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之被這一句話刺得臉色瞬間沒了血色,停車場裡有燈光,鋪在他身上,一片慘淡,他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重,壓得他心尖一陣一陣的抽痛。
良久,一片沉寂,夜色下,段淳之的眸色顯得那麼複雜,他正準備開口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男人看了看屏幕上面的電話,眉頭輕輕一皺,走開幾步才接起電話。
顧安站在那兒看着夜色下男人打電話的樣子,他總是這麼迷人,可能是不想讓她聽到他說了什麼似的,他的聲音壓得有點兒低,只有一點點尾音露出來,聽起來有些帶磁性。
等段淳之打完電話之後,顧安人已經不見了!
顧安出了段淳之所據的別墅之後,深夜裡的風一下子蔓到了自己的心底,她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其實這麼晚了,她也不知道去哪裡,顧夫人那裡當然不方便,她一向睡眠輕,如果被吵醒了之後肯定會睡不着,而段家,她自然也不可能回去。
想來想去,她竟然發現自己無家可歸,幸好還帶了包,包裡現金不多,但是足夠她住一晚酒店了,先湊合一晚,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找了一家附近的酒店,顧安卻發現自己沒有帶身份證,一時之間有些無話,可她的穿着打扮也早已經成年了,可是櫃檯的小姐卻堅持不肯讓她進去。
顧安覺得人倒黴了真是喝涼水也塞牙,正跟對方堅持不下時,突然一道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是陸謙的聲音,給人一種溫潤之中透着關心的感覺:“顧安。”
然後又對上服務檯的小女人,問,可言辭已經不一樣了:“怎麼回事?”
服務檯的小女孩是個年輕的小妹妹,猛一見這麼帥氣的男人有些愣神了,可是男人的目光太過銳利,刺得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先生,這位小姐想訂一間房,但是她沒有帶身份證,按照我們的規章制度是不可以讓無證件的人入住的!”
陸謙深邃的眸子裡並沒有什麼情緒,又望向顧安:“這麼說,你今晚沒有地方住?”
顧安一見是陸謙,下意識的想走,卻覺得這樣子有些不太禮貌,所以還是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陸先生!好巧!”
很多人說顧安情緒很淡,幾乎沒什麼情緒,連表情都是一慣的冷冷的,可是陸謙卻覺得小丫頭很直白,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比如現在,她臉上分明刻着我不想看到你這幾個字。
那一瞬間,陸謙的心覺得很軟,有什麼東西叮咚在心裡撞了一下:“在生我氣嗎?”
因爲跟京博合作是衡量已久的事情,不敢說百分之百跟顧安有關,不過也有她一部分關係,顧安驚訝的看了陸謙一眼,沒想到他竟然拆穿了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好意思的絞着手指,聲音悶悶的從喉嚨裡飄出來:“我哪裡敢!”
其實陸謙什麼都知道,不過他並不打算拆穿她:“顧安,這麼晚了,你沒有帶身份證出來,一個人在外面總是不太方便的,今晚跟我一起回陸家吧,你的房間一直還在,我每天有讓人幫你打掃,我相信你總有一天還會回去的!”這話似乎暗示着什麼,又似乎沒有。
顧安哪裡好意思,上次的事情已經給陸謙添了那麼多麻煩,可是這次的事情她怎麼好再麻煩他,搖頭拒絕:“不行,陸先生,這不方便……”
“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就跟我一起回去吧,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實在不放心,當然,你如果願意我一直在這裡陪你的話,其實也可以!”陸謙這話不輕不重,卻把顧安的話全部堵死了。
看到顧安上了陸謙的車子之後,一直在尾隨顧安的一輛車子裡,打了一通電話:“淳少,顧小姐跟陸先生一起離開了。”
電話那端男人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等她回到陸家之後,你就離開吧!”
