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8-14 16:45:43 本章字數:11922
東方語是第一個發現前面有對閃爍着幽芒眼睛的,她湊近定睛仔細看清楚一點,那是一條五六米長的大蟒蛇,正懶洋洋地橫臥在山洞裡他們必須穿過的路上,她一爬上矮坡就直接撞上那雙毫無人類感情的眼睛,嚇得她頓時花容失色。愛琊殘璩
但她拼命忍住了衝到嘴邊的尖叫,努力深呼吸了幾下,藉以平息內心的恐懼。
她不能讓身後的人看出她的驚恐來,眼角瞄着黑暗的山洞,她心下暗自慶幸起來。還好,那些人都在她身後,只要她不回頭,誰也不會發現眼下她的臉色有多麼慘白。
夏雪見她保持着半彎腰的姿勢不動,不由得疑惑問道:“語姑娘,怎麼了?”
“沒什麼。”東方語平息急喘的呼吸,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道:“不過是前面路上遇到一點小障礙。嗯,有條蟒蛇把這當成了它的安樂窩。”
“蟒蛇?”夏雪只是略略皺了皺眉,臉上並沒有露出驚恐的表情,從東方語的角度看,夏雪甚至連一絲害怕的情緒也沒有,她只是困惑地揚了下眉梢,便道:“我過去看看。”
東方語看着夏雪“嗖”一下躍過去的身影,瞪大明亮清澈眼眸,張了張嘴,嘴脣動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夏雪居然不怕蛇?她以爲全地球的女性都跟她一樣,看見這種冷血動物,四腳會發軟,兩腿會打顫。
“語姑娘,我們可以從旁邊過去,只要我們不去碰它,它是不會主動攻擊我們的。”夏雪風一般又掠了回來。
“從、從……它旁邊走過去?”東方語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瞪大眼珠道:“這萬一,萬一……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豈不是死定了。”
後面的士兵也陸續爬了上來,有人插口道:“東方姑娘,要不,我揹你過去?”
東方語轉頭看了看那個五大三粗的士兵,挑了挑眉,乾笑道:“嘿嘿,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萬一蟒蛇被他踩到發起狂來,她不是死得更快。
少女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條懶洋洋盤踞不動的大蟒蛇,支着下巴,腦子在飛快轉動。
嗯,眼前這條蟒蛇少說也有六七十歲,這麼老齡的蟒蛇內膽可極爲難得。想起那個妖魅男子不時壓抑隱含痛苦的咳嗽。
少女笑眯眯看向夏雪,道:“夏雪,我決定了。”
夏雪沒有吱聲,等着少女令人絕倒的下文,她已經習慣東方語跳脫性的思維方式。
果然,東方語一開口,就絕對夠一鳴驚人:“宰了它,取走它的內膽,那可是個好東西,對平喘化痰止咳十分有用呢。”
夏雪與其他人一時瞪大眼珠看定少女,“語姑娘,你——敢靠近它嗎?”她剛纔明明看到語姑娘雙肩在發抖呢。
少女笑眯眯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夏雪面上,閃爍着絕對不懷好意的光芒,道:“我是不敢靠近這東東,不過夏雪你不是不怕它嗎?我就在這看着,你去收拾它就好,對了;一定記得將它開膛剖肚,我要取它的內膽,那可是個難得的寶貝。”
夏雪看着她笑眯眯說得十分輕鬆的模樣,腦裡不期然想像着血腥的畫面,一想之下,她不禁立時用力晃了晃頭,嚥了咽口水,道:“我雖然不怕它,可開膛剖肚這種事……呃,我覺得實在不太好,不如我將它弄昏了,你再從旁邊走過去?”
夏雪是認定東方語太害怕了,纔會出這種充滿血腥的主意。
“夏雪,我沒騙你,它的內膽對我有極大的妙用。”東方語盯着那坨不動的冷血動物久了,心裡似乎沒有那麼害怕了,她忽地揚眉笑晏晏看着身後的士兵,道:“你們誰身上帶有雞蛋,請貢獻一個給我。”
“東方姑娘,我這有一個,給。”那個五大三粗的士兵從身上掏出熟雞蛋的時候,本來炭黑的臉忽地紅了紅。
東方語可沒留意他的心思,接過雞蛋,往上面抹了層粉末,壯着膽子往前走了幾步,接着用力將雞蛋扔到蟒蛇眼前。
那條半眯着眼睛懶洋洋盤着不動的冷血動物,眯起一條眼線看了看那隻骨碌碌的橢圓形食物,湊近鼻子嗅了嗅,然後頭一歪,十分不屑地將那隻雞蛋給拱到一邊去。
夏雪驚疑不定地看着這一幕,她瞄了瞄少女笑眯眯的神情,問出了在場衆人的疑惑:“語姑娘,你這是……?”
