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舊傷
宇文淵聽她這麼說,頓時心頭一暖。
他膝下有三子,雖然有像宇文呈那樣不爭氣,每日裡讓他操心的,也有像宇文曄這樣能征善戰,爲他開疆拓土,還有嫡長子宇文愆這樣,讓他又擔心,又心疼,卻也能爲他排憂解難的,但不管這些兒子多好,到底都是兒子,不能像女兒那般的貼心。
而自從商如意嫁到他家來,倒是時時孝順,事事貼心,比如這一回,雖然只是陶美人的一句話,她就這樣用心。
哪怕三個兒子都在跟前,也不會有人想到這個。
於是笑道:“難爲你費心了。”
商如意笑道:“兒臣孝順父皇本就是應該的。”
宇文淵又道:“陶美人……她也是個心細的。”
商如意只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轉頭示意示意長菀將食盒放到一邊,自己親自走過去打開盒子,正要端起來的時候突然一邊肩膀軟了一下,險些把裡面的湯碗弄翻。
宇文淵立刻擡頭看向她。
商如意有些尷尬的退到一邊,笑道:“還是玉公公來吧。”
玉公公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捧了湯送到宇文淵的面前,宇文淵低頭一看,是一碗清亮的,散發着溫潤甜香的湯,正巧他也有些餓了,一聞到這個味道頓時食指大動。不過他沒有立刻喝湯,而是又擡頭看了商如意一眼,只見她退到一邊,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另一邊的肩膀。
宇文淵是在戰場上廝殺拼命,受過傷的人,一看到她剛剛的樣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於是問道:“你的肩——若朕沒有記錯的話,之前受過傷的吧?”
“是。”
“好像是,跟王崗寨那次?”
“是,王崗寨的蕭元邃佔領興洛倉,鳳臣奉命奪回倉城,後來兒臣也帶着人跟去了。”
提起這個,兩個人的心裡都生出了一些感慨——畢竟那個時候時局不明,宇文淵也許有了一些心思,卻並不敢太露出來,但即便如此還是招來了楚暘的猜忌,再加上朝堂上又有王紹及這樣的奸臣作祟,以至興洛倉一戰本就困難重重,而即便戰勝之後,宇文曄還被關進大理寺受審,被那些人折騰得不輕。
最後,是宇文淵親自從太原趕回洛陽,給皇帝賣了一個破綻,削弱了自己的實力,才換得宇文曄全身而退。
那個時候,一家人的心都是齊的。
眼看着宇文淵的臉上似乎也露出了幾分對往昔歲月的回憶的溫柔,商如意笑道:“幸好那個時候,父皇給了兒臣姜克生那批人,起了大用處呢。”
宇文淵笑着點了點頭。
在這一點上,他不僅很滿意,也有些得意,畢竟把這麼一隊人馬和一處莊子直接交給兒媳婦這樣一個女流之輩,在很多人看來都匪夷所思,但他就是爲人所不敢爲,而商如意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和信任,這支人馬在她手裡的確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宇文曄能從興洛倉安然無恙的回來,很大原因就有商如意的調度之功。
但得意之餘,他還是責備道:“你啊。雖然巾幗不讓鬚眉,可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就這麼過去,膽子也太大了。”
“……” “這肩上的傷——也就罷了,萬一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朕如何跟你九泉下的爹孃交代?”
聽到他這樣的責備,商如意急忙跪下道:“兒臣知錯。”
見她惶恐的樣子,宇文淵嘆了口氣,擡手道:“起來吧,朕也不是怪你,只是心疼你。”
等到她起身,宇文曄又道:“朕看你剛剛還在疼,這傷到現在還沒養好嗎?”
商如意低下頭,似是不好應答,一旁的圖舍兒原本就退回去扶起她,見她這樣便大着膽子說道:“回稟皇上,王妃的傷平時倒是沒什麼,也就是春秋兩季,還有下雨天前後會疼得難受些。”
宇文淵聽得連連嘆息,道:“你們都要好好的服侍。”
圖舍兒和長菀立刻道:“奴婢遵旨。”
宇文淵這才指了指對面的座位示意商如意坐下,商如意告了罪,斜斜的坐下來,看着宇文淵一隻手抱着孫兒,一隻手端起那隻湯碗來喝了一大口,滿意的直點頭,她也鬆了口氣。
喝完了湯,宇文淵又道:“說起來,鳳臣跟那個蕭元邃交手,來回也好幾次了。”
商如意道:“是。之前我們從江都回來的時候知道蕭元邃跟樑士德勾結,就特地去了王崗寨,鳳臣單槍匹馬跟他們打了一回。後來,就帶回了善童兒他們,申屠泰也是在扶風和薛獻作戰的時候歸順的。”
宇文淵點點頭,忽又冷笑道:“蕭元邃算是個人才,但跟朕的兒子比起來——”
言語中,帶着幾分驕傲的神氣。
他跟蕭家也是世交,自然聽說過蕭元邃的名氣,蕭元邃過去被文帝盛讚,稱他有“柱國之相”,這種讚譽幾乎壓過了隴西所有望族的公子們,宇文淵膝下三子,難免生出幾分不快。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自己功成名就是一回事,但兒子的威風若能壓過別人,甚至比自己威風還更解氣。
商如意也笑道:“是啊,之前興洛倉那一戰,其實鳳臣也是一直佔着上風,若不是他的手下有個神箭手花子郢,鳳臣甚至可以一舉將他的人馬全部殲滅。”
“哦?”
“只可惜當時情況太過複雜,爲顧全大局,鳳臣只是將他逼出了興洛倉。”
說到這裡,商如意輕輕的嘆了口氣,道:“若不是當時朝廷派遣的那個監軍有意刁難,故意帶着人在山下阻擊我們,興洛倉一戰我們原本可以毫髮無損的大獲全勝,兒臣也就不會受這個箭傷,更不用受這傷的折騰了。”
一聽這話,宇文淵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他說道:“你說的那個人是——”
商如意道:“兒臣還記得,那個監軍叫寇勻良,是個完全不懂軍事,卻偏要指手畫腳,險些害得我們全軍覆沒的人。”
宇文淵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半晌,他點頭道:“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