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16 16:29:26 本章字數:11305
一聲意外的驚叫,吞吞吐吐爲難的語氣。愛麪魗羋
一下就如一記晴天霹靂一般,在人羣裡炸開了窩。
所有跟在後面還未進去的官家夫人們,立時露出閃閃目光,卯足勁往裡擠去。
夫人卻沒有阻止她們奔入內的意思,略垂的眼睛裡,微閃出一絲陰謀得逞的暗芒。
隨着衆多夫人們擠破頭似的往內涌;便越來越多的驚詫之聲自裡面此起彼伏地傳出來。
夫人聽着衆人接連不斷的驚詫聲與吸氣聲,半晌,才裝模作樣昂頭引頸往裡瞧,她一邊慢騰騰地踱步而行,一邊佯作詫異地高聲詢問起來:“各位,麻煩你們說一聲,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東方夫人,還是你自己進來看吧。”之前急切想要見識唐大千真跡的侍郎夫人柳氏,眼角瞟着裡面,臉色泛着一抹尷尬,訕訕看了看夫人,擡手指向裡面。
夫人臉上遲疑不定,心裡其實十分篤定;她早算計好時間,看情形,那兩個人在裡面真成就了好事。
雖然手段有點不光彩,可這事總算是促成了。
她心下微微得意欣慰想着,腳步仍舊慢條斯理。
而衆位夫人這時早看清了裡面的情形,此刻見她面色急切邁近,立時自覺地分出一條道讓她通過。
“這是怎麼回事?”
夫人還未步近,還未有機會窺見裡面令衆夫人尷尬的情景,卻陡地聽到一道熟悉到骨子裡的男聲。
這聲音……,夫人突然如遭雷擊般,渾身劇烈地晃了晃,隨即動作僵硬地從衆人之間擠了過去。
入目,確實有一對年輕男女舉止曖昧的靠近在一起;但那男子卻陡然——由她原本期望的太子換成了自己的兒子東方賢。
而且看東方賢與姬素憐的神情,完全就像在清醒狀態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情形。
“賢兒……?”夫人失聲叫了起來,但後半句她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的。原本他們母子倆瞞着姬素憐,欲用點特別的法子促成姬素憐,誰知最後的結果,這主角竟臨時換了人。
夫人一聲失態驚叫,將原本也往東華廳走來的東方語一行給嚇了一跳。
“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東方語清脆悅耳的聲音雖然透着迫切的意味,不過她這迫切的初衷,卻是想要更快爲耿言暖開道,好讓耿言暖能在第一時間目睹東方賢擁別的女人入懷的情況。
而耿言暖還真不負她所望,眼睛透着幾分好奇,隨着她加快的腳步,也一同迅速涌了進來。
耿言暖一見眼前的畫面,立時紅着眼,震驚中透着失望,失望裡自然難掩傷心;她遙遙擡着纖指,羞憤道:“東方大哥……你們……你們……”
那長相陰柔的男子似乎這一刻仍未反應過來,到底眼下是什麼情況,不過,在他看見耿言暖紅着眼睛,淚光閃閃掩着嘴飛跑出去的時候,他皺着眉,用力晃了晃頭,眼角略垂之下,才突然驚覺姬素憐居然倚在他懷裡,雙頰微微泛紅,兩眼迷醉含羞帶怯,衣襟散亂,香肩小露,而他一隻手還扣在她腰上……。
這情形,誰看見都知道他們之前在做什麼了。
隨着耿言暖哭喊着跑開,一衆夫人與小姐們登時也覺場面尷尬。
“東方夫人……看來我們打擾了。這唐大千的真跡,我們以後再看,呵呵……以後再看。”人羣裡有位李夫人訕訕說完這句,便率先轉身往外走。
夫人見狀,瞥了眼東方賢與姬素憐,望望這一衆人眼裡或目含鄙夷或現玩味或見害羞,她臉色驟變之下,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說什麼纔好。
東方語遙遙望了眼那神智仍處在懵然狀態的姬素憐,眉梢一瞬盈漫出冰涼之意。隨後也隨衆人退出了東華廳。
羅媽媽看見她回到綠意苑,立時上前低聲稟報道:“小姐,那個人已經送到這來了,不過……”
“他看起來是不是像吃了春藥之類的東西?”少女看着羅媽媽,立時飛快打斷了她,想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嗯,應該是輕微的能令人產生幻覺的東西纔對。”
“現在將他安置在哪?”
