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薇一直盼着段淳之能來醫院裡看看她,可是,她又很怕,怕他來了,還是冷着張臉,怨憤的看着她。
那天段淳之離開時候的表情太殘忍,背影太決絕,她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
段淳之是怎麼絕情她是知道的,可是他對她從來沒有絕情過,以至於讓她忘了,段淳之還能這麼絕情的對一個人。
不敢想,一閉上眼就是段淳之那冷漠的背影,像是要走出她的生命一樣。
和老,肖恩一直在陪着她,雖然和薇撿回了一條命,可是她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這讓和老愁得不行。
怎麼哄,怎麼勸,和薇就是不聽,揚言要見段淳之。
可是,這個時候誰敢給段淳之打電話。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緊接着下一秒,走進來一個男人。
男人的臉很冷,眼很冷,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冷,他進來時,病房裡突然刮起來了一陣冷風,像是冬天到了,可是明明秋天纔來,冬天怎麼會到?
肖恩先站了起來,迎向面色不善的段淳之:“淳之,你怎麼來了,顧安找到了嗎?”
對於顧安的事,肖恩也存了一分歉意,可是那種情況下,他已經盡心盡力了,秦默雖然不理解,可是他真的盡力了。
和南天一見段淳之來了,總算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對段淳之談不上喜歡,可是到底是和薇喜歡的人,他態度能差到哪裡去,聽肖恩這麼一說,他目光有些不善,看向自己的兒子,怒斥一句:“肖恩,你怎麼說話呢,淳之能來看小薇是好事,還不趕緊讓人坐!”
這三人,恐怕只有和南天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段淳之生日那天,和薇出了事,他卻不知道顧安也出了事。
和薇看到段淳之,一喜,又一驚,喜的是他終於肯來看她了,驚的是卻是男人清冷的眼,那看她的模樣,如同仇敵,可是卻一瞬間,她又覺得自己看錯了。
段淳之還是段淳之,雖然面色清冷,可是跟平素彷彿沒什麼不一樣。
段淳之並沒有坐,只是站在和薇*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病房裡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古怪,說不出哪裡古怪,卻處處透着古怪,似乎段淳之一來就這樣了。
“小薇,你好點了嗎?”這一句,是關心,讓和薇的心稍稍落了一點兒。
和薇一喜,眸色裡自然而然掠過一絲喜色:“只要你能來看我,我就會好得很快!”
祈鈺聽到這句卻不自然的瞥了段淳之一眼,一路上,他送段淳之過來,雖然男人什麼都沒說,可是他卻覺得事情不太好。
徐悅說的那些話,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他跟顧安剛認識不久,說到底還是因爲段淳之的關係才見過兩面,所以他一直在勸段淳之,有什麼話好好跟和薇說,大家一起長大的,什麼破事不能慢慢商量着處理。
段淳之卻閉了閉眼,聲音便跳出來,祈鈺,這事你不要管,這是我跟和薇的私事。
祈鈺知道,雖然大家都是朋友,可是感情這種事旁人是是沒法插手,段淳之是極有主見的人,而和薇也脾氣一向固執,所以這兩人還真沒有一個能勸得動。
可他畢竟認識段淳之麼多年,對他還是放心的。
可是這會兒,剛剛車子裡那股子心驚肉跳又出來了,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果然,就聽到段淳之朗朗開口,客套的話便從嘴裡流露出來:“和老,淳之有個不請之請,我有點兒事想跟和薇私聊一下,你們能不能先出去喝杯咖啡?”
語氣雖是客套的,卻透着一股子疏冷。
和南天看了看兩人,和薇小臉蒼白的就跟紙似的,他瞧着心疼,段淳之雖然跟平常一樣,面色偏冷了些,可到底兩人這麼多年的感情,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輕咳一聲,便還是放緩了語氣:“淳之啊,小薇掉海之後,身體一直恢復的不太好,醫生說是肺部有積水,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有什麼話慢慢跟她說,千萬不要吵,知道嗎?”
“您放心,我不會跟她吵!”段淳之保證,嘴角勾了一抹淡然的笑,悠悠如水一般。
肖恩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被他一揮手打斷,等所有人都出去,病房裡只剩下兩人,段淳之脣邊的那一絲笑便再也維繫不住,垮了下來。
但是,他卻坐在了和薇的*頭,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和薇有些受*若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聲音像是從喉嚨裡飄出來一樣:“淳之?”
