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軍糧!”
太監宣完旨後,展紅菱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向外公投去擔憂的目光,道:“外公,看來您之前的擔心應驗了,那批軍糧真的出事了。”
到了這時候,程應舉反而不緊張了,安慰展紅菱道:“沒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們好好的收糧,一分好處沒拿,出什麼事也怪不到咱們頭上,好了,你在府裡安心在家裡等着,外公上殿面君去!”
展紅菱連忙說道:“不,我也和外公一起去,收糧的事都是我辦的,還是我去才能說清楚。”
程應舉思忖了一下點頭道:“唔,那也好,你和我一起去,先在宮外等着,如果皇上真的傳詔也方便些。”
展紅菱聞言連忙打發展陌到棋苑去找翠蘿,把自己之前記的帳本拿來送到宮門口去,然後自己和外公一起上車,直奔皇宮而去。
程應舉上殿之時駱鳳澤還在那裡跪着,被駱允澤接連兩次陷害之後,駱寰初對他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寵愛了。
程應舉來到殿前跪倒,道:“京市令程應舉叩見皇上。”
駱寰初臉如寒冰,冷冷地注視着程應舉問道:“程應舉,靖王這次籌集的軍糧可是你代爲收購的?!”
程應舉不慌不忙地答道:“回陛下,正是如此,靖王當日爲籌糧這事煩惱,找上小臣之後小臣代爲聯絡糧商,幫助靖王在十五日內集齊朝廷所需糧草。”
聽他這樣說,駱寰初的臉色不只沒有半分好轉反倒正加冰冷,陰森的聲音中透出殺意,喝道:“正因爲靖王籌糧心急,所以你就覺得是天賜良機,與那些糧商勾結,以次充好矇騙靖五、矇騙朝廷的銀子是不是!”
程應舉仍然沒有半點驚慌,跪在地上說道:“回皇上,小臣不敢,小臣以性命擔保,所收購來的糧食都是上好的米糧,沒一袋是發毒腐壞的!”
“你還敢嘴硬!你看那是什麼?!”
駱寰初伸手向旁邊一指,玉階下站着一個小太監,手裡端的正是之前蔣席從外面拿回的黴米。
“去,拿去讓他看看,這就是他收來的‘上好’的米糧!”駱寰初越說越怒,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太監端着小笸籮來到程應舉面前,彎腰拿給程應舉看。
可是即使看到這些黴米,程應舉還是不見緊張,慢悠悠地擡起來捏了塊黴米仔細觀看,一邊看一邊搖頭,道:“據小臣觀察,這米最少也陳了兩年以上了,把米存着既不賣也不吃,潮了還不晾曬,這人該有多缺心眼!”
“你給我住口!事到臨頭竟然還在說風涼話!朕問的是你爲何要收這種米進來,你卻給朕扯這些亂七八糟的,着實可惡!”
程應舉連忙再次叩首,道:“皇上,小臣雖然覺得這米肯定不是小臣收來的,不過小臣對於收米之事也不太瞭解,一切都是外孫女慧敏縣主代|辦的,要想查出小臣收購的米究竟是是好是壞,恐怕還要問過慧敏縣主才知道!”
駱寰初沒想到事情竟然又扯到展紅菱身上去了,只好說道:“那好,那就傳慧敏縣主上殿!”
聽到要傳展紅菱,藤晉的老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自己算來算去,就是爲了要搞死這丫頭,現在她終於來了,哼哼,看她這次還能怎麼辦!
展紅菱在宮外等得心急如焚,她生怕駱寰初急怒之下不問青紅皁白,直接就給外公定了罪,那樣可真是自己害了外公了。
過還好,等了一會之後裡面竟然真出來人傳自己進去。她整了整衣服,從展陌手裡接過厚厚的一摞子帳本抱在懷裡,跟在傳旨太監身後向裡面走去。
來到金殿之上,見到駱鳳澤和外公、舅舅都在地上跪着,還是有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官員。她便也走過來跪拜施禮。
見她進來,駱鳳澤和程應舉都忍不住朝她看來,這次的罪名會不會被坐實全都在她身上了。
往金殿上傳召女子駱寰初這還真是頭一遭,他打量着展紅菱,說道:“慧敏縣主,朕來問你,靖王讓程應幫忙收購軍糧之事可是你代|辦的?”
展紅菱道:“是的,當日靖王爲籌集軍糧的事發愁,詢問民女可否認識糧商,民女說外公身爲京市令,認識的商人應該多,便帶他找到外公程應舉,因爲外公上了年紀受不得奔波,民女便代|辦了,所以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一切責任都在民女,與外公無關!”
駱寰初冷哼一聲,道:“哼,小小的女子,你倒是敢擔當,只是這事情可不是你能擔當得起的!你收購的軍糧全部發黴,導致西征軍食用之後失去戰力,全軍慘敗,如此重罪,誅你九族朕都不解恨!”
黴糧?不可能!
展紅菱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坐在旁邊休息的駱允澤,心中暗想肯定是他打了敗仗沒借口,所以才賴到軍糧上去。
於是擡起頭說道:“皇上,民女自己收的糧自己心中有數,是絕對不可能有黴糧的!”
