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定在七月初。六月最後的時間,簡桐去見了菊墨。
菊墨磨磨唧唧還什麼都不肯說,簡桐直接拉着菊墨去藺鴻濤的酒吧喝酒。
毫不意外地,簡桐一回眸就望見幽暗卡座裡坐着的藺鴻濤。
自從蘭泉離開中國,藺鴻濤一改曾經低調,每日緊迫盯人地跟着簡桐,似乎手頭什麼事情全都扔下不管。
卻也不打擾她,只是將車子停在她家門口,她去哪,他就跟着去哪。
最囧的一次,簡桐逛街急着跑進商場的女衛生間去,藺鴻濤也一直等在門外。幾乎讓簡桐磕頭撞死的是,她竟然早不來晚不來地,偏偏在那個時候發現來了大姨媽!
偏巧手包裡又沒帶衛生棉,簡桐就只能蹲在裡頭沒法子出來。結果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簡桐都要蹲得昏倒的時候,忽然聽見高跟鞋聲,有人敲她隔間的門,是個女人,問,“請問裡頭是簡桐麼?”
簡桐答是。還納悶兒人家怎麼知道她是誰。
結果隔扇門上頭遞過來一包東西。簡桐一看好懸沒落下眼淚來——那一包裡塞了好幾樣東西,有手紙也有衛生棉,還有女士*,甚至還有一條裙子……顯然,她蹲在衛生間裡不出去,藺鴻濤想到了女人可能會遇到的所有問題:或者是忘了帶手紙,要麼就是沒帶衛生棉;或者是內.褲、裙子髒污了……
藺鴻濤是成年男子,他能想到這些並不奇怪;但是難得,他竟然真的肯拉下臉來去買來這些東西。須知,這些都是女人的敏.感之物。別說兩人此時只是朋友,就算是老公,都未必好意思給自己的妻子去買這些東西……
想起這件事,簡桐的面上就是一紅。
菊墨敏.感捕捉到簡桐的目光,順着簡桐的目光也望見了那邊卡座裡的藺鴻濤。然後——菊墨就一聲歡呼撲過去!
菊墨看見了藺鴻濤手裡捏着的那支汝窯小酒壺!
汝窯號稱爲中國瓷器之首,向有“縱有家財萬貫,不如汝瓷一片”之說。南宋時候已經說“近尤難得”,更何況這千年之後的當代,汝窯精品無不價值連城。
菊墨近乎膜拜地盯着藺鴻濤手裡的汝窯小酒壺,嘖嘖稱讚,“果然是青如天、面如玉。我果真得見珍品!”
菊墨這樣冒冒失失衝過來,簡桐只能也跟着走過來,含笑跟藺鴻濤打招呼。
藺鴻濤一點都沒在意菊墨那雙“餓狼的眼睛”,只是在幽暗的燈光裡靜靜望着簡桐的笑顏。
菊墨職業病比較嚴重,甚至都忘了今晚跟簡桐出來喝酒是幹嘛的,隻眼睛發綠地盯着藺鴻濤,“先生可否割愛?開個價錢如何?”
藺鴻濤靜靜一笑,“這汝窯酒壺我還另有四個配套的酒盅,你若喜歡,便都給了你。”
汝窯一件已經價值連城,更何況還能湊成套!菊墨激動得嗓音都顫抖起來,“先生開價,如果需要現金,我立時便去週轉。”
藺鴻濤還是笑,搖頭,“我說‘給你’,並非‘賣你’。”
菊墨一聽,幾乎暈厥,“給、給我?”
再少年老成,終究是個孩子。尤其入此行太深,見到好東西如果不能抓到手裡,簡直要死要活——與貪婪無關,這是職業病。也是愛得忒深的表現。
藺鴻濤依舊擡頭望簡桐,“我不要錢,只要你答應我一個交換。”
菊墨焉有不從,急忙應承,“先生你請說,無不可。”
“交換的條件就是——四少,請你離開。將簡桐今晚讓給我。而且,永不將蘭泉任何事告予她知。”藺鴻濤凝着簡桐,一個字一個字緩緩說。深沉而又苦澀。
“這……”菊墨顯然也沒想到。對於他這行當來說,遇見一件寶物乃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卻沒想到藺鴻濤只爲了這樣的交換便肯將汝窯精品白送!