“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少女眨了眨眼,回頭對那些士兵道:“大夥將手裡的火把都扔到它身上去。”
“東方姑娘是打算用火燒死它?”
東方語自己舉着一支火把退後了些,笑吟吟道:“好了,將你們手裡的火把都扔過去吧;蟒蛇是種不耐熱又不受寒的動物,只要溫度達到四十度以上,用不了十分鐘,它就會死翹翹。”
士兵們面面相覷,對她口中呢喃不時冒出的詞覺得十分困惑。
夏雪是見慣不怪,早適應了少女口中時常嘣出來的怪詞。
東方語回頭,見士兵們都愣住,不由得加大音量又道:“你們快將火把扔過去呀,再等一會,它剛纔吸進去的麻醉散就失去效力了。”
吸入麻醉散的蟒蛇,在被火把攻擊,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仍掙扎着躥起來往人羣這條掃過來,夏雪眼疾手快一掌將它拍昏過去,後來東方語順利取了內膽,一行人又繼續往山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大家覺得又累又乏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一點微末的亮光。
“大家快過來看,這裡一定是山洞出口。”東方語指着從外面透進來的日光,將手掌放在縫隙裡感受外面吹進來流動的風。
夏雪也走近仔細看了看,半晌,忍不住潑冷水,道:“可是,語姑娘,就算這真的是出口,但這個洞口完全被大石頭堵死了,我們怎麼出得去?”
“怎麼出得去?”少女望着幾乎與洞口嚴絲合縫的大石,在原地繞了三圈之後,託着手肘,兩眼在堵死洞口的大石上轉了轉,眼眸在黑暗中閃動着熠熠光芒。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衣兜,雙眼忽地放亮。
有了。
“大家退後兩丈,我來弄開這個大傢伙。”
“東方姑娘有什麼辦法?”士兵中有人質疑,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嬌滴滴的姑娘怎麼弄開眼前的巨石。
夏雪腦海裡忽地閃過一件往事,那是關於眼前這個笑意嫣然少女的,一件有點強悍惡趣味的往事。
“大家都退後點,語姑娘說她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
“夏雪姑娘也知道是什麼辦法?不如告訴我們好不好?”
夏雪望了眼好奇圍過來的士兵,微微一笑,卻不再言語。
只見那絕色少女在巨石前敲敲打打,又用手指在石面上丈量了一下,隨即見她拿了個接上引線的小圓球,將引線就着火把點燃,然後迅速往石縫裡塞進去。
接着,只見少女突然似閃電般後退到人羣當中。
“呯”悶響聲不大,但它的威力也夠令人心驚的,他們在山洞裡,那一瞬竟然能感受到地動山搖的震動感。
悶響過後,衆人湊近前一看,巨石被炸開了。
不過,只炸出了一個小洞,一個小到人的身體根本通不過去的洞孔。
夏雪走近前一看,微微一笑,清亮笑意裡隱隱含着揶揄道:“語姑娘這回下手倒是輕了呢!”她可聽說,當日語姑娘從別苑回東方府時,直接將東方府的大門給炸得木屑橫飛,整個門框都散架了呢。
東方語支着下巴,清亮眼眸露出滿意的目光,笑吟吟道:“嗯,我擔心火力過猛,炸得山洞塌方了,我們可就要集體留在這做山神了。”
“看吧,外面陽光無限好,想要順利出去,就靠你們去努力了。”少女懶洋洋指了指那頭大的洞孔,心安理得倚着洞壁納涼。末了,瞄一眼還在驚呆的士兵們,勾起絕亮笑容,閒閒道:“加油,開山劈石挖洞吧,男子漢們。”
夏雪嘴角微微抽了抽,搖着頭領大家爲從山洞順利出去而努力。
夏雪帶頭,大夥輪流上前挖石頭,苦於沒有工具,費了好半天的勁,才終於挖出勉強可以容人通過的小洞孔來。
從山洞鑽出來,少女拍拍衣裳上的灰屑,擡頭展開雙臂迎着陽光露出明媚歡快的笑容,在她臉上根本尋不見一絲狼狽的影子。
也許是受到她的感染,也許是這個地方景緻實在太過美好,所有人被慕天村瘟疫籠罩下的陰霾心情,在這一刻忽然有云開霧散的感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學着少女的模樣,昂起臉,閉上眼睛,靜靜感覺大自然的美妙。
聽那啾啾鳥鳴,聞那淡淡花香,感受那徐徐清風。
一切清新、安靜、美好!
