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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思谷鷹門,黃昏之時。
這鷹門主營,實爲一般士兵路過都略有猶疑的地方----那後面直通着鷹頂,而實際上,鷹頂是三山匯聚之點。在帕思谷全谷中,樹林繁茂,鷹門所駐之旁,則有三座尖頂高峰,如同環繞鷹頂而生。這裡曾經並不是鷹門的駐地,而似乎是一個祭祀場一般的地方,那三座尖頂高峰本用三條極長的粗鋼鏈拴在鷹門石碑底端,但這鐵鏈不知因什麼原因被尹柳川命人秘密破壞掉了。因爲此事,雨林還找過尹柳川的麻煩,但是又似乎因爲從他那裡得到了什麼信息,此事便無疾而終,有關鷹頂的神秘傳聞也就佔據了嚴厲軍旅生活的大半。
而就是這麼一個令人膽寒的地方,今日,卻是擠滿了人,無數的士兵都圍在殿外,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入一步。
他們把身體藏在牆後,悄悄的探出一對眼睛,或者也有乾脆離得遠遠的,面面相覷,隨即交頭接耳的說起什麼來,一時間危言聳聽的話不絕於耳。
主營已經成爲了禁區。雨林早已給他們打了預防針,不僅是鷹門首領的威嚴不能侵犯,更是那個人的力量……
根本讓他們沒有勇氣靠近。
不是他們畏畏縮縮,而是這即將出現的人,根本和他們沒有任何可戰之性。大家都明白一個道理----他不是惡魔,更勝似惡魔。
營內,所有的鷹門管理與軍職人員,都整齊的站在一起,這陣勢很生可怕。他們好像組成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後方陣線,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戰場上的老兵或者善武之人,更不乏曾爲刺客、魔物獵人的老手,身子上的力道全一散,都恐怕能把整個帕思谷都震動起來。
鷹門的士兵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鷹門還從未遇到過值得他們傾巢而出的危險,這裡的一個個都是絕頂可怕的人,他們的敵人都曾因他們聞風喪膽過。每個地方勢力,都會隱藏一些自身的底牌----並非出於對於王室的反意的,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鷹門無疑是所有地方勢力裡,最爲強大,人員素質最高的一個,簡直就是一支王牌部隊。他們的存在意義,既有“太陽”的信仰意義,也有着魔物獵人的守護民衆並供養他們的責任意義----並且不像這二者那樣,具備威脅王室政權的可能性。
堪稱震撼的一幕。
他們如臨大敵,屏息凝神的時刻,已經有不少初入的士兵逃得遠遠。主營永遠敞開着門扉,上面覆蓋着的也被撕下,這門已經關不上了,它和壁面徹底融爲了一體。
而這一切的源頭,這真正要面對惡魔的傢伙,正是伯爵。他不能不感激鷹門的義氣和孤勇,但是他明白----儘自己之力保護好更多的人才是最好的道謝。
還有一個人,悶悶的戴着手銬在他旁邊睡死了回去。
他一身長袍,可以看得出身材很高大,打着輕輕的呼嚕。伯爵略顯尷尬的拍了他兩下,隨即他驚醒過來,然後“哦”了一聲,撐着腦袋坐起來。那很顯然是王錫白。
坐在這二人後面的,便是雨林,李玄虛等……
時間流逝。
“守了……六個時辰了嗎?”伯爵扶着腦袋,盤腿端坐在衆人的最前面,眼皮子忍不住的下墜。他百無聊賴的用食指在主營的地上擦拭了一下,隨後用搓動了兩下,彈開手裡細細的灰塵。
“你不說話……啊呀……”雨林挺了一下身體,他的動作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我都要睡着了。嗯……你看看大家怎麼樣了。”
伯爵擡了一下眼皮子,不過很快王錫白也爬了起來。
“唔……還能……怎麼樣嘛……”王錫白嘴裡吐出勉強聽得清的含糊音符,“肯定都快睡着了……不行,再這樣下去我要燒自己頭髮了……”
“你的符文印刻在身邊嗎?”雨林問道
“不需要。”王錫白答,隨即打了一個響指。
轟!劇烈的火花頓時在他的手中炸了出來,和他的腦袋一般大。
伯爵看到那翻騰的焰花,嚇呆了。他被疼痛刺激到了之後,才趕緊用手把撲面而來的火星擋住,本能的罵了句髒話,伯爵隨即一巴掌打了過去,重重地對着王錫白的腦袋來了一下,把王錫白打的一震。
“……媽的,爸媽沒告訴過你不要打剛睡醒的人嗎!”王錫白受擊後愣了一下,火也隨之消散,就身體一提,幾乎要拔地彈起來,怒吼着,極快的騰了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動作這麼快,你剛纔是在裝睡吧?”伯爵驚叫了一聲,就地閃了一下。王錫白一掌拍空,罵了一聲,隨即悶悶不樂的坐了回去,嗔怪地看着伯爵一眼。
“大家怎麼樣了?”雨林站起來,回過頭去。
“嗯……”李玄虛有點迷迷糊糊的,扶起身子,他的抵抗力顯然沒有雨林那麼驚人。
李玄虛拍了拍手:“喂,大家別睡,提起神來,想想以前戰場上潛伏的日子……”
王錫白和伯爵互相在對方的眼前拍手,拍擊的力量讓被彈出的風氣鋪向對方的臉,伯爵和王錫白都發出了輕哼聲,各自用手搓着自己的眼睛,雖然有點痛苦,不過二人頓時精神了不少。
雨林親自下場,把似乎狀態受到影響的人一個一個狠狠教訓了幾番,場上此起彼伏的響起幾聲哀嚎。
“錫白,他們真的是士兵,不是什麼朝九晚五的勞動工作者嗎?”伯爵黑着臉,眨了幾下眼睛。
“你別說,唔……和那些個政治家真是像,”王錫白還在揉着。
“你這個悲天憫人、有些愚蠢、過分好色而且常常不知所云的混蛋,是怎麼鎮住那些最喜歡從中作梗、見縫插針的聰明人的?”伯爵問。
“我的日常習慣和那種時候的表現不一樣,”王錫白哼了一聲說,“再說了,和你我還像那樣說話幹什麼?”
