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守業暴躁起來,憤怒地叫罵道:“安安心心過日子?你讓老子拿什麼安心守日子!現在窮得叮噹響了,就剩下一個大點的宅子你還不讓住,搬到這窮地方來,難不成你真讓我拉犁耕田去作農夫?你這個敗家女人,你就是變着法的坑我!自從娶了你之後,我柳守業一天不如一天,你這個喪門星,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應該娶你……”
他的話音沒落,就聽得屋內傳出沉悶的“嘭嘭”聲,好像是拳頭接觸人體的聲音。
緊接着又傳出柳萱兒和柳守成驚慌的叫喊聲:“啊,爹,爹你怎麼又打娘……”
“大可,有話好說,你怎麼動起手來了……”
展紅菱再也聽不下去了,推門便進到屋內,先打量了一眼屋內的環境,見屋內四壁烏黑,低矮陰溼,還有許多搬家過來的物品陳設不開,都在角落裡堆積着,看起來異常凌亂。
她的突然闖入把屋內人全都驚呆,打人的柳守業也停下動作,拉架的柳萱兒和柳守成也都轉過來臉,就連正在被打的金喜也向她看來。
“怎麼是你這女子?!”
最先說話的主柳守成,他真是憤怒到極點,一看展紅菱的樣子就知道她是跟蹤自己過來,因爲自己把堂兄一家的行蹤泄露,這讓自己怎麼向堂兄和堂嫂交待。
“王、王妃?怎麼是你?!”
柳萱兒更加驚訝,她作夢也沒想到堂堂的安王妃會跑到自己家來。
被柳守業打到髮髻鬆散的金喜更呆了,看着展紅菱喃喃道:“安國夫人?你、你竟然會找到這兒來?!我終究還是沒躲掉啊……”
見他們三個人三種叫法,柳守業也迷糊了,弄不清展紅菱到底是什麼人,站在那裡呆呆地看着。
展紅菱快步走過來,到近前抓着柳守業的衣服就把他推到一邊,斥道:“你算什麼男人,除去怨天尤人就會打老婆,你這種人,活該一輩子沒出息!”
說着又轉回頭來訓斥金喜:“你也是沒用,離開這個男人活不了麼,爲什麼受他的打、聽他的罵!好歹你也是從皇宮裡出來的人,幹什麼受他這種窩囊氣!就你這副樣子,淑妃娘娘在天之靈看到都會生氣的!”
柳守業被她推出火氣,朝她叫道:“你這女人算是哪根蔥,敢到我家來管閒事!我告訴你,別以爲她是從皇宮出來的就了不起,當初要不是聽說她是打皇宮裡出來的,我還不娶她呢,誰知道她就這副熊樣,除了吃我的用我的什麼本事都沒有,就連生孩子都只能生丫頭,我特娶她算是倒大黴了!”
展紅菱轉頭怒視着他說道:“你倒黴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從今以後你的妻子女兒與你全沒關係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這兩個人我帶走了,你若敢去糾纏半分,我便讓你知道,什麼纔是‘皇宮裡出來的’!”
“喲嗬,敢到我家來囂張,我還不信了,看我今天打死你的女人,敢跟老子叫囂……”
柳守業一邊說一邊挽袖子,就要朝展紅菱動手。
柳萱兒連忙死拖住他,叫道:“爹呀,這個打不得,這是安王妃,當今皇上的義母啊,你要打了她,咱樣一家子都沒命了……”
這時金喜也從展紅菱身後過來,擋在她前面說道:“柳守業,你要打就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是個多餘的人,能活到現在,生了一個女兒,我什麼都夠了……”
柳守業有點不敢相信,指着展紅菱遲疑道:“她真是什麼安王妃?!她、她怎麼可能到我家來?”
柳萱兒叫道:“是啊,爹,她真是安王妃,就是她說與我娘認識,要讓我們家進京的!”
這時等在外面的翠蘿發現展紅菱進到屋,生怕她有點閃失,也慌忙跑進來,推門叫道:“王妃,你沒事吧?!”
展紅菱說道:“沒事,你不用擔心。”
儘管她這樣說,翠蘿還是進到屋裡,站在門口等着,不肯輕易出去。
直到此時柳守業才相信,原來這個從天而降般出現的女人竟然真是安王妃。他站在那裡呆了半天,突然跪在展紅菱腳下,叫道:“王妃千歲,小人有眼無珠,小人該死,小人不該衝撞王妃千歲……”
金喜見自己的男人這副狗腿模樣,臉上一陣陣發燒,轉身又躲一旁。
展紅菱看着地上的柳守業也是滿臉鄙夷,冷眼瞥着他說道:“罷了,還是別噁心我了,我這輩子還沒作過什麼‘王妃千歲’呢,趕緊起來吧。”
“那、那王妃是不治小人的罪了?謝王妃,謝王妃!”
柳守業一邊說一邊從地上爬起。
展紅菱不再理他,轉頭對金喜說道:“你就這麼想躲開我,難不成我讓你這麼沒信心,覺得我會因爲當年的事把你如何?”