“嗖”急掠而來的輕微破空聲,驚得距東方語最近的夏雪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她可以直接將東方語拉到一旁避過去,但站在東方語身後的人勢必被重傷;沒有猶豫,在睜開眼睛的一霎,她閃電般伸手抄住了那支直逼東方語面門的箭矢。
這又急又疾的箭矢,夾帶而來的力量也非比尋常,夏雪在箭頭離東方語身體僅兩寸的地方纔險險挾住了它,但她的手指也被震得辣辣生疼。
夏雪擡眸望向遠處,將箭頭調轉過來,朝那草叢裡一點晃動的人頭狠狠擲了過去。
一切發生不過瞬間,東方語看見夏雪緊繃的臉略略有些脹紅,眨了眨眼,很是驚訝夏雪的惱怒。
擡頭望向剛纔夏雪回擲箭矢的地方,那邊草叢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倏地有個人從草叢裡跳了出來,看他表情似乎很是意外的模樣,半晌,還楞在那摸着腦袋,滿臉是困惑不解之色。
“臭小子,說,剛纔爲什麼用箭射我們?”在東方語驚訝的目光中,夏雪抽出隨身寶劍,“呼”一下像陣勁風般掠到了那邊草叢,一把將寶劍指着那個還在楞頭楞腦的小子。
“喂,你誰啊?誰用箭射你們了?我剛纔明明在獵殺一頭梅花鹿,啊,剛纔是你把箭給擲回頭的,我還奇怪……!”小子一把拔開夏雪的劍,擡頭瞬間,立時又驚又喜。
眉開眼笑嚷道:“咦,你是外面來的人?你們都是……?”
夏雪扭頭看了看全部往她這走過來的人,沉着臉,冷冷道:“你的眼睛長頭頂嗎?人和鹿都分不清,距離都不會計算,你要獵那頭梅花鹿距我們遠着呢,你差點就傷到人了,知不知道?道歉!”
濃眉大眼的小子望了望遠處在低頭吃草的梅花鹿,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露出雪白的牙齒嘿嘿笑了笑,“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算術學得不好。”
夏雪眯起眼睛透着隱隱寒光瞥了他一眼,紅脣冷冷逸出一聲冷哼。
東方語笑意晏晏走上前來,大咧咧將小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發覺這小子除了楞頭楞腦外,竟有一個讓她心生妒忌的地方,就是他的牙齒比她的還要白。
她皮笑肉不笑近前,找了塊很高的石頭站上去,挑釁性地睥睨着小子,笑眯眯道:“喂,小子,你知不知道,剛纔差點受傷的是我,你道歉的話是不是該拿出點誠意來?”
“小丫頭,我不叫喂,我叫威崖!”小子挑了挑濃黑的眉毛,惱怒地瞪着東方語,似是不忿她竟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他。瞄了瞄四下,在衆人驚訝的眼神裡,忽地也找了根樹枝跳了上去。
他搖搖欲墜站在上面,瞪着東方語,氣呼呼道:“我說了我算術不好,那是失誤,而且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你還想怎樣?”
東方語指了指自己鼻子,這楞小子叫她小丫頭?
有沒有搞錯?她看起來比他小嗎?還是他覺得她看起來比較好欺負?
她吸了口氣,勾出顛倒衆生的笑容,白了威崖一眼,輕嗤一聲,涼涼道:“切,還不是叫喂!”
“是威崖!”
“威!”
“威崖!”
……
夏雪不停眨着瞪大的眼珠,看着一男一女越站越高,瞪着鬥雞眼似的在相互對壘。霎時有種想直接暈過去的衝動,語姑娘什麼時候變得跟個小孩一樣,跟人家爭論一個稱呼!還爭得面紅耳赤。這實在太沖擊東方語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了。
“語姑娘?”
“啊,東方姑娘,小心腳下,要掉了……!”
