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邁了一步,就邁入了深深的白煙當中。
可我實在沒有想到,這一片白煙之後,竟然是一片空曠的夜色,天上一片湛藍,萬里無雲,當然也沒有月亮,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湖泊就在我不遠處,有些什麼在湖邊隨風飄揚着,黑色的影子在水面一飄而過,湖面遠處有一座在夜色中呈現黑色的立塔,因爲離得遠了,隻影影倬倬地看見塔上燃着晃動着的黃光,然而燈光很是微弱,似乎很快就會熄滅一樣。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這是那個傢伙的世界?
我沒有空去等天亮,這裡會不會有天亮還是二說呢。
我只能努力地開動腦筋想着,出去這幻境是不是會跟眼前的一切有關呢?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能夠救我,包括森夜,雲崢,雲崢的玉佩,還有韓月。我真正必須靠我自己了。我晚一刻出現,他們就會危險多一分!等十天之期一過,他們啓程去了杭州城,我就更加局勢被動了。
所以,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變強,然後離開這裡!
我朝那片湖泊走去,在夜色之中,這片湖泊一片黑藍,似乎深不見底,我越走越近了,忽然!湖邊躥起了幾個影子,飛速地滑過,就像是佝僂彎腰走路的人一樣!
我的寒毛一豎,下意識地,就亮起了陰氣鐮刀利刃,圓如明月的鐮刀利刃劃過,那些東西咻地一聲就被輕易破開成了兩半,黑色的氣體消散在了空氣中。
我按住自己撲通直跳的心臟。
這裡原來除了我之外,還有陰魂在!
還好,我剛剛遇見的幾個應該是實力非常弱的,所以一下就被鐮刀收割了。而那些黑色氣體被我輕輕一吸,就吸入到了我的胸腹中,頓時,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嗝。
從上次我就發現,現在的我,似乎能開始吞吃陰魂了,當然會把人家的實力納爲己有,只是這些陰魂實在太弱,我完全沒有一種飽腹的感覺,只是膽子壯了一些,繼續往前走了幾步。
湖面上浮着一座木橋,木橋的橋面上已經被水微微漫過,我試着踩了上去,橋面微微發抖,但系在湖邊的繩索似乎相當牢固,只是晃了晃,我便站定了。
我低頭看着,因爲我的體重,橋面往下沉了一些,黑藍的湖水在我陰火的照耀下爭先恐後地涌了過來,裡面有許多像小蝌蚪一樣黑色的一縷一縷的東西,它們撲上我的腳面,卻好像泡泡一樣,一撞就破。
我慢慢挪動着腳步,這些黑色的小東西越來越少,我經過的地方,它們反而散開了。
我明白了,這裡應該是那個女人的養殖場,她養着這些小陰魂,就是供她食用的。
弱肉強食,這些小傢伙以爲我是新來的,一定弱爆了,趕緊想過來佔便宜,卻被我給吸收了,它們學了乖,就一下子都跑開了。
誰會笨笨地送上門給人吃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本來也不想吃它們的,這純屬它們自己找死找來的。
只是這木橋,到底通向哪裡呢?
我舉高了指尖的陰火,也僅僅只能照亮前面很小的一塊區域。
只是我離那黑塔更近了幾分。
那黑塔是建在湖中心的一座小湖心島上的,感覺已經佔了島上的幾乎所有面積,按這個幻境存在的作用,應該是那傢伙的養殖場,既然這樣的話,那那湖心塔裡應該也是她的食物,如果我把這些佔爲己有了,那……
吃陰魂,絕對是下策中的下策,尤其我還曾經吃到消化不良,但現在根本沒別的法子。
而且,我還寄希望於別的。
那就是這樣一座黑塔,是這裡唯一的建築,會不會這裡也有逃出幻境的生門呢?
如果是那樣,就更理想了。
我心裡躍升起了一絲希望,注意力更加集中在這座木橋身上。
木橋的兩側並沒有闌干可以倚靠,微微地晃着,湖水撲着腳面,換做平常的女孩子,該是懼怕非常了。
我也怕。
但是,再怕也要做。
我一步步往前挪着,挪動了大概幾米的距離,就猛地站住了!