羅媽媽道:“就在東邊的廂房裡,奴婢看他的樣子似乎……嗯,十分難受,是不是讓人先將他送回府去?”
“送回太子府?。”東方語搖了搖頭,眼睛一轉,閃動着帶有算計色彩的光芒,笑眯眯道:“我記得綠意苑裡有個雪藏食物的冰窖對吧?”
羅媽媽不明所以,卻仍點了點頭,道:“是有個冰窖,不過地方並不大。”
“不用太大,只要騰出一小塊地夠塞一個人進去就行。”少女涼涼一笑,明亮眸子流轉生輝的神采霎是迷人,“就將他送到那去吧,我相信在冰窖待着,他會覺得痛快些。”
“小姐……?”羅媽媽驚訝地看着笑意嫣然的少女,有些擔心道:“這樣好嗎?那個人的身份可不比尋常……這萬一?”
“你放心吧。羅媽媽。”東方語懶洋洋一笑,眉眼處微微透着親暱,“讓他體會過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他纔會明白被人算計的滋味,也纔會徹底的痛恨某些人。”
她要做的可不是單單破壞夫人與東方賢的如意算盤那麼簡單;她要的是——東方賢以後再也不能獲得太子的信任,永遠失去太子這座靠山。
剪除了太子這個靠山之後,接下來就該是……。
“語姑娘,太子不會真的服了什麼春藥之類的東西吧?”夏雪揚了揚眉梢,冰冷臉龐上透出幾分困惑,“按理說夫人他們該不敢明目張膽對太子用藥纔對,若是算計的跡象太明顯,他們就不擔心,就算他們成功將姬素憐塞入太子府,太子也會因爲這事記恨他們,如此一來,他們的功夫不全白費了?”
東方語露出讚賞的眼神看了夏雪一下,道:“嗯,所以我猜,他們頂多對太子用了點能令人興奮產生幻覺的東西,而不是激發性慾的春藥;當然,在東華廳裡,我悄悄靠近姬素憐的時候,自她身上聞到一股特別的味道,我想,應該是太子吃了某種東西,聞到她身上那股味道的時候,纔會產生興奮的情緒。”
“對了,羅媽媽,帶太子過來的人,有沒有按我的吩咐,將現場吃的東西也帶一份回來?”
“有啊,小姐。”羅媽媽吩咐人將風絡架去冰窖之後,轉身拿了一個盒子交到東方語手裡,“東西就裝在裡面。”
東方語接過來打開一看,見是很平常的東西,不過,她看了看,眸內微現驚訝,微微笑道:“夏雪,看來這位練鐵,還是個細心的漢子呢,除了雞心果,連太子喝過的茶都給我弄了一杯回來。”
夏雪點了點頭,神態並不見驕傲或意外,道:“我們習慣了謹慎行事;練鐵他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自然會將能帶的都帶回來給姑娘你。”
東方語瞭然地點點頭,便開始研究起自東華廳帶回來的茶水與雞心果。
很快,證實茶水並沒有什麼問題;少女默然盯着紅得樸實的雞心果,手指不停轉動,見這小小如拇指大的水果表面光潔完好,一時實在想不通夫人他們是如何在這枚果實上面做的手腳。
“語姑娘,難道我們猜錯了,這些東西都沒有問題?”夏雪見她閃亮眸光中,微現困惑,忍不住猜疑起來。
少女搖了搖頭,眼神卻泛着堅定,道:“不,我認爲這些東西一定有問題,不過目前我還沒想通,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語姑娘的意思是,這些雞心果裡面有問題?”夏雪一瞬又狐疑了,“不如將這些雞心果瓣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了,他們總不能隔空將什麼藥物弄到果心裡面去。”
“隔空……?”東方語聞言,眼神立時一亮,隨即她拿着雞心果綠色果蒂認真看了起來。
什麼注水牛肉;注水豬肉雞肉的見得多了,她怎麼就沒在第一時間想到,夫人他們會用到注藥水果這一招呢。
在果蒂部份,果然讓她找到了個小如針眼的小孔,而接下來,她將雞心果剖開,拿裡面的汁水試驗了一番,果然發現這些果汁裡混有少量的,可致人產生幻覺興奮的藥物。
一個時辰後,東方語獨自去到冰窖所在地,等着風絡出來;而就如她預計的一樣,風絡只在裡面待了一個時辰,因藥物而產生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神志便已完全清醒,她在門外甫一站定;他便自裡面開了門走出來。