“呯!”士兵的提醒太遲了,東方語一腳踩空,直直在空中形成一道迅速下墜的拋物線。
東方語斜眼瞟了瞟,心下微微吁了口氣,還好下面是草地,掉下來也傷不着筋骨。
東方語狼狽地爬起來,頓時怒不可遏,兩手叉腰,昂起臉,怒罵道:“臭小子,有種你就在上面發芽,否則……哼哼,姑奶奶有千百種辦法讓你樂呵,還擔保你永世難忘。”
夏雪好笑地看着她,淡淡道:“語姑娘,他還是個孩子,你何必跟他較真。”
“孩子!”東方語冷冷瞟了瞟那個從樹枝上跳下來的楞小子,“呸,他簡直就是風昱第二;不,風昱比他好多了,這小子一點也不可愛,簡直可恨到極點。”
夏雪除了搖頭只能搖頭。
六殿下只會一味寵着你,讓你欺負讓你威脅,你當然覺得六殿下可愛了!
不過——夏雪眯起眼睛淡淡掃了威崖一眼,這小子確實挺可恨的!
要是哪天讓公子知道他這樣氣語姑娘,估計不用語姑娘出手,公子就把這小子收拾得再見着語姑娘都要低頭繞道走。
公子……可是公子,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許是夏雪眼裡一閃而過的擔憂影響到東方語,她斂了怒意,拍了拍衣裳上粘附的草屑,眼神也淡淡泛起一絲憂慮來。
威崖雖然楞頭楞腦,卻有極敏感的觀察力,看見東方語她們一瞬神情都落寞下來。
想了想,他便上前朝東方語正正經經行了一禮,誠懇道:“請姑娘原諒,剛纔我真的無意傷你。”
東方語淡淡看他一眼,閒閒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懶得和你一個楞小子計較。”
夏雪與其他人嘴角統一地抽了抽,還不計較呢,剛纔都不知道是誰跟人家比高比嗓門,還摔了一身泥。
“喂,我問你,這是什麼地方?還有,五六天前,有沒有看見什麼陌生人來過這裡?”
威崖皺了皺眉,看了東方語一眼,又瞄了瞄夏雪,到底將心裡不悅給忍了下去,半晌,才睨着東方語,懶懶道:“小丫頭,你還真問對人了,據我爺爺說,我們這裡有幾百年沒有看見過外人了;想不到,這一下子不過幾天時間,加上你們,就來了兩撥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外人。”
聞言,東方語與夏雪對視一眼,目光齊齊亮了亮,一瞬從彼此眼睛裡看到了驚喜。
這麼說,他們闖進這裡,還真是來對了。
東方語露出歡喜的笑容,急切道:“幾天前到這來的人,現在在哪?你可以帶我們去見他們嗎?”
誰料,威崖完全無視她的急切與期盼,搖了搖頭,皺眉道:“不能!你們從什麼地方來的,趕緊從什麼地方回去吧,要是讓我爺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出事了!
東方語心裡突然一堵,連忙問:“喂,我們千辛萬苦鑽到這來,就是爲了找到我們失散的親人,你現在連見都不讓我見,就趕我們走,還有沒有一點人情味了?”
威崖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
東方語兩眼一睨,隨即垂下長睫遮住閃閃眸光,露出擔憂的神態,急聲道:“至少得讓我們知道你爺爺爲什麼要趕我們走吧?是因爲我的親人他們無意闖進來做了什麼壞事嗎?”
威崖看了看她,皺眉想了半晌,又警剔地望了望四周,才壓低聲音道:“其實我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但爺爺他……。”
這小子,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就不能像個爺們痛快點。
東方語狠狠白了威崖一眼,不得已,繼續裝出苦逼的表情搏取威崖的同情心,聲音含着無比悲傷,慢慢道:“那你說說,那些人都有什麼特徵,不讓我們見他們,起碼得讓我們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呀。”
威崖果然被她臉上哀傷焦急的表情所感動,咬了咬雪白的牙齒,雙眉一沉,以豁出去的姿態,輕聲快速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是什麼人,我只是遠遠的見過他們幾次。”
聞言,東方語露出失望的表情,什麼嘛,枉費她賣力演戲辛苦半天,不過從這楞小子嘴裡聽到兩句毫無用處的廢話而已。
“不過”就在東方語小臉往下沉之際,威崖又突然道:“我聽爺爺說,其中有一個人,長得比我差一點點,好在他皮膚比較白,對,就像個小白臉一樣。”
小白臉?