橋面還在搖晃着,那是因爲,我的雙腳在微微地顫抖着。
我不得不抖,因爲我已經感知到了從對面襲來的一股陰氣,凜冽而冰冷,湖水停止撲上我的腳尖,因爲撲上來的,都已經凝結成了薄冰。
對方是陰魂。
而且實力遠超剛纔那些小魚小蝦!
在這段木橋面上,難道我就要和強敵狹路相逢了嗎?
可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自己!
我咬牙,悄悄地將陰氣凝聚。
玉臨曾經說過,我身上的陰氣充沛是遠超他人的,可我沒有合適的途徑把它釋放出來,就跟一個人手握寶藏卻不懂得花錢的人一樣,浪費得要命。
而我也只能先忍受這一點。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一蹴而就的。
我的周遭也開始下起了綿綿的白雪。
不,與其說那是雪,不如說那是沙。
白色的沙子。
雪會融,沙子不會,一層一層的落下,落在了湖面上,漂浮在薄冰上,薄冰很快就不堪重負,輕微的聲音響起,那薄冰已經裂開,白沙把薄冰覆蓋,一顆一顆地,彷彿滲入了冰的孔隙裡。
而我的眼睛,目視着前方。
陰火飄了起來,微微照亮了前方,而我的雙手已經握緊了紅繩,陰氣灌輸在裡面,現在,它已經變成了一柄利刃!
我的前方立着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影子一閃,速度快得我都看不清楚。
我的紅繩纏了過去,落了個空,那陰影閃過來,輕輕碰了一下我的手臂。
“啊!”我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被一條劇毒的大蛇咬過一般,“嗤”的一下,我的右手臂就悉數失去了意識,擡都擡不起,而且重得我整個人都傾斜了。
我疼得直喘氣,對方陰測測地笑了兩聲,我卻依舊沒有看清他。
我只能聳拉着右臂,左手勉強地用紅繩抽向對方。
我不是個左撇子,更難忍右手的疼痛,所有的判斷都受到了影響,當對方再度閃過我身邊的時候,伸出了兩根手指,在我的右手上輕輕一彈。
嘩啦啦,我慢了半拍地回頭去看,就看見我的右手變成了碎冰塊,散落在了木橋上,然後迅速被撲上來的湖水吞噬,捲入湖底。
神經細胞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一股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傳送到我的腦部,我疼得整個人都彎下了腰。
太可怕了!
我的右手,就這麼沒有了?
我的內心空落而恐懼,我會想過會負傷,但沒有想過,失去噬魂劍的我,會傷到這種程度!
一股巨力朝我襲來,我整個人被踢進了湖裡。
我只剩下單隻手,在掙扎的時候難以保持平衡,更要命的是,狡猾的湖水還一直往我疼痛不堪的傷口裡鑽!
我感覺無數隻手在扯住我的腳踝,膝蓋,胳膊,腰部,把我往下扯去。
我的腦袋被按下了水面,看見那些剛剛被我吞噬的小蝌蚪類的東西正圍繞着我,試圖把我給分掉。
我的口鼻溢出一串串氣泡,我內心絕望了,我是個人啊,再半人半鬼,也是需要呼吸的啊,現在落入湖底,我只能是死定了,我的孩子,我的森夜,難道就真的要永別了嗎?
有什麼跳了上來,在我最珍視的臉龐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一疼,整個人徹底暈死了過去,身子也逐漸地逐漸地往下沉去……
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頂依舊是那片天空。
我眨了眨眼睛:“我死了嗎?”這天空沒有月亮,我應該還是在那畫裡。
我掙扎着坐了起來,擡起了手。我的兩隻手都是完好的,我又摸了把臉,我的臉也是完好的。我又掐了一把手心,會疼。
怎麼回事?我看起來毫髮無損,就像剛纔是做了一個噩夢一樣。
我神經質地左摸右摸,終於發現了,我的紅繩不再纏繞在腕間,而是亂七八糟地纏繞在我自己的脖子上,這說明,剛纔的一切不是我做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可我怎麼自己好了?
