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本以爲如此關鍵的棋局,許文渺怎麼也要親眼看着,可是沒想到他又到一旁睡覺去了。
展紅菱有些奇怪,可是心思卻更多要放在這至關重要的一局棋上,便沒深思,與那老太學博士對弈起來。
下棋本就是一件容易讓人犯困的事,展紅菱伏着年輕能熬得住,可是那老博士精力顯然不夠用,在展紅菱思考的時候甚至打起磕睡來。
展紅菱看着暗暗嘆氣,難道這種狀態下自己贏了棋,這老先生能認可麼?
可是不管個樣,今天自己是必定要勝到最後的,管他武與不武,對手困與不困,自己要的就是贏,走到最後,讓陳曼芯無話可說。
老博士犯困容易出錯,走了不到二十步就被展紅菱將死,不過這老先生還真有風度,輸了就是輸了,強撐着站起身來,說道:“安西侯夫人果然名不虛傳,確實是棋苑精深,真乃女中豪傑,老夫認輸了。”
展紅菱更加不好意思,道:“老先生過獎了,如果不是老先生睏倦,妾身怎麼可能如此輕勝,妾身實在汗顏。”
這時許文渺再次被叫醒,過來判定棋局:“這一局安西侯夫人展紅菱勝。”
那老博士確認了結果,離開學館回家休息去了。
這時其他人也以爲最終勝者已經出來,程彥說道:“許大人,那麼這次棋師擇選的結果就是安西侯夫人勝,可以繼續過宮教太子了?”
許文渺掃了他一眼,說道:“程大人,是誰這麼告訴你的?和來參賽的人比試勝了就可以進宮教導太子?如果那樣的話,想教太子的人找上一羣托兒來,都假裝敗給她不就能得償所願了,爲太子選師怎麼能如此草率。”
程彥皺眉道:“那許大人的意思又如何呢?”
許文渺說道:“其實本次本賽還有最後一個環節,就是最終勝者要與本官對弈,如果能勝過本官,那麼就算通過最終考覈,可以正式出任教導太子了。”
程彥的臉然倏地一變,道:“什麼?許大人不是開玩笑吧,如果許大人也要參與擇選,便應正式報名,與其他人一起比試,可是許大人這樣全程養精蓄銳,待到紅菱疲憊不堪之時卻要比試,這豈不是、豈不是……乘人之危!”
程彥說完之許文渺說道:“誒,我說程大人,本次比賽的規則可就是這樣,這又不是本官自己臨時決定,要怪也只能怪你們事先沒有了解比賽規則吧……”
聽着他的狡辯,展紅菱也徹底明白了,這肯定是陳曼芯或者許文渺專門爲自己制定的計策,想要徹底打敗自己。
這種陰損的方法實在是無恥,無論是許文渺還是陳曼芯,總之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着她阻攔又要與許文渺理論的舅舅,說道:“無妨,既然規則是這樣,那就按規則來好了,我倒要領教一下許大人的棋藝!”
許文渺拈着鬍子輕笑,心中暗道這個展紅菱真是不知道死活,就算她真有兩下子,可是熬了一天一夜,就是信你的腦子還能有多清醒,這個時候不想辦法躲避,竟然還敢迎戰,那可就講不了要讓你嚐嚐老夫的厲害了!
見到許文渺親自出手,又困又乏的衆官員們也來了興趣,一個個打着哈欠圍過來觀戰。
許文渺與展紅菱對面坐下,許文渺故作大度地說道:“看在安西侯夫人是女子的份上,老夫讓安西侯夫人先行!”
展紅菱說道:“既然許大人如此‘公道’,那妾身便不客氣了。”
說着當先走出一步,然後用手撐着額頭微微垂目,好像已經困到不行的樣子。
程產和展陌看得着急,展陌站在她身邊說道:“姐姐,要不這局棋讓我來代替你吧!”
展陌受展紅菱薰陶,棋術也相當高超,雖然真正出手的時候不是很多,但卻也從未遇到過敵手。
他的話剛說完,對面的許文渺就說道:“展小大人,你可要搞清楚,這是進宮做太子師,不是在你的棋苑裡半棋,想換哪個就換哪個,這可是要做太子老師的人親自完成的,不然就是作弊!”
“哼哼,作弊……”
展陌還要繼續再說,卻被展紅菱攔下,說道:“陌兒,姐姐沒事的,你看着就好。”
展陌現在也是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了,被她一聲“陌兒”叫得臉紅,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沒人留意自己的窘態,便悄悄向後退了一下不再說什麼。
這次許文渺和展紅菱下棋,正好把剛纔展紅菱和老博士下棋的情形倒了過來,這次是展紅菱不斷地打磕睡,而許文渺卻精神抖擻。
不過雖然如此,展紅菱卻沒有立刻就落敗的跡象,既然是磕睡一會下一步,她也勉強還能維持,和許文渺互有攻殺,可是下到後半局,她的棋路卻有點散亂了,漸漸轉到下風。
走來走去,展紅菱已經陷入許文渺的連壞攻殺之內。
看到她被許文渺“將”得只有執回之工,沒有還手之力,多數觀戰的人都以爲許文渺必勝無疑了。
就連展陌和程彥也在爲展紅菱暗暗着急。
到了最後,展紅菱能過河的子力已經只剩一“馬”一“兵”,而許文渺卻還有雙“車”一“炮”加一“馬”,簡直是勝局已定。
看着對面仍舊在磕睡着的展紅菱,許文渺覺得她已經放棄了,拿起右手的“車”直接沉入展紅菱的底線,說道:“安西侯夫人,你輸了,老夫‘將車’,你已經無路可走!”