重回陸家,顧安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她離開陸家的時候對陸謙感激滿滿,回來的時候卻對這個男人莫名起了一絲敬畏之心。
其實商場上沒有永遠的對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她不知道爲什麼陸門要跟京博合作,不過既然合作了也有他一定的理由,如今京博勢頭正盛,直逼段氏。
從今天下午開始,在段氏失利的消息傳出去之後,股價一直在跌,而京博因爲贏得這次的合作,股票自然節節攀升,如此以來,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這種對比在第二天一早,段氏的股價一路飄紅,幾乎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谷,蘇千城讓人想了無數辦法,還是緩解不了段氏股價一跌再跌的趨勢。
有股東來公司要求召開董事會,讓段家給其他股東一個說法,而蘇千城一直閉門不出,不理會任何言論,公司的重負一下子全壓到了段閔之身上,段閔之在公司已經有幾天幾夜沒有閤眼了,這天,終於還是拖延不下去了。股東們來到段氏,要求召開董事會。
顧安是最後一個進入股東會議室的。
推開門,一干股東已經眼巴巴的等在那裡了,還沒有等她坐定,已經有人試圖讓她給這次的事件一個說法,其實歸根到底,大家還是以爲這件事是她顧安的錯。
沒有證據,但是她的嫌疑卻是最大的,本來召開董事會這種事情蘇千城一向會壓一壓的,段氏企業,既然叫的是段氏,段家肯定是最大的股東。
平時沒什麼事情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想着要來段氏,如今天新總裁剛換不久,總裁助理就出了這麼一個大紕漏,歸根到底還是段家的錯。
更別說一個總裁,一個助理都是段家的人,一個是段家三少,一個是四爺的太太。
如果四爺在,他們一定不敢,可是四爺死了,這些股東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嚷嚷着要讓顧安給一個交待,顧安環視一圈兒,大屏幕上開了幻燈片,是公司的一些財務彙報,但是顯然今天沒有用得上。
顧安還是在段閔之身側坐定,在這裡她不僅僅是總裁助理,同樣還是股東,一開口言語之中都透着一股子冷味兒:“關於度假村的競標失利一事,我在這裡跟大家道個歉,因爲這個項目從頭到尾是我負責的,但是發生泄密一事我真的很抱歉,如今段氏的股票一跌再跌,我知道大家現在對段氏也沒有很大的信心,就是在這裡問一聲,大家手中的股票有沒有拋售的!如果有的話,段氏會按照股票最高點的金額收回!”
這話一出,鴉雀無聲。
這個許諾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高得了,畢竟現在段氏的股票一直在往下跌,如果還能拿到最高的收益的話,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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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段氏的效益一直不錯,但是海邊度假村這塊田的影響實在太大,又被有心人在幕後推手,導致段氏的股價大跌,這種情況可以緩解,當然也可以把段氏毀了。
股東們有些猶豫不決,爲首的一個代表出聲了:“顧助理,我們今天過來不是討論股東收購的問題,而是現在當務之急,你總得給個說法吧!”
“是啊,有人傳言說顧助理把標書賣給了京博國際,不知道拿了京博多少的回扣,如今要收購我們手中的股份,該不會是爲京博收購的吧?”又有人表示懷疑。
這人的話音剛落,另一個又開口了,這好象跟大家一起商量好的似的,其實這確實是股東商量好的,堅持要來段氏一個說法,因爲標書被盜一事,影響了這個項目的進程。
爲了這個項目,段氏可是出了不少力,人力,物力,財力,上下打通關係,更甚至浪費了這麼多時間,但是結果卻是因爲一個人的疏忽導致標書泄露,這些人怎麼可能不挑刺!
最後附和的是蘇千城的一個遠房親戚,按輩份而論,顧安應該叫他一聲表哥,不過這個表哥似乎沒有那麼好說話:“剛剛其他股東也說了,我對此也有懷疑,顧助理,你似乎跟京博國際的負責到底有什麼關係,纔會對段氏做出這種悖逆之事?”
利益面前,什麼是親情,什麼是假義,這些東西在這一刻是不存在的,蘇千城聽到他說話的時候臉色都變了,這孩子也來搗亂,難道是嫌公司還不夠亂嗎?
這一大家子人,沒有一個讓她省心的!
顧安的眼底精光一絞,綻出一種嗜殺之意,她總是一個冷豔的美人兒,尤其是在公司的時候,尋常人是看不見她笑的,冰冰涼涼的跟把刀子一般。
這個女人的眼光毒,也辣,目光往說話的兩人睨去,像是驚起一陣驚濤駭浪一般的雨,悠涼的語意打落心底,形成一片殘意:“說法我暫時沒有,標書泄露的事情,還在查,再等幾天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但是現在,我想問一下各位,有沒有打算拋售股權的!”