乍一見微雨紛飛中那輕舞飛揚的藍色裙裾,風絡心頭一愕,幽深眼眸霎時泛過驚喜,但幾乎立即的,在少女坦然從容微微含笑的絕色容顏中,在她明澈流麗的眼瞳裡,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狽。
隨即,他臉色微變,在少女平靜明亮的目光中,很快想起了什麼,也很快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太子殿下。”少女仍舊笑眯眯的看着他,從她風姿卓絕的容顏上,根本看不出一絲歧視他的異樣神態;但風絡卻在她明澈流麗的眼瞳裡感覺自慚形穢。“這些東西你拿着吧,裡面有一套乾淨的衣裳;還有……嗯,一樣你大概會感興趣的東西。”
風絡看着她露在微微雨意中皓白如雪的腕,真不想伸手去接她遞過來的東西。
但——他低頭瞥了自己一眼,一身溼透的衣裳,這樣子出去,實在太引人疑竇,也太容易令人對他浮想聯翩;他靜靜凝望着少女淡然含笑的容顏,接過東西,轉身,再度走進那個可以沉澱人心深處壓抑慾望的冰窖。
待他再出來時,少女已經走遠了。
風絡用力握了握拳頭,卻沒有握碎攥在掌心處的雞心果;他看着少女離去的方向,眼裡緩緩流露出一絲隱忍複雜來。
字畫展過後,府裡的氣氛壓抑得令人害怕;在全福院與富織院侍侯夫人與東方賢的下人們,個個都戰戰兢兢提着腦袋做事,就連走路呼吸,也比平時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觸怒到兩位主子。
那天在東華廳,姬素憐終於在衆夫人小姐準備離去的時候,清醒地知道自己與東方賢之間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她當時是擠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她神思恍惚的時候,會跟東方賢做出這種事;而她的記憶,似乎還一直保留在與太子風絡獨處時的情形。
夫人當然不可能將實情告訴姬素憐;更不可能將她早讓人在姬素憐喝的那杯香杞茶裡下了藥的事,讓姬素憐知曉。
但是,姬素憐與東方賢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出了有傷風化的曖昧舉止,這事很快就在帝都流傳了開來;而夫人這一着,拉攏太子不成;反而將自己孃家兄弟給得罪了;逼於無奈,只得讓東方賢答應娶了姬素憐。
但東方賢更多的卻是考慮,誰對他未來仕途有助益。對於姬素憐,他既沒說娶,也沒有明確拒絕。因爲他心裡還在計較着,要怎麼挽回耿言暖的心。
這一天,東方賢冥思苦想多日之後,終於想到辦法怎麼挽回耿言暖的心了。他作好充分準備之後,一早便親自到耿府負荊請罪去了。
“語姑娘,大少爺出發去耿府了。”夏雪在確定東方賢進入耿府之後,很快將消息報告給正在低頭研藥的絕色少女,“我們不需要做點什麼阻止他嗎?”
“嘿嘿……他是不是打扮得很落魄悽慘?”東方語擡起頭,眸光閃閃看着夏雪,“我想他大概要對耿大小姐來場苦肉計。”
夏雪眼睛一轉,微現驚訝道:“原本語姑娘早猜出來了;依姑娘看,他會成功嗎?”
少女笑眯眯點了點頭,道:“當然會成功;我看耿言暖從小被保護太好,心思單純得很,這種人最容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語所騙;更何況,東方賢親眼讓她看見自己爲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她一定心疼死了,那還會記得東方賢與別的女人有染之事。”
“這麼說來,那耿府與東方府耿姻的事情還會如期進行?”夏雪聞言,略皺眉頭,“可你不是不希望他們成事嗎?”