這話,有控,有懷疑,有不敢肯定。
段淳之聞言俊顏不變,墨色的瞳仁裡清澈的映着女人的倒影,是那般冷靜:“小薇,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和薇秀眉一擰,有點疑惑段淳之怎麼問出這樣的問題,但還是順從的回答,只要段淳之想知道的事情,她不會隱瞞:“有十幾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
最後,她感嘆一句,不知不覺,已經認識這麼多年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小薇,有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是我一直不願意捅破那層窗紙,你也該知道,我曾經是真心愛過你的。”他說這些話,就跟平素一般,每一字,每一句,在心裡理清很久,都恰到好處,讓人聽了有些驚,又有些懼。
“你,你怎麼突然說到這個。”果然,和薇有些猶豫不定了,大眼惶惶的看着段淳之,藏了幾分怕。
她竟然在怕他,段淳之勾脣,淺淺露了一笑,那笑如露水一般清亮透明:“小薇,從前你有些習慣,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畢竟我一直把你當妻子對待的,小時候,我爸媽感情不和,見面不是針鋒相對,就是冷嘲譏諷,這樣的生活我很不喜,所以從小我就發誓,如果將來碰到適合的女人,我會一輩子對她好,我不會步我爸媽的後塵。”
當年,段淳之確實對她真心誠實,別人都說小年輕談個戀愛,要那麼認真做什麼,可是段淳之從來不聽,他對她是真的好,也是真的*。
可惜,她沒珍惜。
她竟然沒有珍惜段淳之,三年前她逼着他退婚,那個時候段淳之在段家何等艱難,他沒有能力退婚,他讓她再等等,可是她卻等不下去。
她說如果不退婚,咱們就分手。
她還記得,那*,他看了她很久,像是一輩子那麼長時間,最終,他說,那好,我們分手!
其實她不想分手的,她只是被逼得沒辦法。
當年和家的生意也出了變故,爸爸見她跟段淳之沒有未來,就逼迫她分手,把她嫁給一個能幫得上和家忙的男人。
可是,她是跟段淳之分手了,她也徹底死心了。
她除了段淳之誰都不要,誰都不要。
那一年,她患了很嚴重的憂鬱症,幾欲自殺,最終爸爸被逼無奈之下,才選擇送她出國。
而這一別,就是三年。
三年後,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陪伴,而她始終孤孤單單一人,等着重逢那一天。
“淳之,我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我也不想的,你聽我說,三年前我並不是有意要離開你的,我也是被逼無奈的。”和薇的眼底有淚盈盈,像是珍珠一般晶亮,可是眼淚裡卻更多的寫了委屈,她是真委屈,不指望段淳之能理解,可是他該知道。
“小薇,你聽我把話說完!”段淳之卻倏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散漫之中卻透着一股子拒絕不得的威嚴,他的眼還是冷的,心也是冷的,血更是涼的。
四肢百骸似乎結了冰一般,他突然覺得有些冷,拳頭緊緊攥在手心裡,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眼神望着她,卻漸漸透了涼,那是段淳之最爲冷酷的面容:“小薇,無論你從前做過什麼,吃醋也好,嫉妒也罷,我都不在乎,因爲你是我段淳之唯一要的人,其他女人於我來說不過是逢場作戲,有她們也好,沒她們也罷,我都不在乎。”
“可是,你不該把顧安推到海里去!”說到這個,那話如千斤一般沉,沉甸甸的壓在他心上,有些話不想說破,就是因爲有些事情還能挽回。
可如今,有些事情卻再也不能挽回了。
他不知道那種從滿懷希望再到漸漸絕望,到最後沒有一絲一豪的希望是怎麼樣的,可是他痛,他難受,顧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不知道該怎麼樣!
很疼,很難受,他以爲不過是彼此利用的一層關係,誰知道到現在他竟然捨不得放手!
得知她沒了的消息,那是自責絕望的。
“我,我沒有……”和薇一驚,眼淚就從眼眶裡跳出來,她想挽回,卻不知道怎麼挽回,只能死命的拽着男人的手,不鬆開,彷彿這樣,他能一輩子留在她身邊。
“顧安死了,我本來應該把你送到監獄裡,讓你爲顧安恕罪,可是和薇,你畢竟是我喜歡過的女孩,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的一生被毀了。”那一刻,心裡不知道涌起什麼樣的情緒,段淳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逼着把這些話說完。
“但是,人總要爲自己所做過的錯事負責,我們兩個從今再也不可能了,你忘了我吧,從今天以後你把從我段淳之從你的生命中剔除!”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速極慢,仰着頭,下巴繃得緊緊的,像是怕一低頭,眼底的淚意就控制不住。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要哭了,要爲顧安落淚了,也爲他即將失去的愛情,心裡自責內疚一直沒有停止過,知道這樣做並不能改變什麼。
可是,至少他還能爲顧安做這件事,顧安出事,他做不到坦然面對和薇,哪怕心中有不捨,也必須放手,因爲這是和薇欠顧安的,她欠她一條命,由他來還。
輕吁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抖,像是在冰天雪地裡被凍得瑟瑟發抖,連牙關都咬得緊緊的,可是顫音卻控制不住:“但是,我會爲你恕罪!從今以後,顧安無論是生是死都是我段淳之的妻,一輩子唯一的妻子。而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她離婚!”