沒人說話,就連蘇千城都沒有開口。
一時之間,倘大的會議室裡安靜成冰,每個人都被女人這種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畢竟這還是顧安第一次展示出她的威嚴:“沒有,是嗎?”
“顧助理!”有人出聲打斷了她的話,還是方纔的那個表哥:“在確定要不要退股之前,顧助理是不是應該給大家一個說辭,公開跟我們所有人道歉,並放棄手中的股權?”
顧安輕蔑一笑:“我不知道常董事指的是哪一件事!”
“就是標書被盜一事,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常姓董事分豪不讓!
顧安脣角彎了彎,她本就長得漂亮,這麼一笑如同冰天雪地裡帶出幾分幽冷的紅梅來,是那樣明麗,也是那麼耀眼,開口,語氣一慣的涼:“你們現在有證明標書是我丟的嗎?”
衆人不敢噓聲,畢竟這件事只是傳言,警察那邊都沒有定論,更何況是他們。
顧安目光掃視一圈兒,最終落在了常表哥臉上,脣角依舊懶懶一勾,似乎吝嗇她的笑容展示在衆人面前似的:“既然沒有,就不要在公司傳什麼不實之言,如果你們拿到證據說標書就是我偷的,我顧安退股,受處分,絕無二言!但是……”
話鋒一轉,就已經生出來幽幽的冷意來,像是一把刀,一把劍,朝衆人襲捲而來:“但是沒有的話,就不要在公司裡亂傳什麼風言風語,如果再讓我聽到有什麼風言風語……”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她畢竟只是一個董事,並沒有決策生殺大權的能力!
這個時候,門突然推開了,進來一羣人,而爲首的正是京博國際的負責人蘇寒,男人依舊穿的並不是那麼正式,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引人一探再探。
“公司召開股東會議,怎麼不叫我?”他的聲音似乎帶了一絲小小的抱怨。
“蘇總,您?”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蘇寒,如今已經擁有段氏45%的股份,正式成爲段氏集團的第二大股東!”蘇寒一句輕抹淡寫的介紹已經讓人變了臉色。
衆人面面相覷,對視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剛剛進門的男人。
他自來熟的找了一個位置,坐定,眉眼裡從始至終藏着一份讓人猜不透的心思。
蘇千城眼鋒一涼,原來他纔是最大的股東!原來是他!
京博國際,她查了這麼久,一直沒有查出點具體所以然來,沒有想到這個人卻是京博國際的總裁——蘇寒,那一瞬間,心底翻滾出強烈的情緒,幾乎快要讓她失控一般。
最終,那股子情緒被她壓下來,她知道,這次的董事會,現在纔剛剛開始:“蘇總,我等你很久了!”
蘇寒一偏頭,就睨向了蘇千城:“那真是蘇某的榮幸,蘇董,幸會!”
兩人目光交鋒,都帶着一股子幽寒之感,如今段氏大亂,而蘇寒又突然駕臨,這個男人收購段氏的股份到底是爲什麼!難道僅僅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還是有別的因素?
蘇寒收回目光,往大班椅上面一坐,有助理很快給了他一份資料,其實這些東西他早已經看過了,現在又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番,金絲眼鏡後面眸色冷冷的,卻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狐狸興味,但是每說一句話,都透着一股子鋒利:“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三小姐,您現在已經不是段氏的股東了,這次的股東會議你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段閔之臉色一變,偏頭朝段正雨睨了過去:“媽,怎麼回事?”
段正雨臉色大變,這也是爲什麼她剛剛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因爲她沒有股權了,她如今不是段氏的股東,但是這樣被蘇寒揭了老底之後,難堪得很。
蘇千城輕闔雙目,似乎早有料到,其實股份就那麼多,大股東手上有多少股份她是清楚的很,要麼是顧安賣了股份,要麼就是段家有人賣了股份。
但是千想萬千也沒有想過這個人是她最*愛的女兒,那一瞬間,說不失望是假的,她的目光在段正雨身上落了一瞬間,隨後閃過一絲悲哀:“正雨,你太讓我失望了。”
明明不重的語氣,卻敲在段正雨心尖上,她其實也不想的,可是被逼得無可奈何了,再加上段氏那樣的處境,她不想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媽,你聽我解釋……”
“出去!”兩個字,透着一股子冷,最終段正雨走出了會議室。
衆股東議論紛紛,但是蘇千城輕咳一聲:“既然蘇總如今也是段氏的一員,不知道蘇總現如今對段總有沒有什麼提議?”
