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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正坐在屋裡看賬本,一邊兒算一邊抱怨道:“真是的,都因爲前陣子被關了幾個月,外頭莊子上的人以爲府裡要出事兒,全都不好生幹活,這回倒好,今年的錢兒比去年足少了一半。”
念桃立在一旁伺候着,笑着說:“太太別爲了那點兒錢氣壞了身子,前兒二老爺送來的翡翠嵌寶的簪子,可就足抵這莊子一年的收成了。”
“你這小蹄子就會撿好聽的說。”三太太眼波一橫,心情轉好地說,“你那一對兒貓眼的耳墜子,也能抵得你一年的工錢了。”
念桃笑得越發謙卑地說:“還不都是承蒙太太提攜,不然奴婢就是一輩子累死累活的,也見不着那樣的好東西呢”
“知道誰對你好就行,別跟有些個人似的,辦點兒事拖拖拉拉的不爽快。”三太太說罷把賬本丟開一旁,翻出那翡翠嵌寶的簪子把玩,想起沈卓新面上不禁露出笑意,轉身問念桃道:“上回二老爺說幾日回來的?”
念桃抿嘴偷笑道:“回太太,您打早晨到現在都問了幾百次了,說準的是今個兒回來,奴婢不會記錯的。”
主僕二人正說這話,門口處傳來家丁的聲音道:“三太太,老太爺開了祠堂,說有要事當着全家人的面兒處置,請三太太和三爺去呢”
“這好端端的能是什麼事?”三太太皺眉嘀咕着,但也不敢怠慢,開祠堂議事,就說明絕不是小事兒,她急忙地換好衣裳,跟兒子一道往祠堂那邊兒過去。
路上正遇到二太太和老2、老四,幾個人只略一見禮,就一道往祠堂去,三太太忍不住打聽道:“二嫂可知道今個兒是什麼事?”
“我哪個知道的,左右我在屋裡養病了幾日,不管我的事。”二太太耷拉着眼皮沒好氣兒地說。
三太太見狀撇了撇嘴,朝她圓滾滾的腰身瞥了一眼,在心裡鄙夷不已,也不再與她說話。待走到祠堂的院門口,正遇到沈青昊扶着蘇禮下轎,蘇禮一隻手撐着後腰,渾圓的肚子高高地挺着。三太太不禁在心裡暗罵,這還有倆仨月就要生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下手,剛要上去招呼,就瞧見轎子後頭捆着一個丫頭,臉色頓時變得比紙還白,腳下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念桃忙伸手去扶,結果剛扶起來卻也跟那丫頭打了個對眼兒,駭得手裡一鬆,把三太太又給摔在了地上。
倒是蘇禮聽到這邊的動靜,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問:“呦,三嬸兒這是怎麼了?手下的丫頭笨手笨腳,什麼事兒都做不好的,乾脆打出去算了。”
這句話聽在三太太的耳中,又有了些不一樣的意味,雙腿更是不聽使喚地直打架,最後被身後的兩個婆子攙着進了院兒,還沒站穩就聽到老太爺用力咳嗽一聲道:“給我跪下”
三太太依言跪在院中,但無論上頭問什麼都咬緊牙關死也不認,只說是蘇禮栽贓陷害,三太太的院中也沒搜出任何有嫌疑的東西,老太爺最後無法,只得讓她先回房閉門思過,等把事情都查實清楚再做定論。
沈青昊在整個過程中都沒有說話,回房後才沉着臉問:“禮兒,你葫蘆裡賣得到底是什麼藥?我一早就說只一個丫頭的證據,不夠治她的罪,你卻非要鬧得家裡開了祠堂,若是三嬸兒那邊查不出實據,豈不是把咱們自個兒弄了個騎虎難下?”
“怎麼,以爲我懷了孩子就變笨了?”蘇禮卻還是一副不急的模樣,品着茶笑着說,“陪我去歇個午覺,晚上還有熱鬧呢”
晚上吃過晚飯,蘇禮在屋裡看幾個丫頭擲骰子玩兒升官圖,笑鬧了好一陣子,等入了夜,平日裡早就躺下的時辰,卻也還沒換衣裳睡覺。
沈青昊在書房看了會兒書,坐不住又回來想問個明白,剛走到門口,就瞧見三房那邊燈火通明,映得那一小片兒天都亮了。
“該不是走水了吧?”沈青昊心下着急,扭頭見蘇禮也出屋,本想問你還不會是找人放火報仇吧?後來一想蘇禮壓根兒不是那樣的人,更何況就是爲了孩子積德,她都不會去做那樣的事兒。
蘇禮哪兒知道他這麼會兒轉過的心思,伸手拉着他往外走道:“咱們也去瞧瞧。”
到了三房的院裡,院裡只有老太爺,身前兒跪着兩個人,不用蘇禮說話,沈青昊也已經看明白了,自個兒二叔赤露着上身,下頭只反套着條中褲,正跪在老太爺的面前,屋裡傳來二太太的哭罵聲,時不時地傳出來三太太的呼痛聲。
他見狀皺緊了眉頭,扶着蘇禮上前去,只見一個小廝也跪在老太爺跟前兒,正在說道:“老太爺,小的在牀下藏着聽得清楚,三太太跟二老爺說,這回算是蘇……大奶命好,又躲過一回,眼瞧着沒幾個月就要生了,大爺也死裡逃生,得趕緊想個辦法,不然若是大爺當真得了皇上的重用,到時候家產就要都落在大爺名下了……”
那小廝年紀雖小但是口齒伶俐,不多時就把這些個事兒說了個清清楚楚,卻也是把老太爺氣得身子晃了幾晃,差點兒沒一頭栽到地上去,不住地說:“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爹,您聽我說……”沈卓新膝行上前,抱着老太爺的腿哭道:“爹,兒子一時糊塗,都是那個小賤人勾引兒子的……”
老太爺擡起手裡的柺杖,使勁兒抽在沈卓新的身上,啐了一口道:“我們老沈家沒你這樣下作貨的子孫”
沈青昊連忙上前扶着老太爺道:“老太爺,您彆氣壞了身子。”
“唉,家門不幸啊”老太爺長嘆一聲,轉身離開三房的院子。
沈卓新顧不得天寒地凍,光着身子就追了出去,不住地抽打着自己的臉,求老太爺原諒這一回。
蘇禮見沈青昊回頭看自己,衝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去送老太爺回房,自己走到裡屋門口,見屋裡的打鬧已經告一段落,三太太光着身子,披散着頭髮,被連撓帶掐得渾身青紫和血印子,伏在地上也不知是在哭還是怎麼,二太太氣喘吁吁地坐在旁邊不住地哭天抹淚。
“天不早了,二嬸兒也回吧,爲了這起子人置氣不值當的,白白的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蘇禮冷清清地說。
三太太一聽是她的聲音,猛地擡起頭來狠狠地瞪着蘇禮,咬牙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只咳了兩聲,吐出一口帶着血沫子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