展紅菱睜眼看了看自己這一方,見自己的老帥被對方的“車”守着,頭頂上有對方的“炮”威脅,自己的“仕”也落不下不來,看樣子果然是必死之局。
於是問道:“許大人,您確定了要這麼走?”
許文渺說道:“怎麼,難不成安西侯夫人還想悔棋?”
展紅菱淡定地笑道:“悔棋?當然不會,我們可都是按規則來的,規則之中沒有可以悔棋這種說法。”
許文渺也笑道:“知道就好,那麼安西侯夫人是自己認輸呢,還是等我殺你的老帥?”
展紅菱眼睛閃出一絲精光,說道:“還是再走一步吧!”
一邊說着一邊擡手向前,緩緩指向對方宮角上自己的“馬”。
在她的手即將伸到位置的時候,許文渺的臉色突然大變,眼睛中露出驚恐神色,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
原來在不得不間,展紅菱已經把她的這顆“馬”運到可以“將車”的位置,只不過沒有事先提醒他而已。
眼看展紅菱摸起棋來直接就能吃了他的老“將”,許文渺猛地把展紅菱的手抓住,說道:“不行,這招不算!”
展紅菱問道:“哦,爲什麼不算呢?剛剛許大人可是說不能悔棋的!”
許文渺的臉紅了紅,說道:“可是、可是安西侯夫人已經事先將了卻沒向我方明,所以這步不能算!”
展紅菱冷笑:“哦?言明?我們下棋可都是規則按來的,我想請問許大人,這次制定的比賽規則裡,可有‘將’之前一定要告訴對手這一條?”
許文渺再次被噎住。
展紅菱身後的程彥立刻說道:“幸得許大人提醒,在下剛剛看了一下許大人手裡那比賽規章,果然確定有最後要與許大人對弈這條,但是卻沒有‘將’之前要告知對手這一條,所以……許大人如果想讓這步棋作廢的話,就需要現在立刻把這一條添上去……”
說着朝侍奉的小吏說訓斥:“怎麼這麼沒眼裡見,還不快去給許大人拿筆,許大人要臨時改一下規則!”
許文渺被氣得暴叫:“程彥、你、你……”
可是他“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來。
展紅菱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說道:“許大人,你這規則到底是改還不是改啊,改不改的,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抓着我的手,要知道男女有別,這樣可實在不好!”
許文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連忙碰到火星一般快速把手收回。
展紅菱也慢慢地把手收回,坐在那裡說道:“現在棋局大家都看着,輪到我這一手大家也知道,既然許大人不讓我動,那我也就不動好了,接下來怎樣還請許大人示下,是繼續呢還是把這局作廢呢,又或者如我舅舅程大人所方,許大人臨時改一下規則?”
看到兩人針鋒相對,屋子裡一片寂靜,看熱鬧的官員們一個個都不出聲,可是有些人卻在心裡幸災樂禍,暗暗嘲笑許文渺,對付一個女人這樣投機取巧,結果最後還是輸了,看他這張老臉以後還往哪兒放!
許文渺知道肯定會有人這麼想自己,早就已經羞臊到無地自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了半天牙說道:“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本官便讓你一局,算你贏了便是!”
展紅菱忙道:“別!許大人千萬別這樣,妾身雖然是女流,可也知道爲太子擇師講究的是一個‘公平’!如果這局棋不清不楚的被許大人‘讓’了,那妾身這個太子老師當得也不光彩,所以咱們還是枝是枝、蔓是蔓,把所有的規則都講個明白,如果這局棋是我輸了,那麼輸在哪裡,許大人講出來,讓在場各位作個見證,妾身輸了也不會抵賴半分,但若果然是妾身贏了,妾身也不要被人硬掛上什麼相讓的名頭,妾嶴一切憑的都是真本事!”
許文渺的臉被氣成茄子色,可是又說出來展紅菱哪裡有不是,臉紅了紫,紫了紅,最後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好,你贏了,本官宣佈,此局安西侯夫人勝!”
展紅菱繼續追問,道:“那麼許大人的意思是說妾身娶得這個教爲太子教棋的資格嘍?”
許文渺不甘心地咬呀,道:“不錯!”
展紅菱這才慢慢起身,點頭說道:“如此多謝大人了。”
說完帶着勝利者的笑容,在翠蘿的攙扶下和舅舅程彥、弟弟展陌一起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