、不是啊皇上,奴才不是誰的人,不,奴才是皇上的人,奴才跟着皇上只是關心皇上,想着皇上有什麼吩咐奴才能立刻過來!”
“閉嘴!還敢和朕狡辯,朕知道當日朕向安王妃求親的時候就是你向母后告的秘,現在跟蹤朕被發現了還狡辯,看你真是想死,來人,把他拖到一旁打死!”
田忠嚇得狼嚎:“不要,皇上不要啊!奴才不敢了……”
可是他叫了沒兩聲嘴便被堵住,安平在旁邊喝道:“你給我閉嘴,如果不想被撕成碎片的話就老實點!”
田忠被堵着嘴點頭:“唔唔,奴才老實,奴才不叫,求皇上饒命……”
安平這才把他放開,卻沒讓人拖走他。
駱止軒站在田忠面前乜斜着他說道:“怎麼樣,承認不承認你是母后的人?!”
田忠再不敢嘴硬,道:“是是,奴才承認,奴才是太后派到皇上身邊的,前幾年太后覺得皇上年紀小,怕皇上受了旁人的誘惑,所以讓奴才過來做個耳目,看看皇上每天都在做什麼。”
“旁人?”駱止軒敏感地捕捉到他的用詞,道:“母后所說的‘旁人’又是指哪個‘旁人’呢?她有沒有特別交待讓你注意某個人?”
“有!”田忠痛快地說道:“太后派小人來的時候說尤其要注意的是安王妃,只要她來見皇上,無論與皇上說什麼都要記下來,一字不漏地向太后稟報。”
駱止軒雖然知道母后在監視自己,也知道她不願意讓自己和義母親近,卻不知道母后竟然對義母在乎成這樣,竟然連兩人交談的內容都要知道,她爲什麼會如此忌憚義母呢?
田忠見他不說話也不敢問,跪在前面忐忑地盯着他的表情。
駱止軒想了一會兒說道:“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田忠搖頭道:“再沒什麼了,就是剛剛也是太后派奴才來的,讓奴才弄清皇上去做什麼了,奴才這也是被逼無奈,請皇上饒了奴才吧!”
駱止軒看着他哭爹喊孃的模樣越發不屑,道:“也罷,想朕饒你可以,但是從今以後你要爲朕作事,所做的一切都要按朕的吩咐,而母后那邊的事我要如實向朕回稟,如若不然的話……可不只是把你打死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