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目光就冷了下去,郭媽媽見得分明,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道:“縱然是我有不知道,問問這些丫鬟婆子們,總能知道的。”正端着茶盞的沈紫言嗤笑了一聲,郭媽媽的麪皮一瞬間脹得紫紅,急急辯解:“夫人,倒不是我沒關心,只是雜事繁多,一時顧不上而已……”
“母親。”沈紫言放下了茶盞,目光從郭媽媽身上掠過,“我看,後院漿洗房的王媽媽是個妥當人,雖不大會說話,可人重在老實,不如以後那些雜七雜八的瑣事便讓她去做吧。再者,我冷眼瞧着花房的趙媽媽也是個能幹的,我這邊正嫌人少不能勘察,不如讓她來照管照管,比別人強些。”
沈夫人哪裡會爲這事駁了自己的小女兒,笑道:“你做主就行了。”郭媽媽頓時一陣天旋地轉,自己舊時沒少爲難爲難這趙王兩位媽媽,如今她得了三小姐的歡心,夫人對三小姐又是言聽計從,這纔是開始,長此以往,哪裡會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沈紫言將郭媽媽的臉色看在眼裡,也不點破,笑道:“我聽說那趙媽媽孤兒寡母的,生活十分清苦,不如每月另增一兩銀子,索性讓她一心一意做了青鈺院子裡的管事媽媽,您看怎麼樣?”沈夫人本心地慈悲,經過方纔一事,又對女兒十分信任,也就笑道:“都依你,都依你。”
墨書的身影在簾外晃了晃,沈紫言心知必是向婆子的事有了結果,正欲閒話幾句便離開,卻聽郭媽媽厲喝道:“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三步並作兩步,將門口的墨書拉了進來,墨書人單力薄,又是出其不意,哪裡經得住這等拉扯,竟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沈紫言自來待墨書十分親厚,見她受了郭媽媽的侮辱,心中不悅,只是面上絲毫未露,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郭媽媽說道:“不是奴才多話,夫人您瞧瞧,這麼個丫頭,就敢在正房門前探頭探腦的,讓外人見了,還只當我們府上管教不嚴呢!”
沈夫人看了看跌倒在地的墨書,眉頭微蹙,倒不是不滿,而是覺得郭媽媽太過小題大做,又是女兒房內的大丫鬟,衆目睽睽之下動輒打罵,這讓女兒以後怎麼做人!郭媽媽卻會錯了意,只當是沈夫人心內也厭煩這墨書,竊喜不已。
墨書一聽如此說,心內大異,便知郭媽媽是欲暗算她,雖然羞惱,只不敢做聲,唯恐連累了沈紫言,她本是個聰敏過頂的人,忙就勢跪下道:“夫人恕罪,奴婢本是……”還未待墨書說完,郭媽媽便斥道:“夫人面前,哪有你胡言亂語的份!”扭頭向沈夫人說道:“論理這事該早嚴緊些的,夫人您素日厚道,不大管這些事,這些女孩子們就一個個倒像受了封誥似的,她們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鬧起天來,誰敢哼一聲兒。不然,就挑唆姑娘們,說欺負了姑娘們,誰還擔得起!”
沈夫人擰了擰眉,笑道:“跟姑娘們的丫頭原比別的丫頭們嬌貴些,這也是常情。海棠去把杜鵑扶起來。”海棠和墨書一道成了大丫鬟的,情分非常,心裡正巴不得,聞言忙將墨書扶起來了。郭媽媽這一拳似打在了棉花上,自己有些沒趣,訕訕然說道:“別的都還罷了,夫人不知道,大小姐屋裡的藍衣,那丫頭仗着她生的模樣比別人標緻些,又生了一張巧嘴,在人前能說會道,掐尖要強,大不成個體統,好好的小姐們,都被帶壞了。”
沈紫言在一旁笑道:“郭媽媽對我和大姐的丫鬟都這樣熟悉,數落起來頭頭是道的,怎麼就是對二少爺的大丫鬟這樣的生疏?”郭媽媽頓時氣焰短了一般,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沈紫言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對沈夫人說道:“方纔我差了墨書去做事,命她做好了立刻來回我,不曾想沒有驚擾到母親,竟打擾到了郭媽媽。”刻意咬了咬母親和郭媽媽二字,繼續說道:“大姐房中的藍衣,認真論起來,這些丫鬟共總比起來,都沒她生得好,只是我瞧着尚好,舉止言語都是極爲穩重的,何況,縱然藍衣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對,也該由我姐姐處置,是不是,郭媽媽?”
說到最後一句,沈紫言驀地轉頭盯着郭媽媽,笑道:“藍衣是王媽媽的表侄女,只是不知道紅梅和郭媽媽有甚麼干係,郭媽媽要處處護着她?就是交待紅梅交好的人,也是不肯的,也不知到底是不知,還是知道不願說?”
郭媽媽臉色大變,冷汗涔涔,急巴巴望着沈夫人,“夫人,不是小姐說的那樣,您可要爲我做主。”沈夫人聽了沈紫言一席話,句句似撞在心坎上,心中十分不悅,眉頭深蹙,“這幾年我越發精神短了,照顧不到,既然三小姐說的在理,此事便任由三小姐處置了。”
沈紫言笑道:“女兒告退了。”說罷,頭也不回的帶着墨書出去了,待到出了院子,柔聲問她,“你沒事吧?”墨書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是跌了一下,哪一天不跌兩下子!”沈紫言微微嘆了口氣,“我竟然不知道,我母親慣得這些老人這樣的無法無天起來。”
墨書的面色凝重了起來,待走到後山無人處,從袖中掏出兩張紙條來,遞與沈紫言,沈紫言看了看,不明所以,奇道:“這是什麼?”墨書笑道:“這是當票子。”沈紫言又看了看,“什麼是當票子?”墨書抿嘴輕笑,“拿了東西去當鋪,換了銀錢,寫的憑據,就是當票子。”沈紫言似有所覺,問道:“這當票子,是你從向婆子那裡搜出來的?”
墨書點了點頭,“小姐猜當的是什麼?那可是夫人的金絲攢珠鳳凰!”沈紫言一怔,隨即明白,向婆子不過是在內院打雜的婆子,哪裡能觸到母親的首飾,若無人接應,怎麼會無人知曉,冷笑道:“我竟然不知道我們郭媽媽還有這本事,在府中這些年,竟熬成了賊了。”
“小姐。”墨書上前了一步,低聲說道:“我已命人將那向婆子拘起來了,您看,是不是選着時候,送去讓夫人看看?”沈紫言笑道:“送自然是要送去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你把這當票子收好了,免得被有心人找了去,到時候就成了我們誣賴好人了。”
墨書連連點頭,“小姐放心,我省得。”沈紫言想了想,停住了腳步,“隨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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