東方語慶幸地拍了拍胸口,還好她嘴裡沒有含着水,不然非噴這小子滿頭滿臉不可。
這楞小子怎麼會知道這個詞的?
東方語微微斜眼睨着威崖,心下正困惑,又聽得威崖想了一下,才道:“那個人似乎是那行人的頭首,嗯……我好像看見他左手小指上套了只血紅色的玉環。”
“東方姑娘,那不是、那不是……!”那些士兵似乎都很熟識某個人的特徵,威崖這話音一落,士兵們齊齊激動得淚花閃閃,相互對望中喜悅溢於言表。
東方語露出困惑的眼神望了望他們,皺了皺眉,努力在腦子裡想了半天,似乎模糊記憶中她曾幾度見過某個人左手小指上戴着血紅玉環。
那個人……那個人……咳,她是被威崖給誤導了,什麼叫長得比他差一點點。
憑那個人龍章鳳姿的容貌,豈是比這個楞小子英俊百倍,拿那個人跟這小子放在同一水平線相比,簡直太辱沒人家優良的傳統基因了。
確定了那人的身份,這下,他們更不可能原路返回了。
東方語想了想,繼續露出苦哈哈的表情,眨着格外明亮清澈的眼眸定定盯着威崖,嘆息道:“唉,聽你的描述,那些人就是我們找尋多日,失散良久的親人啊;可惜,我們明知他們在這裡,卻無法相見,這不是活活拆散有情人,讓我們飽受咫尺天涯的分離之苦嗎?”
夏雪忍不住別過臉,無聲撇了撇嘴,在心底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嗤,語姑娘爲了誘騙這傻小子,也忒口無遮攔了,什麼叫拆散有情人?
那個人跟她就算說不上仇人,但也絕對談不上什麼有情人!
士兵們聽罷,一時如墜雲裡霧裡,面面相覷又疑慮重重,他們怎麼不知道東方姑娘跟那個人還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啊?
威崖受不了她哀怨無辜的眼神,被她這麼一看,他覺得自己似乎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拆散人家親人團聚的大惡人,大混蛋。
他連忙舉起雙手捂住臉,求饒似的急急道:“行了,小丫頭,求你別再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將我知道的統統都告訴你,好不好?”
東方語眉梢微微動了動,眼眸依舊盯着他紋絲不動,目光是那麼清澈無辜,小聲道:“喂,這樣好嗎?你不怕你爺爺知道後,罵你嗎?”
威崖垮下臉來,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露出雪白的牙齒,無奈道:“我寧願被他罵,也不想被你這樣看着,你的眼神簡直太讓人吃不消了。”那清澈無辜的眼神,簡直讓他心裡立時生出無限的負罪感來,他還想無憂無慮的享受以後美好的生活呢。
被爺爺罵兩句,頂多聽聽,呼一下像陣風吹一樣,眨眼就過去了。
“那會不會太爲難你了?”
東方語這表情這聲音,十足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夏雪看得嘴角又是一抽,她都有些懷疑如果東方語繼續用這種表情哄騙這個傻小子的話,她臉上會不會提前生出皺紋來。
“不爲難,不爲難,一點都不爲難!”威崖拼命用力點頭,生怕她再用那種極具誘勸力與感染力的眼神再看他,連忙接着道:“據麗娜說,她在一個湖泊發現了他們一行人,他們當時都昏迷着,麗娜就把他們都帶回家裡,還親自照顧他們。”
“這個麗娜是誰?”東方語舉起手,像個好學的學生,打斷了威崖。
“她是我們歡樂谷谷主的女兒啊。”
東方語點了點頭,當即感嘆:歡樂谷,還真是個好名字,好地方。“你繼續。”
威崖想搔搔頭,想了一下,又道:“他們第二天就全部醒過來了,我們歡樂谷,從來沒有外人;大家聽說麗娜從湖泊裡救了幾個陌生人,一時都很好奇,就紛紛到谷主家裡看他們;誰知道,這一看,竟然出事了。”
看一看,竟然會出事?
東方語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看了看威崖朝氣蓬勃的臉,靜靜思忖起來。
該不會是那幾個人也在慕天村染了瘟疫,不過之前還潛伏着沒發作,大概被暗流帶到這個歡樂谷的湖泊後,身體抵抗力下降了,纔不約而同發病了吧?
夏雪皺了皺眉,冷淡問:“出什麼事?”