段淳之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一直隱忍着,他的眼珠子一直髮紅,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他已經疲倦到了極致。
可是越疲倦,他的思維越冷靜,每一字,每一句,像是早已經在心底鉻刻了一樣,和薇慌了,亂了,不知所措了,她拽着段淳之的手,試圖跟他解釋:“淳之,你相信我,不是我推顧安的,不是我,是她自己跳進海里去的,是她把我拉下去的!”
然而,段淳之怎麼可能信,他一想到是和薇害顧安長眠於大海深處,他就沒有辦法制止住那股子怒氣,他是想把和薇送到監獄裡,讓她用後半生爲顧安陪葬。
可,她畢竟是他愛了多年的女人。
他可以不愛她,可是他不能毀了她一生,三年前的事情是他段淳之對不起她,如今這件事,他保她周全,護她平安,卻不能再跟她在一起。
如果跟和薇重歸於好,怎麼對得起顧安,對得起她肚子裡的孩子。
“小薇,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那一瞬間,段淳之心裡涌出的不止是失望,更有痛心,是他把和薇*成了這樣,無法無天,肆意妄爲,是他害了她。
和薇的眼裡有豆大的淚水滾滾而落,很快就糊了她的臉,她這幾天本來就擔心的睡不着覺,又因爲驚嚇過度,根本不敢閉上眼。
一閉上眼睛就想到那*,最後那一幕,顧安落入大海之中時露出了那一抹殘忍的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這一切都是顧安的詭計,淳之,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害死她的,我只是想把她從你身邊趕走!”和薇一邊說一邊哭,那明亮燦爛嫵媚的大眼睛裡風情不在,只剩下絕望和狼狽了。
她死死的拽着段淳之的手,像是抓住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淳之,你不是說過要跟我和好嗎,我們不管顧安了,我們和好吧,以後無論有什麼事,我再也不離開了。”
可是眼淚有時候會讓一個男人生厭,尤其是這個男人在痛恨你的時候,更是生厭,段淳之雖然對眼淚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好感,可是這會兒,只覺得心裡跟扎一樣。
和薇還活着,還能流淚,可是顧安卻死了,她臨死之前,是不是也有過哭泣,有過哀求。
可是,又有誰幫助過她。
她沉在那冰冷的海水裡,孤立無援,而當時的他心裡只有另外一個女人。
顧安那兩個字,不敢想,不敢提,怕一提,他就會徹底崩潰:“小薇,別說了,你好好休息吧,只是,等你出院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不想看到你!”
說完,長腿一邁,就朝病房外行去。
和薇突然跌跌撞撞的下*,朝他追了過去:“淳之,你別走,你別離開我,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想過要害顧安的,我沒有想過她會死的!”
段淳之的話,像是天雷一般將她的炸得無神俱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她原本只是想威脅她一下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顧安,從來沒有想過,可是段淳之分明認定了是她害死了顧安。
他怎麼能這麼誤會她!
段淳之出來的時候身上還披了一層冷,如同覆了一層薄薄的霜,肖恩幾人本來就沒有離去,就站在門口不遠處,裡面的聲音壓得極低,他們也聽不真切。
但是瞧見段淳之突然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驀地一驚,和老尷尬的問道:“淳之,你這麼快就跟小薇聊完了,不多陪她一會兒嗎,這兩天她一直睡不安穩,有你在的話總會好一些!”
“不了,和叔,我還有事要忙,從今以後,你要多陪陪她!”那樣子,像是在交待遺言一般,說完,目光掠向祈鈺,卻看到肖恩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臉上。
可是他並未迴應他的眼神,只是淡淡的對祈鈺說了一聲:“祈鈺,咱們走吧!”
說完,竟然不多呆一刻轉身離開。
祈鈺怔了一秒之後,本來還想問一下薇姐的情況,可是如今段淳之的情況並不好,他可是兩天兩夜沒閤眼了,他可不敢讓這位段家大少開車,連忙跟了上去:“淳之,你等等我!”
還沒有等祈鈺落下,病房的門再一次拉開了,這回出來的是赤腳的和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