“提議我暫時沒有,不過有一件事,我覺得勢在必行,那就是我個人覺得閔總並不適合當選段氏的總裁,如今我手上一個人選,不知道大家願不願意聽聽?”蘇寒冷眼看着這一幕,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一樣,看着蘇千城的時候,模樣帶了一絲難得的笑意,可那笑偏偏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又彷彿是穿透人心的,讓人覺得古怪非常。
蘇千城面色一變,呵,這個蘇寒倒是敢,剛剛上任就敢換段氏的總裁,難不成他還真以爲段氏就他一個人了嗎?笑了一聲,冷冷的:“蘇總還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蘇寒笑而不語,目光卻落在顧安身上,站起來,身子微微前傾,同時讓助理放了一下顧安這幾個月在段氏的業績,她的本職是助理,但是大多數情況下,她其實是一個比段閔之還要合適當總裁的人選。
等幻燈片告一段落,他示意關了投影儀,依舊是站在那裡,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意味來,開口言辭灼灼,似火:“大家剛剛也欣賞了這一段幻燈片,我想顧安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的第一個提議就是撤銷閔總的總裁之位,讓四爺的太太顧安當選總裁!如何?”
最後一句話,蘇寒似乎並不想說,卻礙於一些東西還是徵尋了大家的意見!
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蘇千城。
蘇寒這個提議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懷,因爲顧安是標書失竊唯一的嫌疑人,也是最大的嫌棄人,而蘇寒此舉分明是在袒護顧安。
那一瞬間,會議室裡的氣氛很糾結。
而顧安臉色一變,驀地望向蘇寒,有些不解他爲什麼會提出這種建議,但是蘇寒一雙眸子堅定無比,就那麼看着她,似乎在無意之中給她一些鼓勵。
可是,這一切是爲什麼!
段氏的總裁之位看起來位高權重,但是應當的責任也不少,而顧安如果在這個時候當選總裁之位,想必要面臨的問題也是非常嚴酷的,畢竟,段氏因此打擊已經大不如前了!
“我反對!”最終,顧安站起來,出聲反對。
她這一開口又讓衆人一驚,覺得今天的股東會議就跟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就沒有一刻消停過,年紀大的表示,臣妾真的堅持不住了,年輕人,矜持點哈!
而蘇千城眼底也躥過一絲懷疑,她本來覺得蘇寒跟顧安是一夥的,可是如今顧安這麼說,她又覺得顧安似乎並不知情一樣,到底這個蘇寒要做什麼!
難道她跟顧安是一夥的,一起回來報仇嗎?
可是,當年的那些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提起了,顧安難不成還一直記在心裡?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會是這樣子的。
蘇寒像是早就預料似的,不緊不慢的開口:“顧助理,你先彆着急反對,我知道你的理由很多,但是我讓你當總裁併沒有別的什麼意思,你既然犯了錯,就得爲自己的錯誤負責,我的意思只是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還是說,你其實更願意坐牢?”
股東會議最終不歡而散,顧安出了會議室之後,一直覺得頭懵懵的,一團漿糊似的,她有些亂,不知道該怎麼理清這股子情緒,可是她知道,蘇寒此舉雖然名着說讓她將功折罪,其實是把她推向了風口浪尖。
當時,顧安加班到很晚,她已經有幾天沒有見到段淳之了,這幾天段淳之一直沒有回段家,公司這邊也沒有過來,而她每天不是公司就是段宅,所以兩人還真沒有碰到過。
她出了辦公樓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江城的秋天還是有點兒涼的,風帶着一股子寒意朝腿上吹,她攏了攏衣服,卻發現今天身上只有一套平時穿的職業裝,因爲最近太忙,她也沒有顧得及置辦秋衣,所以這會兒還是半袖夏裝,而下身還是夏天的短裙,及膝以上,但是涼風吹過來,吹得小腿一陣一陣的涼。
顧安踩着高跟鞋,忍不住搓了搓手,這才朝着地下停車場走去,停車場裡燈不知道是不是壞了,有些暗,顧安摸黑走過去,開了鎖,正準備打開車門時,突然被一股子強大的電流給擊中了,緊接着她身子一軟,就歪倒在了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