“谷裡去看過他們的人,回家之後,在第二天第三天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腹痛;甚至與他們親近接觸過的人,還莫名其妙發起了高燒;我叔叔家距谷主家近,我堂妹又好奇,一直都纏着他們幾個人玩;誰知、誰知,她大前天夜裡忽然發起高燒,臨天亮時,就……突然就不行了。”
威崖說着,眼角緩緩溢出兩行淚水,臉上眉梢盡是悲傷之色。
夏雪怔了怔,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東方語心頭突突狂跳了幾下,緩緩閉上眼睛,心情一瞬沉重如石。她猜測得沒錯,他們果然將瘟疫帶到這個避世好幾百年的山谷來了。
少女斂了笑意,聲音焦急中還隱含了一絲冰涼:“谷裡沒有大夫嗎?”
“當然有大夫。”威崖臉上忽起悲憤的神情,盯着東方語,惱恨道:“大夫說小寒,就是我堂妹,不知染上什麼急病,根本沒法子可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
在場的人心裡頓時冰涼一片,就像當頭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霜雪給壓頂,徹底籠罩住一樣。
沉默良久,東方語才慢慢道:“小寒她多大了?”
“三天前剛過六歲生辰。”威崖臉上表情愈發蒼涼悲憤,“大夫後來覺得那些人可能帶有什麼傳染病,急急忙忙熬了藥讓全谷的人喝下去;又讓谷主將他們給關起來,不與別人接觸。”
威崖說到這,聲音忽地哽咽起來:“但——太遲了,凡是與他們牴觸過的人,不論男女老幼,人人都發病,只不過,大人就是肚子痛一痛就過去了;但孩子……站得遠遠看過他們幾眼的那些孩子,喝過大夫的藥,也慢慢好起來了,只除了曾近距離與他們頻繁接觸的幾個小孩,都已經……已經去世了。”
死的都是孩子!
孩子因爲年幼,抵抗力一般都不如成人,所以在瘟疫面前,最先被奪走生命。
東方語心下這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沉重、悲涼、無奈、嘆息種種混在一起,在她心裡攪騰得厲害,讓她覺得又痛又沉。
“那,谷主他們一家呢?”東方語閉了閉眼睛,微垂長睫也遮不住眼底流淌的無聲悲哀。
“他們一家全部都得病了,麗娜她弟弟小古也快不行了……,因爲小古與小寒一直都纏着那些人玩,嗯,小古今年才八歲而已。”威崖說着,眼神也帶了憤恨的情緒,就連滿嘴雪白的牙齒,這一刻在東方語看來,也閃着痛恨的冷光。
“大夫說,谷主一家也有可能全部得了傳染病,所以他們一家也被隔絕了起來。”
東方語心下這一瞬,漫涼如冰,語氣有些急燥,問:“那大夫一直沒想辦法救小古?”
“誰說大夫沒有想辦法。”威崖白了東方語一眼,忽然一拍腦袋,懊惱道:“他現在正和我爺爺在家想辦法呢,就是大夫讓我出來獵殺梅花鹿的。”
“行了,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們快從原路返回吧,我要趕緊去獵那頭梅花鹿了。”威崖又急又疾說完,轉身就要走。
卻被一隻手飛快拽住。
他回頭一看,夏雪眉目含霜正冷冷盯着他。
“你着急什麼,先聽我們把話說完了,你再走也不遲呀!”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趕緊放開手。”威崖惱怒瞪了夏雪一眼,然對上她冰冷不帶溫度的眼神,又不由得軟了口氣,懇求道:“小古正等着我獵那頭梅花鹿回去救命呢!”
“我是大夫,而且——”東方語上前一步,凝定威崖大眼,飛快道:“我知道他們染的是什麼病,我不但知道,我還有辦法治好他們。”
“你?”威崖斜眼睨着她絕美如畫的臉,大眼裡明顯透着懷疑:“就你一個小丫頭,能治好連我爺爺與大夫兩人都束手無策的怪病?”
“誰信呢?”
“在這口說無憑,我當然不能只嘴上說說就讓你相信。”東方語眼神一冷,明亮的眼眸便透出汩汩逼人的光彩來,“你不想眼睜睜看着小古還有麗娜他們一家都沒了性命吧?”