駱寰初把手一揮,又讓那個太監把黴米送過去給展紅菱看。
展紅菱捏起黴米越看越覺得不對,問道:“請問皇上,這種黴米一共有多少?”
“你還敢問朕多少?!”駱寰初氣得直咬牙,道:“第一批送去的和最後一批沒送去的都是這東西,這兩批都是,正在路上那批也肯定錯不了!所有的都是,你竟然還敢問!”
激動之下,他的話音都有些顫抖。
展紅菱眼裡現出一絲了悟之色,再次確認道:“皇上,您所說的都是這種米,意思是說所有的黴米都是這種粟米,不是其他種類的糧食?”
駱寰初也不敢確定,再次把目光投向駱允澤和蔣席。
駱允澤對於糧食之類不瞭解,從坐位上站起身來回答道:“回父皇,其他地方的兒臣不知道,但是兒臣軍中的都是這種東西。”
他的話音一落,跪在地上的婁賦清身體重重一顫,心中暗想,這下可壞了,忘了叮囑太子殿下,不能這麼說話纔是!
太子說完蔣席也低着頭不吱聲,他對那批糧食也是心中有數的。
可是他不說話,身旁的裕國公卻站出來說道:“回皇上,我等剛剛察看的最後一批糧食也只是這種粟米,沒有其他種類。”
說着回頭深深看了展紅菱一眼,心道我也就能打個證言了,能不能氛圍局面就看你的了。
展紅菱心裡泛起冷笑,說道:“皇上,如果確定了所有的黴糧都是粟米,那麼民女便要說,這些黴糧與我們無關!”
“無關?!糧食是你們收購來的,竟然敢說與你們無關!你、你真是氣死朕了!”
展紅菱從容道:“皇上先彆着急生民女的氣,請容民女把話說完,民女是幫靖王殿下收了六萬糧食,可是皇上想想,如此短的時間,民女到哪裡去齊刷刷的弄來六萬擔粟米,所以收購的糧食肯定是各個種類摻雜,黍、稷、麥、菽等物摻雜在一起,足有十餘種之多,甚至民女還收購了大量耐儲的薯類放在其中,想着再怎麼也比邊軍沒糧吃強,那麼請問皇上,民女收購來的那些東西怎麼清一色全變成粟米了呢?”
駱寰初被她問得一怔,心中暗想,是啊,自己真是急昏頭了,怎麼連這點都沒想到,想當初自己作皇子的時候,農桑課也是有學過的,民間百姓種糧不可能只是一種啊!
想到這裡他面對展紅菱的臉色頓時轉變過來,怒消了一半,說道:“慧敏縣主說得有道理,只是……你這麼說可有證據?”
展紅菱道:“當然有!民女收糧的時候擔心商戶農人做搞鬼,所以每收一份都要作詳細的記錄,斤兩、錢數、各類、出自何家,都有記載,賬本民女已經帶來了,就是殿門處的武士手裡。”
“拿進來朕看!”
有太監出去取帳本,而這時跪在地上的婁賦清卻是汗如雨下,極度恐懼之下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駱寰初不經意間一眼瞄到他,冷聲問道:“婁賦清,你哆嗦什麼,難不成你害怕了?!”
沒到最後定論,婁賦清還在硬着頭皮死撐:“沒、沒有!臣只是爲自己的疏忽愧疚!”
見他這個樣子,不問駱寰初都已經明白了,咬牙恨道:“好啊!待慧敏縣主的帳冊拿來,朕看你還嘴硬不嘴硬!”
這時的婁賦清簡直想衝到殿外去把展紅菱的賬冊燒燬了,可是無論他有多想掩埋掉這個證據,太監還是把它平安地捧進來了。
厚厚的一摞子賬冊擺在駱寰初面前,他只翻看了幾頁就不再看了,現在一切確定,展紅菱那邊收來的糧肯定是沒問題的,出問題也就出在糧食進入戶部週轉的環節上。
他坐在那裡扶着那一摞子賬冊,問婁賦清道:“你還有什麼話說,難道還要說把黴糧運到軍前只是你的‘疏忽’麼?!”
“臣、臣、臣……”他跪在那裡一邊結巴一邊暗罵:“藤晉,你個老雜種!你可把我害苦了,我那批黴糧如果壓在庫裡總有辦法掩蓋,可是現在不只抖落出來,還扯到太子兵敗上,這下可完了!”
事到如今,他除去繼續推脫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跪在地上痛哭道:“皇上!臣真是不知道啊!臣也不知道爲什麼靖王收的糧食會是黴糧!或許、或許是他們那邊搞錯了也未可知……”
這個時候程彥卻向前跪爬兩步,對駱寰初說道:“啓稟皇上!據爲臣所知,戶部兩年前曾經存儲過五萬擔粟米,可是這批粟米卻一直沒有出庫,如果臣的猜測不錯,這次的軍糧便應該是被批粟米所換下,所以臣請旨到的倉庫中去查覈!”
駱寰初坐在那裡眉毛都快要豎起來了,抿嘴說道:“準!程彥、陳稟常、蔣席三人一同前往,朕倒要看看,這批發黴的糧食還在不在!”
“是……”
程彥和裕國公陳稟常、大理寺卿蔣席三人領旨,一起出殿去往戶部的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