尷尬的沉默再次降臨。伯爵回頭看向雨林說:“謝謝您,首領。竟然願意陪我傻等這麼久……可以告訴我,您爲什麼要召集全國的各地勢力麼?”
……“什麼爲什麼?”王錫白突然湊過來
“跟你沒關係,你睡你的覺去。”伯爵一把把他的腦袋按走。
“哎喲……”王錫白一下就被推到了另一邊,悻悻的縮了回去,不一會兒眼皮子就又撐不住了。
“不謝,要知道……你現在面對的東西確實很可怕。”雨林瞟了王錫白一眼,面色一凝,“所以……保持謹慎。至於召集麼……相信自己,沒有你想的理由之外的別的可能性。”
……
一路數去已過了不少靜日。
如今蒼鷹城風起雲涌,想必各位有所耳聞,我已封鎖信息,安排部署已然妥當,有關於伯爵他們的一些言論已經銷聲。
不過,此事尚未結束,伯爵已與惡魔之子立下死亡之契,我可坐視不管,然而惡魔之子行事猖獗,實爲憤慨,我以鷹門首領的名義----懇求各位同道,共抗魔門,一月之後,集結於鷹頂,密謀決戰一事。
實爲冒昧,若是不與,也可有所理解,雨林謝過各位。
“你爲什麼不直接派士兵去送信?”伯爵看罷信,對着雨林,抿了抿嘴。
“因爲你必須離開這裡,而且你必須在。”雨林道。
“哦?”
“不能讓他們清楚你所在的位置,我們對你再怎麼樣保護,也是會有部署上的漏洞的,如果這一次的代理人和你所描述的你所帶領的一行人相當,你活不了。”
雨林繼續說道,“而且,山上的士兵鷹門自會接納,多少都入世不深,甚至都沒下過帕思谷,鷹門事物並不多,那些老人還總喜歡攬事情。即使真的是下過山門的,也就是幹些雜事,像魔物獵人那樣的活還輪不到這些小士兵們也來。你讓他們自己一行而去,說不定就餓死在野外了。”
“若是再找別人帶路,那就不怕出點差錯嗎?既然你也要東躲西藏的,倒不如自己跑一趟。”雨林說。
……
“呼……可是現在……我確實有點困。”伯爵重重的甩了兩下頭,“這傢伙……他想到哪裡,只要消耗足夠大的,也許是他所用的那種邪氣,應當是隨心所欲。他……是在故意耗時間。”伯爵道。
“哪有什麼辦法逼他出現嗎?”雨林接過話頭。
“很簡單,對我下殺手,他就會立刻出來阻止你中斷他遊戲的行爲。”伯爵指了一下自己,然後說道。
“嗯……這個辦法可行,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攻擊,不過在你身上不施力的懸停我做不到。”雨林低了低頭。
“首領……還是要小心些。”李玄虛在一旁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語氣略帶擔憂的對雨林道。
“其實……並不用擔心太多。”伯爵接過話頭,“在我死之前,他一定會出現的。”
“不,你受的罪也夠多了,”雨林擺了兩下手,“媽的,你的身體金貴的很,尹柳川知道我差點一拳把你幹掉,他非把我頭擰下來。”
“嗯……這倒是。”伯爵沉吟。自己的父親確實還是放不下自己。
“既然您有所分寸……”伯爵扶了一下下顎,“那應該就沒有問題。”
“事不宜遲,如果準備好了的話,就開始吧。”雨林緩緩道。
伯爵隨即站了起來,展開雙臂。
“額,等一下。”伯爵突然伸了一下手。
“怎麼了?”雨林站定。
“我想起一件事。錫白,錫白!”伯爵回頭搖了王錫白兩下,“李時楨他人呢?”
“在殿外。”王錫白道,“你沒看到他嗎?”
“沒有。”伯爵思慮了一下,可能是自己沒注意吧。
不過還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
伯爵回頭看了一眼雨林,卻發現雨林也是同樣的神情。
“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雨林突然對着李玄虛道。
“很微妙……微妙的……像是錯覺。”李玄虛沉吟。
“這……”雨林有些躊躇的看着主營外,伯爵也隨之回頭,目光和伯爵所投向了同一個方向,那裡聚集着得士兵已經減少不少了,大部分都就地睡了下去。
“首領,要有所準備啊……”伯爵低聲,面色一凝。
“知道。”雨林冷冷道,“敢動我鷹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