“菊墨只是不知,藺先生這是何意。”菊墨扭頭望簡桐刷白的臉,再去貪婪地緊盯着那汝窯的小酒壺。真是掙扎,真是天人交戰。這套汝窯今晚如果得不到,他一定老去十年;可是簡桐面上那樣蒼白……
“除此,我再沒機會留住她……她一定會不顧自己安危,獨赴j國。那裡是異國,我的能力鞭長莫及,我沒辦法親眼看着她安好——我不知道那裡會發生什麼,更不敢確信蘭泉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我怎麼肯眼睜睜放她走?可是她卻從來不肯聽我的話。”
藺鴻濤笑起來,面上卻滿是淒涼,“所以我只能做小人,用這樣的條件來與四少你做交換。”
簡桐難過,心如同被手指攥緊。他想留住她,卻並不是趁人之危,不是想要趁着蘭泉不在取而代之,他只是不放心她……
“藺大哥,我跟你保證,我會沒事。”
藺鴻濤卻不肯理簡桐,徑自盯着菊墨,“四少,我知你性格。如果今晚錯過這套汝窯,你會後悔終生。與我做了這個交換吧,對你本無損失。”
藺鴻濤和簡桐的兩雙眼睛都緊緊盯在菊墨面上,菊墨掙扎得如同水裡火裡,一邊望着汝窯瓷兩眼放光,一邊不能不回頭看簡桐的滿面蒼白。
終於——菊墨猛地一按桌面起身,撥浪鼓似的搖頭,“不換!這汝瓷,我不要了!”
簡桐如釋重負,伸手握住菊墨的手肘,幾乎落下淚來。
“嗤……”藺鴻濤淒涼一笑,“果然是靳家人。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沒想到就連四少這樣的少年,依舊如此堅定。”
菊墨淡然一笑,“先生,我只覺你與我靳家有緣。”
簡桐心下忽然滑過一個奇異感覺:蘭泉曾經說過,靳邦國的父祖都曾爲東北一方軍閥,後來被東北王與j國人聯合整治下獄,家破人亡。靳邦國兄弟倆是跟着母親逃脫,隱姓埋名,換卻了姓名這才僥倖活下來;而藺鴻濤家本來一定不是姓藺,而是以藺草之名爲姓……靳家的姓是假的,藺家也是——怎麼會這樣巧合?!
不過此時不是追查此事的時候,簡桐只惦記着蘭泉。
菊墨再狠狠盯了一眼那汝窯小酒壺,這才毅然回頭跟簡桐離開藺鴻濤的卡座。
簡桐徑自抱了兩罈子長相思出來,墩在桌子上,“拼酒。我輸了我放棄,你輸了就把蘭泉出事前發生何事全都告訴我!”
菊墨有點爲難,“二嫂,我若與你拼酒,實在欺負女士。”
簡桐一笑,心放下來。這孩子原來並不知她酒量之好,正好騙他上道。“沒事,我還擔心人家說我以大欺小。正好咱們倆這樣扯平。”
菊墨從小生活在美利堅合衆國,凡事比較喜歡找個平衡,聽簡桐這樣一說,就也同意。
簡桐以爲自己酒量好,更何況給菊墨喝的是長相思,想來菊墨在美國應該喝的是洋酒,對中國傳統酒不是很熟悉纔對;誰知一見菊墨姿態優雅捏着小酒盅的樣兒,簡桐心裡就知道自己輕敵了。
菊墨就笑,“二嫂以爲我不會喝中國傳統酒?”菊墨得意地搖搖頭,“我做古董字畫生意,也包括中國傳統酒。酒是液體的文物,我每次得着好的,自己總要先嚐嘗;雖然酒量未必好,因爲捨不得多喝,但是瞭解總是有的,我知道怎麼讓自己不被它制伏。”
簡桐只能在心裡暗暗說:他們倆又扯平。菊墨不知道她酒量好,她也同樣在酒量問題上低估了菊墨。
兩人推杯換盞開始喝,兩罈子長相思很快見了底。簡桐又自己熟門熟路進去拎酒罈子。酒保見了就心驚,急忙扯住簡桐,“老闆囑咐,不許簡小姐多喝。兩壇已是極限。”
簡桐醺然一笑,轉頭望卡座裡的藺鴻濤,“我不拿你薪水,我也不是你員工,所以你管不着我!今晚的我是你酒吧的客人,你該明白顧客是上帝。如果再囉嗦,我打12315投訴給消協!”
簡桐酒量雖好,心裡卻有事,所以還是有了酒意,說起話來也控制不住音量。酒吧裡其他的酒客見了。
愛好八卦的人士們都已經知道了靳家血緣醜聞,順帶的也揪出了二少師生戀的事兒,知道了簡桐這個人。如今大家又看見簡桐跟靳家四少爺坐在一起,便都起了議論:
“喲,這個女人還就跟靳家的公子們纏上了。聽說她跟靳二少之前,本來是靳家的外孫譚梅軒的女友,後來又勾上了二少——現在看着二少不是靳家的種,又遠赴異國,這人又開始勾靳家四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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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大家晚安。給紅桃和小菊菊一點戲份,再將蘭泉的任務掀開一點,然後就直奔j國。這段過渡不長,大家表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