“不,我只是不希望耿府成爲東方賢的助力而已。”東方語笑意微微看着夏雪,眸光流漾出閃閃鋥亮的莫名光芒,“你想,耿言暖嫁進來的話,豈不是要與姬素憐共事一夫,那往後我這位親愛大哥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可他不是還沒答應娶姬素憐?”夏雪聞言,微微透着困惑,道:“假如耿府以只能娶耿言暖一人爲條件的話,姬素憐只怕無法順利嫁進東方府。”
東方語搖了搖頭,淡定道:“這你就不必擔心了。耿言暖會點頭嫁給東方賢的;而東方賢最後也會同意娶姬素憐的;她們兩個人,哦不,是他們三個人,以後一定會相親相愛的。”
“因爲姬素憐現在,除了嫁給我親愛的大哥之外,誰也不能嫁了。你想想,夫人孃家那位姬禮的夫人蔣氏,是個容易對付的人嗎?這東方賢他是跑不掉的啦!”
最後的結果,自然與東方語預料的沒有一絲偏差。東方賢以與耿府先訂了親事爲由,將耿言暖迎娶了進府;在繼耿言暖之後的第二個月,逼於壓力,以平妻之禮,也將姬素憐娶了進門。
而東方賢在接連新婚的兩個月內,神色之間未見有絲毫喜色,反而越來越冷峻陰沉;而他逗留在府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唯一不變的一件事,便是他每次回府之後,都會先去綺香苑看看那個已經瘋掉的東方舞,並且每次都會坐上一段時間才離開。
在夫人的調和下,耿言暖與姬素憐之間,表面上暫時還算相處和睦。
這天,是月中十五,按規矩,府裡所有人都得到慈靜堂給老夫人請安;而東方語是特意在耿言暖與姬素憐之後,等着東方妮前來,才裝作偶偶到東方妮的樣子,一同前往慈靜堂。
“四妹妹。”東方語自動忽略了東方妮面紗之上那雙眼睛閃過的忌恨與怨毒,微微笑道:“真是巧了,你也這時候纔去慈靜堂。”
東方妮垂下眼睛,並不想理會東方語,免得看到那張絕美的臉,她會忍不住心底忌恨得發狂。
“哎,四妹妹,你看看咱們大嫂,那皮膚保養得真好;白裡透紅吹彈可破;連我看着,都要羨慕得心生忌妒呢。”少女漫不經心隨意的語氣,根本似沒看到東方妮那陰陰鬱鬱不快的臉色一般,她目光瞟向前面嫋嫋婷婷的女子,又道:“不過,若換在以前,四妹妹你的容貌比起她來,其實一點也不差……只是可惜……”
似乎這一下,東方語才瞧見東方妮那微變陰沉忌恨的臉色一般,當即有些悻悻住口,只是她看東方妮的眼神早將她要說的話給明顯透露出來。
東方妮隱忍地盯了她一眼,仍舊一言不發,腳步卻驟然加快了許多,想必是不願再與東方語同行,被別人當成襯托白天鵝的醜小鴨。
但是,東方語對此並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來,她還故意放慢了腳步,讓東方妮先行;不過,她望着前頭仍舊不緊不慢姿態十分優雅的耿言暖,又在東方妮身後,故意嘆息起來,卻似無意提高了聲音,幽幽道:“唉,怎麼沒看見小嫂子呢,她該不過是因大哥多宿在大嫂嫂房裡,生大哥的氣便不來給老夫人請安吧?”
“不過說起來,她也挺不容易的……,雖說她與夫人是親上加親,可這夫妻間的事,夫人即使是大哥的親孃,也無可奈何呀;她應該體諒大哥,若是大嫂嫂先有了身孕的話,以後大哥去她房裡的時間自然就會多起來了……”
東方語悄然瞟了瞟前方腳步微滯的東方妮,又繼續嘆息道:“不過……也難怪小嫂子她心裡不痛快,畢竟這誰先懷上孩子,誰生下來的就有可能是東方府的長子嫡孫,日後的地位那可是大不一樣的……”
孩子?
長子嫡孫?
這兩個詞霎時如巨石落在平靜湖泊一樣,在東方妮心裡激起濤天巨浪來。
她暗地咬了咬牙,面紗覆蓋之下那張被毀容的臉,一瞬浮現出極度猙獰的表情來。
姬素憐將她害到如今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姬素憐嫁進了衣食無憂的東方府,還想着爲東方府誕下長子嫡孫,日後在東方府一輩子地位不倒?
哼,想得美,她絕對不會讓姬素憐好過的!
絕對不!