她聲音倏地變冷,挑起雙眉,輕叱道:“還不趕緊帶我們去見你爺爺。”
“可是我爺爺他……”威崖雖被她氣勢所懾,但仍沒有徹底妥協。
夏雪忍不住怒道:“你爺爺阻止外人進入,不過是因爲有人給歡樂谷帶來了災難,現在語姑娘有辦法解決這個災難,他歡迎還來不及,還說什麼阻攔,除非他不想救人,想自己當上什麼谷主。”
“你休要胡說!”威崖頓時大怒,圓睜着大眼,臉上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怖,“我爺爺是歡樂谷輩份最高的長老,他要是想當谷主早當了,哪會盼望谷主他們一家……!”
東方語撇了撇嘴,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這個楞小子沒看出來夏雪是在故意激怒他嗎?
“那到底還想不想救人?要救人的話趕緊帶我們進谷去!”東方語暗咬着銀牙,眯起眼眸掠了一記森然眼風過去,“你要懷疑我的醫術,也得讓我到裡面,看過我能不能治好病人再說啊!”腦袋打結的笨蛋!
“小丫頭,你真的懂醫術?”威崖眯起眼睛,斜斜盯着風姿卓絕的少女,他覺得怎麼看,這個小丫頭都不像個大夫,更別說是醫術高明的大夫。
大夫都是很穩重,很有修養的模樣。那像她,除了長得好看點,其他地方就跟只野猴子一樣,一點大夫穩重的感覺都沒有,讓他怎麼相信她。
“這叫各有所長,懂不懂!”東方語懶懶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就像夏雪會武功一樣。我精通醫術有什麼奇怪!”沒見識的楞小子。
威崖收起懷疑的眼神,低下頭來,看着自己腳尖,搔了搔頭,露出茫然的神色,皺眉道爲:“好像你說的也有點道理。”
有點道理?
笨蛋,她說的何止是有點道理,她說的就是真理,好不好!
東方語別過臉,懶得去看他兩排令她妒忌的白牙,直接邁步就走。
“還發什麼楞,趕緊去前面帶路!”夏雪冷冷瞟了威崖一眼,出口的話也夾着絕對冰冷的命令式。
威崖一邊搔着頭跑到前面領路,一邊在迷糊地思考,他剛纔有答應要帶他們進谷裡去見他爺爺嗎?
翻過一座山坡,順着蜿蜒山道而下,入目,盡是一片淌着綠意的田野,田野兩旁栽種着各種果樹;一陣清風吹過,送來稻香果甜的氣息,令人頓時陶醉在這自然的田園風光裡。
不遠的矮坡上,隱約可見有牛羊在低頭啃草。而開闊的草地上,還有着三三兩的牧童在嘻鬧玩耍,果香裡夾着孩童清脆的笑聲,光是聽着聞着,便讓人心裡透出無限溫馨美好來。
這個歡樂谷,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入侵,一定是個充滿祥和安寧和諧氣息的地方,就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樣。
這個歡樂谷也是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居住在這裡的人自給自足,沒有過多貪婪的慾望,所以他們過着簡單、純樸,卻絕對平靜快樂的生活。
威崖走在前頭,帶着他們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纔在一處綠意盎然的院子前停下腳步,道:“這就是我家,我爺爺與何大夫就在裡面。你們看不遠處那所院子就是谷主他家。”
“爺爺,我回來了。”威崖一入院子,便揚高聲音。
東方語一行則在院子裡稍候,他們總得給個機會讓威崖進去與他爺爺密語一番。
東方語趁機靜靜欣賞起院子裡的景緻來,一排翠竹,一排綠樹,中間擺放着幾盤鮮花,臨着迴廊一排軒窗下,有兩三顆光滑的的石頭,雖然佈置不成章法,但看過去,這點紅翠綠相映成趣之間,卻令人覺得賞心悅目得很。
“你個小兔崽子,我讓你去獵梅花鹿,你居然、居然又給我帶了幾個外人進谷裡來,你是嫌我們谷裡現在還不夠亂嗎?你看看你叔叔,想想小寒她……!”聲音聽着有些蒼老,但暴怒之中聽起來倒是中氣十足。
一聽這幾句怒罵聲。
東方語立時什麼好心情也沒有了,什麼花什麼竹什麼石,此刻在她眼裡,都比鋒利的鋼針還令她覺得扎眼。
少女雙眉上挑,臉一沉,眼眸光芒一閃,斂了絕世容顏上那抹平靜淡然的笑意,擡起腿,便大步霍霍挾着凜冽煞氣往屋子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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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心情不好,爲了寫瘟疫這幾章,心情沉涼沉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