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謹微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沈紫言靜靜的立在原地,微微生出一種不安感來。
哪知皇上立刻就吩咐身邊的公公:“給三夫人賜座。”沈紫言忙跪下謝恩,告了罪,才慢慢坐下了。皇上就椰偷的望着杜懷謹直笑,“幾年前懷謹還曾信口在我面前胡說,說此生不欲娶多“”,話還未說完,就被杜懷謹的輕咳打斷,“那時候年少輕狂,“”頗有此尷尬的樣子。
皇上的眉腳挑得高高的,“年少輕狂?”分明就是半點不信的樣子,“多少人十五歲就娶妻生子復生男,你有何可說的?更何況你我之間,最是清楚明白不過,“…”杜懷謹飛快的看了沈紫言一眼。
見她不見有絲毫惱意,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朝着皇上直使眼色。皇上只裝作沒有看見一般,笑眯眯的望着沈紫言,“三夫人還不知道吧,當日他急匆匆的來我的寢宮,身邊的公公還未來得及通傳,他就衝了進來,口口聲聲問我陳太醫在哪裡,那時候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三夫人病了,,“…”
沈紫言垂下頭,抿着嘴無聲的笑了笑。心裡卻漾開了一陣陣暖意。
杜懷謹那樣處變不驚的人,原來也有這種時候。
看樣子皇上倒是個有趣之人。一開始對他的畏懼之心倒去了幾分。
杜懷謹似乎十分尷尬的樣子,待皇上說完這句,就四處望了望,說道:“時候不早了,禮官該候着了。”皇上促狹的瞅着他,脣角微勾。杜懷謹已扶着沈紫言起身,匆匆忙忙的行了禮,便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沈紫言一面走一面竊笑,側過臉細細凝視着他的側臉,忍不住打趣:“想不到三少爺也有如此窘迫的時候?”
杜懷謹已攜了她的手,笑道:“皇上和我從小一塊長大,說話自然隨意此。”沈紫言白了他一眼,他倒是和皇上兩小無猜,自己可是第一次見皇上,難免緊張些,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皇上到底是一朝天子,誰人不看着他的臉色說話,自己難不成還能當真隨心所欲,心裡想着什麼,便說什麼?
這樣想着,拖袖而笑,“我可是記得皇上說起,三少爺不欲娶妻的。”
杜懷崔訕訕然回望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尖,生硬的轉移了話題:“娘該進了朝陽門了吧,我扶着你去看看。”
類似於福王妃這樣的女眷,多半會逗留在皇后娘娘的宮裡說話,而後一起出來看煙火。杜懷謹是外男,自然不能一起,沈紫言就笑道:“秋水扶着我去便罷了,你去爹那裡說說話也好。”這種時候,不知有多少官員湊上來和福王說話,杜懷謹去了,也能略略分擔些。
杜懷謹猶自有些不放心的樣子深深看了她好幾眼,沈紫言忙推了推他,“別讓禮官等急了。”杜懷謹一直看着秋水扶着沈紫言走遠,又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纔不情不願的轉身離去。
實在不願應酬那些諂媚的官員“
杜懷謹暗暗嘆了一口氣,隻身向外走去。果不其然,一大夥人,熱火朝天的圍着福王,個個臉上掛着熱情的笑容。杜懷謹只看了一眼,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面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笑容。
“聽說您年前去了杭州一趟?”杜懷謹樂呵呵的,很快就融入了人羣中去。
秋水卻一路扶着沈紫言到了皇后所在的宮殿丹鳳宮。佈置格局和太后娘娘所在的宮殿相差無幾,所不司的只是殿門前的臺階少了些。沈紫言就在宮女的帶領下進入了暖閣,只見正中央的榻上坐着一位身着鳳袍的女子,頭戴鳳冠,生得十分漂亮。看模樣不過二十歲出頭,可隱隱中卻帶着幾分威嚴。
這多半就是皇后了。
沈紫言忙上去行了禮,坐在皇后娘娘下首的福王妃滿臉是笑的看着她,向皇后娘娘引薦道:“這就是我的三兒媳。”皇后娘娘飛快的打量了她一眼,抿着嘴笑了笑,“果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聽聞三夫人不止才貌雙全,胸襟氣度,更是不輸男兒。”福王妃也跟着笑了起來,眉目間頗有幾分自得,“皇后娘娘謬讚了。”