三天後,綠意苑。
“小姐,奴婢最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胭脂看着在一堆醫書埋頭的絕色少女,眼睛忽閃忽閃露出欲言又止之態。
“嗯,胭脂,有什麼話你直說好了,別跟我來吞吞吐吐這一套。”東方語沒有擡頭,但她聽這語氣,便可以想像得出這個圓臉丫環眼下的表情。
“小姐,奴婢發現四小姐最近往大少爺的院子跑得十分勤快,你不覺得奇怪嗎?”胭脂似是擔心無法表明這事多麼異常,她看了東方語一眼,立時又飛快補充道:“奴婢記得,四小姐以前是從來不主動踏進富織院的。”
“這有什麼奇怪的。”東方語目光一凝,暗芒閃動下,她微微笑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大少爺是孤家寡人;可現在富織院裡還多了兩位嫂嫂,四小姐興許是向她們討教什麼美容秘方也不一定。”
“是這樣嗎?”胭脂露出半信半疑的目光,她總覺得東方妮的舉動不對勁,按以前,東方妮鮮少會離開她的院子到別的地方走動,可現在,東方妮連着每天都會到富織院坐上個把時辰,“可奴婢覺得,若四小姐真要討教什麼美容秘方的話,她不是應該來綠意苑向小姐你討教嗎?”
“笨胭脂。”東方語搖了搖頭,撇着嘴,眼裡泛出無可救藥的神色看向胭脂,“你小姐我與她又沒交情;她爲什麼要來這請教我!再說,兩位嫂嫂怎麼說都是東方府的大少奶奶,尤其是耿大小姐,你想想人家是什麼背景,她想要在府裡過得自在,不得想法子討好人家這未來的當家主母?”
“小姐,奴婢覺得你想得太長遠了吧?”胭脂皺了皺眉,神色仍舊不太贊同,“奴婢看她一定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如此大反常態,往富織院跑得那麼勤;嗯,說不定她又在想什麼法子來害小姐你,奴婢以後一定得留心她的舉動才行。”
胭脂說着,自顧地點頭,眼裡還露出肯定的目光;似乎她說的還真有那麼一回事一樣。
東方語見狀,當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她看着胭脂認真的模樣,心下又覺得十分溫暖。
胭脂這丫頭,看來是被這些日子的陽謀陰謀給驚怕了,什麼事情都開始學着先往壞方向去想,學會未雨綢繆是好事;起碼心裡對事情有了最壞設想,當結果到來的時候便不會手忙腳亂,更不會灰心喪氣。
嗯,胭脂也在不知不覺中成長了。
姿容絕代的少女笑意微微看着圓臉丫環,明亮眼眸慢慢流轉出幾分耐人尋味的光芒來,東方妮會一反常態天天往富織院跑,那纔是正常的事。
至於東方妮天天往富織院跑,是否真如胭脂所言,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件事只怕東方妮自己心裡最清楚了。
“語姑娘。”繼胭脂懷疑東方妮的目的之後,夏雪盡職將她所知道的事情稟報給東方語,“四小姐每天前往富織院的時候,都會隨身攜帶一種名爲秦玉香的茶葉,向耿言暖學習煮茶的技藝。”
“秦玉香?”少女眨着明亮眼眸,光芒幽幽透出幾分沉吟之色,“嗯,你想辦法從東方妮手裡給我弄點秦玉香的茶葉來。讓我也品嚐一下這茶到底有多香。”
夏雪聞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緩緩點了點頭,道:“好的。”
半個月後,這天,東方妮就像往常一樣,攜帶着她讓人特意蒐羅來的茶葉,前往富織院向耿言暖學習煮茶的技藝。
“大嫂,你煮茶的手法真讓人歎爲觀止,我看像我這種粗手笨腳的人,真是學一輩子也學不了大嫂的皮毛。”東方妮看着茶杯嫋嫋成花朵狀的熱氣,微笑着發出誠懇的讚歎;不過她低垂的長睫,卻密密遮住了眼睛裡閃爍的冷芒。
“四妹妹你太過謙虛了,其實你已經學得很好了……嘔……”耿言暖正謙和與東方妮說笑着,卻突然感覺胃部泛酸,更在意外之下,臉色一白,便忍不住掩嘴嘔吐起來。
東方妮見狀,自然立即關切站起來,走到她旁邊關懷道:“大嫂,你怎麼了?”
