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簡桐的話,和室內的幾個人都有點傻眼。
明月怔忡着擡眼望色空;色空眼珠轉了又轉,小心翼翼瞄着蘭泉的反應。蘭泉則直接將酒杯墩在桌案上,“啪”地一聲!
只有簡桐安之若素,擺出一副“反正我說完了,反正你之前也已經答應要幫我了,現在就看你怎麼辦了”的樣子,垂下眸子,長睫寧靜。
色空瞄了瞄蘭泉那張已經氣成小白臉的面孔,趕緊囁嚅着說了句,“二少,我看這不妥吧……”
簡桐急忙懇求,“大師,我是誠心向佛。”
色空面頰悶紅,“這個,這個……”
簡桐靜靜擡眸望蘭泉,“二少,你之前答應我的。”
蘭泉咬牙,轉頭去望色空,“師兄賣我個面子吧。”蘭泉眯起眼睛望簡桐,“總不能讓她日後抓了我的把柄笑話我。”
色空眼見推脫不掉,便也只好點頭,“那好吧。”
簡桐一笑,倒了酒,雙手恭敬遞到色空面前去,“師父,請滿飲此杯。”
酒至半酣,色空與明月先行離去。西村從外頭進來,目光睃着簡桐。簡桐知道西村這定然是有事了,便向蘭泉告辭,轉回前廳去。時間也不早了,她也準備下班。
j國的夜生活最是光華絢爛,這個時間客人正是最多的時候,前廳每個座位都坐滿了人,簡桐含笑遙望老闆娘慧子宛如花蝴蝶一般從客人叢中穿過,自如而優雅,別有女人味。
後來簡桐想起彭于晏與桂綸鎂那系列益達口香糖的廣告,其中“酸”的那輯,那裡面的老闆娘就有點慧子的味道;但是那演員只是在演,遠沒有慧子自然得彷彿從骨子裡生髮那樣的嫵媚與從容。
女人能做到這個份兒上,真算得上是成精了,簡桐只覺欣羨。
更讓簡桐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儘管她只是從門口走過,那麼瞥了慧子一眼,慧子竟然都發現了,含笑伸手點了點門口,意思是讓簡桐在門口等她,她有事。
簡桐含笑點頭。心說,慧子真的趕上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了,絕對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慧子又跟客人虛應了兩句,這才笑着走出門來,將一張小卡片塞進簡桐衣領,壓低了嗓音說,“銀座飯店,3212室。”
簡桐嚇得一激靈,“幹嘛?”
慧子眨眼,“有客人買你出臺啊。”
“啊?”簡桐有點懵。
慧子笑起來,“咱們居酒屋是做合法生意,在這個地方不可以發生身體交易,可是如果有客人跟服務生你們兩個你情我願的,那麼出了我的居酒屋,你們兩個之間要發生點什麼,我就不管了。”
慧子說着還眨眼拍了拍簡桐胸前那張門卡,“我這可是純粹給你幫忙,一分錢抽傭都不收的喲。”慧子說着慧黠一笑,“能好好放鬆身體,還能有錢賺,很好的機會哦,千萬不要錯過。”
簡桐真是要暈了。想要多問句是怎麼回事,慧子卻根本就不想多談,轉身走回大堂去。到了門口這才又轉身爲望簡桐,指着玻璃大門外一輛等客的出租車,“那位鈴木大哥人很友善,你換了衣服就下班吧,就坐鈴木大哥的車子去。夜深了,你的日語又說不利索,還是不要隨便搭車。”
慧子說着眯了眯眼睛,“夜晚有的出租車司機是色.狼哦……”
簡桐還想問,慧子卻已經轉身回到客人中間去,繼續八面玲瓏。
簡桐換好了衣服離開。刻意從後院的長廊上經過,見蘭泉那邊的和室裡拉門緊關,隱隱有人影晃動,不過卻聽不見任何聲音。顯然他跟西村也許有重要的事情。簡桐只得自己先行離開。
就坐那位鈴木大哥的出租車,車子很快停在銀座酒店門前。
簡桐拿着門卡進門上電梯,心中不無忐忑。慧子不是隨便拉.皮條的人,那麼今晚她的詭異表現就只有一個原因——這個等在銀座酒店房間裡的客人應該就是藺洪濤。
藺大哥還是來了j國。簡桐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心頭微微悸動。她明白,藺洪濤來這裡是不放心她。
找到3212室,簡桐有留意整條走廊裡走過的人。有服務生,也有行李小弟,甚至還有電梯員,也包括幾個從旁邊房門裡走出來的住客……簡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敏,只覺那些人都是藺洪濤的手下。爲了見她一面,藺洪濤極可能包下了整個32層。