我坐着愣了幾分鐘,終於想起來了。
那個女人曾經說過,我別妄想在這裡自殺,只要我的孩子一天沒有生下來,她都不打算讓我死,受了再重的傷,她也能把我治好。
因爲,這就是她的領域!
我甩了甩頭,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還是溼漉漉的。
可以無限次修復身體,那我就可以不斷去嘗試了。但在想到對付對方的高速度之前,我還沒打算出發。
對方是快,是瞬間萬變,然而卻有個詞叫,以不變應萬變。難道我真的可以……
我一邊思索着,一邊緩緩地移動了步伐。
跟之前一樣,湖邊有幾個影子略過,他們移動的速度比上次快多了,似乎已經長了記性,知道不該招惹我。
我踏上了橋面,湖水自動地爲我分開了,我的腳面完全感覺不到湖水的存在,更別提那些在湖水裡撲騰的類似小蝌蚪的東西了。
欺善怕惡的東西!
我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走多幾米,那東西就該在前方等着我了。
而我也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咻!
空氣中傳來了破空的聲音,我身子一翻,避開了對方,漫天落下的,不是白沙,而是一道道銳利的陰氣之刃。
它們看似雜亂,其實都射到了同一個方向,那就是那陰影該出現的地方!
我手中的紅繩灌注了陰氣,也飛了出去。白雪皚皚,隨風飄揚着,遇到了前方的寒氣,凝成了冰珠,一顆一顆地就砸了下去!
那些冰珠原本凝聚了我的陰氣,加上因爲對方的陰氣所以凝聚,兩者合起來,威力要大於1+1,更重要的是,我預備的不是一個目標,而是無數個目標!
那陰影果然在陰火裡現了形,他動了起來。
可是他跑到哪裡,都逃不過白雪的覆蓋,冰珠快速在他身上凝結了起來,而我快速地把紅繩在橋面上狠狠一抖!
紅繩本就是克邪的東西,沾到了湖水,就把這些帶着邪氣的湖水也一併帶起。
“化爲冰刃的能力,誰不會?!”
我之前吞吃過燭陰的元珠,要化冰,我也可以!
陰氣灌注到湖水水珠上,整根紅繩凝成了一把冰劍。
那躍起的陰影顯露了真形,我冷笑了一聲,朝它的方向噴出了一口舌尖血,所有的冰刃和白雪都朝它所在的方向撲去。
一瞬間之後,喀拉一聲,一塊巨大的冰塊落在了橋面上,木橋劇烈地搖晃了好幾下,才緩緩地恢復了平靜。
冰塊裡凝聚着黑色的一團什麼,很小很小,因爲陰魂並沒有實體。
我順手一腳,就把它踢到了湖水裡。
冰塊快速地溶解,那些小蝌蚪靠上前去,一下就把那具陰魂給分吃了。湖水因爲這些小東西的躁動而變得渾濁了起來,而我緩緩蹲下,劇烈地喘息着,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這隻攔路虎給逼得魂飛魄散了。
玉臨說得對,我陰氣充沛,只要善加利用,攔住我的敵人越強大,越能激發我的鬥志。
可最怕的,莫過於藏在暗處的敵人,他鑽到你的夢裡,來到你的身邊,連你本人都給取代了,你都不知道……
我眼前的天空忽然亮了起來,當然,這並不是預示着天亮了。
偌大的天空上出現了一張我熟悉到極點的面孔,那就是取代我的那個傢伙!
我恨得咬牙切齒,卻發現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伸手來拿這畫卷。
那個人我只看一眼,就心疼到極點了。
那是森夜。
他拿過畫卷,準備捲起來:“好了,別生氣也別自虐了,你既然這麼在乎,就燒了它吧,省得成天都想這件事。”
他要燒了這幅畫?
那這幻境豈不是會崩塌?
那我就出不去了呀!
我有些心急,顯然有人比我更加心急,她一把搶過了畫像:“等等,你心虛什麼?幹嘛要燒?它莫名其妙出現在地下密室裡,我知道它一定得有什麼作用的,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想到。你不是教我釋放神識嗎?我最近就拿它在做練習,看看這畫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