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
王紹裘的臉色頓時一沉，一股毫無掩飾，也根本不需掩飾的殺意閃過眼中。
片刻後，那殺意化作了一抹冷笑浮起在嘴角，王紹裘冷冷說道：“宇文淵竟然讓一個女流之輩領兵出征來馳援夏州，莫非他們真的是國中無人了？”
“……”
“不知，這位‘女中豪傑’又帶了多少人來送死。”
阿史那朱邪道：“不足百人。”
“哦……？”
一聽這話，王紹裘的臉色微微一變，雖然也明白過來——大盛王朝讓秦王妃這樣一個女流出面，隨行卻只有不足百人的隊伍，顯然就不是來馳援夏州的。
那，她是來做什麼？
鼓動三寸之舌來遊說西突厥可汗，還是另有所圖？
就在王紹裘極力思索的時候，阿史那朱邪又看了一遍急報上聊聊幾行文字，然後擡眼看向他，道：“雖然隨行不足百人，可她的隊伍裡還帶了一個人，也是你的故舊。”
“哦？不知是誰？”
“姓綠名綃，倒是個美人。閣下想來還沒有忘記她吧。”
“……！”
王紹裘森冷的眼神在這一瞬間彷彿沸騰了起來，兩眼竟有些發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深深地抓住了那兩個字，卻又彷彿自己的神魂也被什麼擭住，喃喃道：“綠……綃……”
阿史那朱邪靜靜的看着王紹裘。
從這位洛陽特使走進大帳，說了那麼多話到現在，雖然兩個人言語間的交鋒已有數次，但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王紹裘有情緒上的波動，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畢竟，他知道綠綃這個美人，是她之前跟隨着王紹及來與西突厥談判。
一個原本屬於其兄長的女人，只出現一個名字，就讓王紹裘如此失魂侘傺，顯然，他對這個女人的態度，或者說心思，不太一般。
但王紹裘還是很快冷靜下來，雖然他的神情仍有些恍惚，開口的時候聲音也不自覺的發顫：“她，她還活着……”
阿史那朱邪道：“她，該死嗎？”
王紹裘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初，就是她出賣了我們，才讓宇文曄和宇文愆合力攻下了太原。”
說着，他又看向阿史那朱邪：“可汗沒有忘記太原之失吧？”
他說太原之失，而不是太原之恥，自然是顧忌到這位西突厥可汗的顏面，畢竟當初因爲他在受陽遭人阻擊，之後直接繞過太原回了突厥，也造成了太原城外無援助最終落入大盛的手中。提起這番往事，阿史那朱邪倒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只說道：“原來是因爲她。”
王紹裘看了他一眼，試探的道：“可汗，難道不想報仇嗎？”
阿史那朱邪微微挑眉，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看上去，你更想。”
王紹裘沉沉的嘆了口氣，道：“失去太原，對在下來說的確損失重大，原本我們兄弟可以依靠這裡東山再起，若真的能守住太原，可汗此番也就不用千里迢迢的出兵南下了，不是嗎？”
“……” “更何況，難道可汗就一點都不擔心，大盛王朝的那位秦王妃突然離開長安，她要做什麼？”
阿史那朱邪蹙起了眉，沒有說話。
照理說，一個女人，帶着不足百人的隊伍，做什麼都影響不了大局；可是，這個女人又是商如意，她不僅是大盛王朝的秦王妃，宇文淵這種老謀深算的人讓一個女流之輩領兵出關中不可能無所圖，更重要的是，阿史那朱邪很清楚，商如意對雷玉的重要。
他之前就說過，哪怕他希望雷玉成爲一個完完全全的突厥女人，可他仍舊沒有讓人丟棄掉她帳中的那些漢人才會用的傢俱器皿，因爲那樣，雷玉可能就不會再笑了。
其實這一年多了，雷玉笑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但她和商如意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好像回到了她剛入草原，驚鴻一瞥卻令人難以忘懷的時候，那也是這些日子令阿史那朱邪念念不忘的一點時光。
而且，王紹裘的話也沒錯。
失去太原對西突厥來說的確是一個重大損失，如果有這個地方作爲據點，他們的確能更快更精準的對中原用兵；更何況，商如意這個女人太聰明，也太精明，哪怕身邊沒有士兵，只有她一個人，也不能掉以輕心。
更何況，宇文曄能爲了她，連命都不要。
如果真的能捉住她，那不是就代表，能掌控大盛王朝最強悍的戰力的命門了？
想到這裡，阿史那朱邪擡起頭來，對着前來報信的士兵說道：“傳令下去，讓探子繼續探查商如意的行蹤，注意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本汗要知道他們的一切動向。”
“是。”
那士兵領命，轉身走了下去。
幾個將領面面相覷，頓時有些着急了。哥力立刻上前一步：“可汗，難道我們真的不去夏州嗎？”
阿史那朱邪淡淡道：“夏州早已經被我們的人圍困了數日，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就算我們沒有強攻，裡面的人也是守不住的。”
“……”
“況且，我可不想等我們全力攻打夏州的時候，有人從背後夾擊我們。”
“可汗擔心的是盛國的那個秦王妃？他不是隻帶了不足百人嗎？”
“你們真的相信，大盛王朝的皇帝能讓自己的兒媳只帶這一點人馬就東出潼關？”
“……”
衆人一愣，都安靜下來，心中似有疑惑和不忿，卻也說不出什麼來。
其實，就算商如意真的帶着大軍來，一個女人，又能做什麼呢。這位英明的西突厥可汗似乎太在意一個女人了，莫非又是爲了可敦？
就在衆人憤懣難言的時候，阿史那朱邪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神色複雜的王紹裘，道：“看來，特使也是想跟她見一面的吧。”
他說的“她”，到底是指商如意，還是商如意帶着的人，王紹裘並未深究，只恭敬的說道：“樑公讓在下來向可汗請援，可汗不肯出兵，在下的任務完不成，也無顏見樑公。”
阿史那朱邪道：“那，你是打算在這裡，呆到本汗答應你爲止了？”
王紹裘道：“望可汗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