簡桐劃了門卡進門,正看見有銀色襯衫、黑長褲的男子背影站在窗前,俯望整個京都的夜色。儘管只是個背影,卻足以看見他周身縈繞的從容氣度,果然是操控暗夜世界的大亨。
簡桐輕輕喚了聲,“藺大哥……”
藺洪濤簡桐輕輕一顫,似乎猶豫了一下,這才緩緩轉過頭來。卻只是站在原地沒動,連話都沒說,只是眼眸緊緊凝注簡桐,目光裡是仿如疼痛的情感……
簡桐心一顫,只覺眼底有淚。卻還是努力笑開,“藺大哥,幹嘛這麼酷?不希望見到我啊,好冷淡。”久別重逢,簡桐只覺能在異國他鄉再見到藺洪濤,特別的親切,所以不自覺便在語氣裡多了點小女兒情態,更顯親近。
藺洪濤抱着手臂彷彿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緩緩走過來,垂首望簡桐,笑起來,“怎麼又偷偷變美了?j國的化妝品果然很好。”
“切……”簡桐嬌俏笑起來,“我纔沒用j國的化妝品,貴得嚇死人啊!”說着撫了撫自己的面頰,“人家這叫天生麗質難自棄!”
藺洪濤聽了便皺眉,“怎麼,錢不夠用麼?蘭泉他……”
簡桐趕緊截住話茬兒,“藺大哥,說到哪兒去了,沒有。”
藺洪濤眼眸裡流過一絲疼痛,“需要錢的話去找慧子,我不許你苦着自己。”
簡桐笑開,壓住心底的感傷,“喂,藺大哥你是在質疑我國‘外辦’給工作人員的薪資待遇麼?雖然比不上j國那些有錢人,我們的收入還是不錯的,比在國內賺得多多了!”
藺洪濤還是皺眉,“這邊是什麼物價水平,豈是國內可比的?”
簡桐搖頭,仰頭望藺洪濤,“藺大哥,我從來不是千金嬌嬌女。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所以過這樣的生活對我而言,一點壓力都沒有。”簡桐輕輕嘆了口氣,“當初我跟媽的日子更苦,我們住的房子每到夏天就漏雨……”
藺洪濤是位讓人可以依賴的兄長,所以簡桐說着說着,不由得想起了跟媽在深圳相依爲命的那幾年。深圳燠熱,那幾年夏季又經常有熱帶風暴甚至颱風登陸,簡桐經常擔心地望着自己跟媽租住得那件臨建的小房子會在疾風驟雨裡傾塌。那樣的話,她們母女連一個庇身之地都沒有了。
藺洪濤垂下眸子去,“我知道。”
簡桐沒會過意來,以爲藺洪濤說的是她在鳳鳴街的家,便微笑着也沒有糾正。那段深圳的困頓歲月,她不想對任何人提起。因爲媽那幾年做的工作是陪酒女。縱然媽潔身自好,可是那個工作本身會讓人產生不好的影響。簡桐不希望有任何人誤會了媽,所以她自動將那段記憶抹除,這輩子絕不對人主動提起。
簡桐主動岔開話題,“藺大哥,這些日子好吧?”
藺洪濤望着簡桐的眼睛,知道他又失去了一個提起深圳記憶的機會。簡桐主動岔開了話題,那就說明那段記憶是簡桐的痛楚,她根本就不願意再回想。可能他的出現終究被造化捉弄,選錯了時機,他竟然出現在簡桐最痛苦的那段記憶裡。
藺洪濤別過眸子,藏住自己的難過,只是淡然地笑,“很好啊。我從來都是個很懂得調理自己生活的人,小桐你知道的。”
簡桐含笑點頭。
藺洪濤望着簡桐,“放心,伯母一切都好。樑叔和靳長空都極用心,伯母甚至看着比你走之前還要富態了些。伯母也一定是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拼盡了力氣要讓自己健康着等你回去。”
簡桐的眼淚落下來。因爲擔心自己的電話已經被監聽,簡桐也不敢用自己的電話打給媽。總要在確定身畔無人跟蹤的情形下,纔敢跑到公用電話去。媽卻總是理解,說越洋電話這樣貴,便不要總打回去。媽說她一切都好,絕不要簡桐擔心。
簡桐此時聽藺洪濤又確認了媽的安好,便只覺這份思鄉思親之情越發壓不住,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無聲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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