耿言暖乾嘔了一會,感覺胃部終於不再冒酸水的時候,才勉強直起腰來,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帶着歉意道:“真是失禮了,竟然讓四妹妹你遇見這種事。”
“大嫂說的哪裡話。”東方妮露出嗔怪的眼神,又關心道:“我們可是一家人;你是不是吃壞了肚子,要不讓人請個大夫進府來瞧瞧?”
耿言暖想了一下,點頭道:“嗯,也好,我覺得最近這段時間,身體還真有些不太對勁。”
“那可耽擱不得,趕緊請大夫吧!”東方妮那表情看着十分着急,看起來就像真心爲耿言暖擔憂一樣。
大夫很快來到了富織院。
他爲耿言暖把完脈之後,又詳細詢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微露喜色捊着鬍子。
道:“恭喜少奶奶。”
“恭喜?”耿言暖兩眼困惑看着他,“大夫……我到底怎麼了?”
大夫看着她,隨即高興道:“少奶奶勿擔心,你沒有生病,你是有喜了。”
“有、有喜?”耿言暖乍聞喜訊,驚喜中激動莫名,“大夫你確定,我真的是懷孕了,而不是身體有其他毛病?”
“少奶奶,老夫行醫幾十年,斷不會診錯的,你確實是有喜了。不過這懷孕初期,少奶奶你可得當心點,平常得注意飲食與安胎。”
耿言暖聽聞大夫這再確定不過的話,當即欣喜若狂,大夫吩咐什麼,她當下都一個勁點頭應是。滿臉都是初爲人母的激動喜悅。
東方妮看着她幸福滿臉的模樣,垂着眼眸,略略扭過頭看向遠處;目光幽遠飄去,似乎無法落到實處,而她那幽離迷幻的眼神裡,卻微微閃爍着異樣諷刺的光芒。
耿言暖懷孕的消息一傳開,夫人立時將她緊張得如珠如寶,什麼好吃的好用的,變着法一個勁地往耿言暖院子裡送;而耿府知道這個喜訊後,同樣也派人送了很多禮物來;當然,這些禮物除了有給耿言暖補身子安胎用的,也有給那尚在肚腹的胎兒準備的。
相比起耿言暖這邊的寶貝熱鬧;姬素憐這邊院子可就冷清得讓人心酸了。
尤其是姬素憐知道向來看重子嗣的夫人,爲了給耿言暖補身子,什麼貴重的補品都往耿言暖房裡送的時候,心裡更是酸溜溜的。
東方語知道耿言暖的孕訊,按照規矩,自然得到富織院道賀。她在前往耿言暖這邊院子的時候,也順道去看望了作爲她另一個嫂子的姬素憐。
“小嫂子,如今聽聞大嫂嫂懷孕,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不知什麼時候,小嫂子也爲我們東方家開枝散葉?”東方語看着面色透沉的姬素憐,儘管心裡不悅,眉宇間卻仍舊端着倨傲之色,心下不由得冷冷輕嗤一聲,又微笑道:“大嫂嫂先你嫁進東方府,比你先懷孕也是常理;他日若大嫂嫂先爲東方府誕下麟兒,可就是東方府的長子嫡孫;小嫂子你可要加把勁了。”
姬素憐聞言,不知被她這番話觸動了什麼心事,端着倨傲之色的臉龐居然在瞬間微微變了變,不過很快又被她擠出僵笑給掩蓋了過去,她看着笑意明媚的絕色少女,道:“多謝二小姐關心;不過這懷孕生子的事,只能順其自然,哪裡強求得來。”
“小嫂子說得是。”東方語微笑躬身,謙虛受教,道:“我看我還是先去看看大嫂嫂,不耽誤你了。”
姬素憐看着她飄然淡去的優美背影,心裡慢慢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緒來。
耿言暖會爲東方府誕下長子嫡孫?現在不過一個多月,懷的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說這話不嫌太早了麼?
走着瞧吧!