金喜低垂着頭,目光閃爍不定。
展紅菱見房內人多不好說話,朝旁邊看了看,說道:“那邊似乎還有個房間,我們進去說話。”
金喜低頭應道:“是,王妃。”
說完在頭面帶路,把展紅菱請到那個房間之中,翠蘿很自覺地站在房間門口,朝另外三個人示意道:“王妃有話要與金喜說,你們躲遠點!”
柳萱兒和柳守業、柳守成實在沒地方躲,只能退到竈間裡去,確保聽不到展紅菱和金喜的談話。
展紅菱和金喜進來的是柳萱兒的臥房,整個家裡,這是最整潔的一間屋子。
展紅菱也不客氣,直接坐在萱兒的牀邊,指着一張凳子說道:“你也坐吧。”
金喜坐在那張凳子上,忐忑地說道:“王妃、王妃怎麼會找到我家裡來?”
展紅菱說道:“我不說你或許也能猜到一些吧,我來當然是和碩王駱馥軒有關。”
金喜的身體微微哆嗦了一下,囁嚅着說道:“這個……奴婢、奴婢早就脫離皇宮,那些事、都與奴婢無關了!”
“無關?!”展紅菱有些惱火,道:“金喜,你可清楚得很,碩王之所以會落到我家中,完全是因爲你,如果不是你把他送到我家裡,我怎麼會收養他,當日裡張貴妃可是把他託付給你的,如果不是我收留,他現在應該跟你生活在一起!”
金喜頭垂得更低,她早就想過,如果駱馥軒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那自己的生活肯定不是現在的這樣,如果不是自己暴露行蹤被陳曼芯抓住處死,就是和駱馥軒一起凍死、餓死在路邊,一個帶着不明來歷孩子的女子,在這樣的世道里是很難找到活路的。
展紅菱見她不說話,道:“碩王在西晟造反了,你知道吧?”
金喜眼睛瞪得老大,道:“碩王造反了?什麼時候的事?奴婢不知道!”
展紅菱想了想倒也是,駱馥軒造反的事朝廷本來就極力封鎖,而現在金喜所處的地方又如此偏僻,不知也很正常。於是嘆氣道:“那是一個月前的事,碩王受許雲暮的矇騙,認爲是我爲了讓他當不上皇帝,把他從王宮裡偷出來,所以他就盜走了皇上的玉璽,到西晟強搶下兵權,在那裡造反稱帝了。”
金喜臉色發白,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如果不是王妃收留他,他根本保不住性命啊,他這樣也太對不起王爺和王妃了!”
展紅菱說道:“對不對得起的我倒是不想了,我只想何住先帝這最後一點血脈,若他死了,我對不起九泉之下的先帝和張貴妃……”
“最後一點血脈?”金喜十分奇怪,道:“碩王怎麼會是先帝最後一點血脈,當今皇上不也是……”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驚訝道:“原來皇上果然不是先帝親生的?!”
展紅菱低聲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皇上不是先帝和己故太后陳曼芯的孩子,他是……我的兒子!是被陳曼芯偷走換進宮的,而我的女兒長樂纔是她當年生的女兒,那塊當年你多雲珠手下撿回的小錦被就是我出自我家中!”
金喜再次震驚,道:“竟然、竟然會是這樣?這也太巧了!陳曼芯弄回來的假兒子竟然是你們的孩子?!”
展紅菱說道:“是啊,現在碩王也知道這件事,了所以他就更覺得是我們秦家在謀奪駱家的江山,誓死要與我們爲敵!按說如果把他按叛之罪處死便可一了百了,可是一來我捨不得,不忍心讓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就這樣死去,再者就算不念感情,也過不了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孩子坐在皇位上了,卻把應該成爲皇上的先帝之子處死,我做不來那樣虧心的事,哪怕大錯已經鑄成,碩王回不到皇位,我也想讓他平平安安地過完後半生。”
金喜還是沒能緩過神來,深宮裡的糾葛她清楚得很,本不想再摻和進去,所以當得知展紅菱認出自己來之後便立刻搬家走人,想躲過去,可是當聽說駱馥軒和展紅菱和敵的時候她還動搖了,那個孩子畢竟是淑妃娘娘託付給自己的,如果他真的出事,有一天自己死了,到九泉之下也沒臉見淑貴妃啊。
想着她遲疑地問道:“好、那王妃娘娘來找奴婢的意思是?”
展紅菱說道:“我來找你當然是想讓你去見他,把當年的事對他說清楚,讓他不要再誤會我們,不要再與朝廷爲敵。”
金喜垂頭不語,坐在那裡沉吟道:“奴婢去說倒是可以,只是……碩王他真肯就些罷手麼?而且,就算他罷手休戰,皇上、皇上又真能饒過他麼?”
展紅菱說道:“我知道你在爲碩王擔心,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想他有事,皇上又是我兒子,多少我能做一些主,我想看在我這個作母的面子上,他再怎麼也不會傷害碩王的性命的,但若碩王不肯主動休戰,那到底饒不饒他性命就不是皇上能完全作主的了!”
金喜遲疑再三,這才微微點頭,說道:“那好吧,那我便去試試,中介結果如何卻不知道了。”
展紅菱喜道:“只要你去了,我們便是盡力了,結果如何,老天爺會作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