沈紫言不由汗顏,這都是誰傳出來的話,“
在場的衆位夫人,沒有一個是傻子,誰又看不出來皇后娘娘的有意追棒和福王妃的滿心自得,也都對着沈紫言露出了善意的笑容。福王妃又攜着沈紫言走到了一位膚色白皙的婦人身邊,笑道:“這是大長公主。”
沈紫言自然是認得的,這是她的嬉母,林二奶奶的婆婆。只不過,自沈夫人過世以後,和這位姨母,也漸漸生疏了,平時也沒有多少往來。沈紫言行了禮,林二奶奶就親暱的攜了她的手,“好些日子不見了。”
沈紫言微微一笑,“姨母最近可安好?”林二奶奶眼底眉稍都是笑意,“一切都好。”福王妃又指了指大長公主身邊一位穿着大紅色滿繡掐金小襖的婦人,“這是長公主。”又指了指坐在不顯眼角落裡的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婦人,“那是黃老夫人。”
沈紫言大吃一驚。
黃老夫人,那可是皇后娘娘的親生母親,想不到竟如此低調,選擇了這般不顯眼的位置。忙給長公主行了禮,落落大方的走到角落,給黃老夫人行禮。黃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她,“好水靈的小姑娘。”說着,褪下了手上一串檀香木佛珠,“這是請法源大師開過光的,還請不要嫌棄。”
這串檀香木佛珠雖然不起眼,可握在手上沉甸甸的,而且隱隱有一絲暖意。
黑木檀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物事,戴上手腕上,冬暖夏涼。法源大師又是名滿金陵的大師,只不過雲遊四海,很少有人見過。黃老夫人如此說,不過是自謙之詞,沈紫言哪裡真敢小覷了,忙鄭重的道了謝,笑道:“這黑木檀香我也只得見過一回,喜歡得了不得,想不到還能得了一串珠子,“…”
黃老夫人見她慧眼識珠,更是歡喜,“喜歡便好。”皇后娘娘在一旁見着,眼裡露出了幾分笑意。福王妃就拔下了頭上的蝴蝶答子,不由分說的塞到了黃老夫人身後站着的黃大奶奶手上,“你也拿着頑。”
這蝴蝶答子共得四片翅膀,每一片翅膀上都鑲滿了各色寶石,人走動時,還能隨着步子微微晃動,隱隱露出紅珊瑚的樣子來,美得令人心驚。黃大奶奶顯然也知道這是價值連城之物,看了黃老夫人一眼,見她微微領首,才收下了,道了謝。
那邊就傳來安王妃的笑聲:“這樣的好東西,你們倒是不心疼,我見着,心口都疼。”既棒了黃老夫人,又棒了福王妃。福王妃笑呵呵的走到她跟前,看着她身邊的青年女子,笑道:“玲瓏,你瞧瞧,你婆婆就是如此小氣。”看樣子這就是安王府的世子夫人了。
那叫做玲瓏的女子微微一笑,還未說話,安王妃就呸了一聲,將視線落在了沈紫言身上,“前些日子聽說你病了,一直不得機會去見,今日可算是見着了,你可大好了?”沈紫言恭順的笑道:“已經大好了。”
衆人聽說沈紫言病了,也都七嘴八舌的圍了上來,問起是什麼緣故。沈紫言哪裡好說是被人下藥,只含含糊糊說受了風寒,一直纏綿至今。安王妃就撞了撞福王妃的手肘,笑道:“莫不是你婆婆分派的雜事太多,累着了吧?”
福王妃也不惱,眉目含笑的看着沈紫言,“我只當她是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如何會叫她累着。”說着,抿着嘴笑了起來,聲音裡滿是歡喜,“我這三兒媳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哎呀!”安王妃吃了一驚,嗔道:“怎麼這樣的大事,也一聲不吭的。”說着,立刻拉着沈紫言坐在了繡墩上,“傻孩子,有身子更該留意些纔是,怎麼由着你婆婆胡來。”
沈紫言微微一笑,“正該拜見各位夫人才是。”安王妃卻突然說道:“你坐着,我們說說話兒。”沈紫言也着實有些累了,聞言側過身子,和安王妃說話。福王妃看了相談正酣的二人一眼,放心的坐到了皇后下首。
屋子裡又變得熱烈起來。
沈紫言眼角餘光就看見,林二奶奶的目光一直追隨着自己“
安王妃和她說笑了一陣,突然壓低了聲音低低問:“你二弟可說了親事了?”沈紫言心裡微微一跳,似有所覺,笑道:“哪裡就有這麼快,我二弟自十二歲中了秀才,滿心都想着中舉人才好,這幾年一直在念書,父親倒也不急。”
安王妃就笑呵呵的看着她,“我和你推薦一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