在子嗣單薄的東方府,長子長媳懷有身孕那可是件大事;姬素憐儘管心裡對耿言暖又忌又恨,但基於夫人對耿言暖的緊張程度,她根本想要單獨與耿言暖相處都不可能。
以前,夫人還會看在她是侄女的份上,對她關心幾句,但自從耿言暖懷孕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耿言暖身上,而她就像是一個無人要的小狗一樣,被扔在院子裡自生自滅,無人問津。
姬素憐受不了衆人冷落,尤其是夫人與東方賢對她的冷落,便獨自回孃家向生母蔣夢宜訴苦;奇怪的是,她自孃家回來的時候,出門時那鬱郁的心情似乎也隨着她這一趟,而煙消雲散了,回府時從她臉上完全看不到一絲不歡快的痕跡。
按照祖宗規矩,確定長子長媳懷孕之後,不論懷的是男胎還是女胎,都需要上香祈告祖宗,以示東方府後繼有人之意。
所以,耿言暖懷的這一胎,與之前那個懷胎身死的丫環秋霞,那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這天,夫人按照祖宗規矩,在祠堂裡擺設香案,令耿言暖親自上香祈告祖宗這件喜事。
作爲全府的喜事大事,所有人那是必須得參加的。
東方府的祠堂,在選址建造時,因着風水大師的話,而特意選建在府裡地勢較高處。
所以耿言暖這上香祈告,可就得吃點苦頭了,對於一個懷孕初期的人來說,走石階,尤其是走數十級的石階,那可是件令人膽顫心驚的事。
不過,因着耿言暖的身份,所以她走上去的時候,自然是衆星捧月般將她保護着,不讓她有絲毫閃失。
好不容易焚香禱告完畢,耿言暖滿臉洋溢着令人妒忌的幸福,再在衆人環繞保護之下,一步步慢悠悠自祠堂走出來,再一步步自石階走下去。
姬素憐因爲身份特殊,應夫人要求,也得親自來向祖宗焚香禱告;耿言暖是向祖宗稟告喜訊,而她的禱告就有點被逼請罪的味道了。所以,她走下石階的時候,整張臉都透着陰沉冷鬱之色。
這石階又高又長,耿言暖即使在丫環的攙扶下,仍走得額頭冒汗,走到一半的時候,很自然扶着有些酸累的腰,在石階略略歇了一會;就在這一會功夫,原本落後她的姬素憐與東方妮也跟了上來。
“大嫂嫂,你不要緊吧?”依着這些日子建立起來的交情,東方妮見狀,十分自然上前問候耿言暖;這石階雖然高,但並不算很寬,頂多只能同時容下三個人並排而站;因而她這一停下,落在她身後三步之遙了姬素憐也被逼停了下來。
耿言暖正舉起帕子去擦拭額上的細汗,聞言,衝東方妮友好地笑了笑,道:“多謝四妹妹關心,我不礙事,就是覺得有點累而已。”
她眼睛轉動看去,見自己堵住了石階,才令跟在她後面的姬素憐無法下去,隨即歉意地笑笑,便要拾階而下。
但是,她低頭往下看的時候,不知從何處突然射來一束強烈的光線,而這束光線正正照在她眼睛處,她下意識閉上眼睛,下行的腳步卻沒有及時收回,這一腳踩下去,腳步竟然意外踩到了兩級石階交界處,這一下腳步自然踩空。
耿言暖大驚之下,慌亂中很自然往旁邊的丫環小曼抓去,但就在她抓到丫環手腕時,卻驟然感覺背後有人用力推了她一下。
這無聲無息暗暗用勁一推,登時令她的身體徹底失去平衡,接着,只見她在丫環驚恐的眼神中,狠狠往下面滾跌下去。
“啊……救我……”耿言暖含着無比驚慌恐懼的尖叫聲,在她的身體已經傾倒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滾之時,才遲緩地從她嘴裡尖銳地嘣出來。
“啊……”衆人聞聲,已經走到石階下的回首看她,皆齊齊發出了惋惜的驚呼;而在她身後的,看到這一幕,也同樣意外地張大了嘴巴,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但是,不管是在耿言暖身前的還是身後的;除了發出一聲無奈而含着濃濃惋惜的驚叫聲外,誰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去幫她一把。
因爲耿言暖就在衆人這聲短促的驚叫聲裡,骨碌碌地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滾到了最下面。
大紅,觸目驚心的鮮豔顏色,散發着猩甜的味道,自耿言暖裙襬之下洶涌地流了出來,轉瞬便染紅了她素雅的裙裾,流淌到暗白的青石地面,漫成一灘令人驚心的血殘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