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霹靂凌空降下,一瞬間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震住,甚至連靠近朱雀門的一些百姓都聽到了,一個個惶恐不已,險些癱倒在地!
太子,皇帝冊封漢王爲太子了!
這個新生的大盛王朝,終於迎來了第一位太子!
就在衆人被驚得神魂震盪,甚至連宇文愆本人都睜大了雙眼,來不及做出一點反應的時候,虞明月反倒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人。
她欣喜若狂,立刻俯身叩拜:“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一開口,周圍衆人也都反應過來。
於是,衆人也相繼跪拜叩首,連同他們身後那些老百姓,有些人聽到了隻言片語,有些人只看到了朱雀門前的噤若寒蟬,更多的,甚至都不知曉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作爲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腳下螻蟻的他們,又會經歷什麼,只不約而同的都跟着叩拜行禮,山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時間,聲震九霄。
幾乎麻木的跟隨着衆人一道說出了這幾個字之後,商如意的頭還低低的埋着,心跳發沉,頭腦也一直嗡嗡作響,沉重得幾乎擡不起頭來,只看着自己的兩隻手撐在地面上,全身冰冷,指尖更是掙得發白。
她甚至聽不到接下來玉公公又說了什麼,也聽不到周圍人在說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穩重溫熱的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纖細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商如意才勉強回過神來,一擡頭,就對上了宇文曄平靜冷峻的雙眼。
感覺到她的周身還有些無力,他輕聲道:“沒事吧?”
“……”
商如意喉嚨梗了梗,勉強道:“沒,沒事。”
說着,她反手抓着宇文曄的胳膊站起身來,可兩腿還有些脫力而發軟,宇文曄便一直撐着她,直到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鎮定下來,這才鬆開手。而商如意再看向他的時候,雖然眉心仍有褶皺,但眼神也平靜下來。
她道:“我們——”
宇文曄道:“無妨。”
沈無崢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看着他們,又看向一旁也已經起身,正接受玉公公和周圍衆將領道賀的宇文愆。
他,已經是太子了。
這本是他們早就知道會面臨的結果,若說之前,宇文淵可能還會在兩個兒子中有些猶豫,那麼之前宇文曄利用江太后擺他一道這件事也有些激怒了這位新帝,宇文淵顯然不是個能輕易被威脅,被脅迫的人,也清楚的明白自己這個兒子能力太盛,若不打壓,將來將再難有制轄他的餘力。
所以,他甚至不等他們進宮,上朝。
在朱雀門的大門外就進行冊封,正是避免了這所有的麻煩,宇文曄再有準備,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做什麼,一切,已成定局。
當然,是眼前的定局。
跟商如意又低低的說了幾句話,兩個人都徹底平復了情緒之後,宇文曄擡起頭來,帶着她走到了宇文愆的身邊,正好這個時候,幾個道賀的官員退開,宇文愆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回身,就對上了自己二弟那雙凝重冷峻的眼眸。
宇文曄對着他拱手行禮:“恭喜皇兄,恭喜太子殿下。”
宇文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邊與他一道對着自己行禮道賀的商如意,目光閃爍間似乎在考慮該如何開口,但只思考了片刻,他就說道:“二弟,今後不論遇到何事,希望我們還是跟此戰一般,兄弟齊心。”
這個時候,尋常人可能都會想到,如何安慰一番。
又或者,徹底撕破臉,對這個曾經擺了自己一道,但最終也只能飲恨的兄弟冷言冷語。
可宇文愆卻沒這麼做,他顯然並沒有要真的與宇文曄撕破臉,徹底爲敵的意思;也明白這個時候的安慰不僅沒有一點作用,反倒會更刺人心,所以,索性只說工整的場面話,挑不出錯,也沒有供人發揮的餘地,是敵是友,讓宇文曄自己選擇。
果然,宇文曄也沉默了一下,目光微微閃爍着看着他。
半晌,他道:“當然。”
雖然他還很平靜,可在說着這句話的時候,他卻已經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得不一樣了。
之前在太極殿上,他和宇文愆的身邊各簇擁着一些官員,可謂涇渭分明,雖然他身邊跟隨着的不如宇文愆身邊的多,也勉強算得上勢均力敵。而此刻,跟宇文愆說完話,再看向周圍的時候,那些原本簇擁在他身邊的官員們眼神都發生了變化,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沒有靠近,還有一些人,已經走到宇文愆的身邊,開始說着阿諛奉承的話了。
一時間,一邊熱鬧,一邊清冷。
也同樣的涇渭分明。
“這些人,也太過分了吧。”
就在宇文曄冷冷的掃過那一張張趨炎附勢的,阿諛奉承的臉時,耳邊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低頭一看,正是小小的善童兒噘着嘴,不悅的看着那些人。
相比起大人的成熟和隱忍,他顯然要直接得多。一隻大手伸過來揉了一把這孩子的光頭,善童兒腦袋被按得一下子低下去,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擡頭一看,是申屠泰,他對着善童兒道:“知道就好,說出來幹什麼。”
善童兒噘嘴:“七哥,你不生氣嗎?”
申屠泰雖然不像他那樣明擺着說出來,也並不掩飾自己臉上的薄怒和不屑,只是要更有涵養一些,道:“生氣。但力氣得用在有用的地方。”
善童兒眨眨眼睛看着他。
他年紀還小,想法也簡單,考慮不了太多人心和權術,只本能的感到不平,還跟申屠泰嘟囔着抱怨“可是攻打太原,我們也花了力氣的”,卻不知道,這一次的冊封,雖然依據是太原之戰的功勞,但其實跟功勞的關係也不大了。
宇文淵只是要冊封宇文愆,並且用這件事,來震懾宇文曄而已。
因爲,他纔是皇帝!
這時,那邊熱鬧的人羣裡鑽出來一個人,慢慢的走向了宇文曄,正是玉公公。只見他的臉上還留着剛剛道賀時欣喜的笑意,這個時候再對上宇文曄,倒也並不尷尬,也沒有其他人的冷淡疏離,只仍舊拱手行禮:“殿下,此番辛苦。”
宇文曄道:“哪裡。”
玉公公道:“陛下有旨,請兩位殿下都暫且進宮休息,晚些時候,陛下會在百福殿賜宴羣臣,也爲兩位殿下接風洗塵。”
宇文曄道:“不用去謝恩嗎?”
玉公公笑道:“陛下今日還有政務處理。”
“這樣啊,”
宇文曄挑了挑眉,便點頭道:“那,我知道了。”
說完,他轉頭對着身邊的人做了一番安排,申屠泰和善童兒等人自然是領着他們自己的人下去,朝廷加派的人馬則要交回兵部。
唯一需要另作安排的是——
綠綃嫋嫋婷婷的走到他們的面前,似笑非笑的道:“不知秦王殿下要如何安排小女子。”
商如意看到她,立刻道:“我們打算——”
她說話間,轉頭向周圍的人羣裡看去,看了一會兒,漸漸的皺起了眉頭。
裴行遠呢?
且不說這個時候她要找他,按照裴行遠的個性,他這個時候也該跳出來,調侃宇文曄幾句讓他放鬆心情也罷,跟善童兒一般嘟囔着抱怨也罷,總之,他應該是要出現的纔對。
可是人羣中,卻並不見他的身影。
連宇文曄和沈無崢也有些意外,兩個人都往周圍的人羣裡巡梭了一遍,果然沒有找到他,而聽着他們幾個人的話,身邊已經有人沉沉道;“不會是,知道今天的結果,所以裴公子連來都不肯來了吧。”
商如意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她跟裴行遠已經算得上熟悉了,雖然這個人平日裡有些吊兒郎當的,但她很清楚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相反,他比普通人要更重情重義,只是不願正經的表達出來而已。
只是,他爲什麼沒來呢?
但現在首要的問題也不是找他,商如意轉頭看了綠綃一眼,再一思索,便下意識的看向了沈無崢,輕聲道:“哥……”
沈無崢會過意來:“你想讓她回我家?”
商如意道:“可以嗎?”
在這之前,他們原本是考慮把綠綃安排在裴行遠的家裡暫住,畢竟他性情灑脫,身邊就算多一個妖嬈的美人也不足爲奇;至於綠綃跟蕭元邃的關係,以及她跟隨王紹及這些日子的經歷,宇文曄找個時間交代便是,也不算要緊。
如今,裴行遠沒來,看看周圍的人,申屠泰和聶衝這樣的粗人自然是不行的,穆先和程橋他們也有各自的職責,而且以他們的性情,只怕拿不住綠綃這樣的女子。
似乎唯一能託付的就只有沈無崢了。
可是沈無崢能願意嗎?
果然,一聽商如意的話,沈無崢的眉心也下意識的蹙了一下,但他並沒有立刻拒絕,而是轉頭看了一眼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哪怕只站着不動,周身散發的妖嬈之氣也勾得周圍的不少男子神魂顛倒,眼睛跟牽着線一般釘到她身上的綠綃。
只見她歪着腦袋,微笑着道:“沈公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