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勒克德渾率大隊清軍東進後,街道更加冷冷清清。
黃昏時分,街上偶爾走過幾個男人,腦後都拖着一條難看的辮子,他們大多都低着頭,在西下的太陽光照耀下,彷彿一條夾着尾巴的狗拖着長長的影子在走動着。
突然,城門方向走來一頂轎子,轎子後邊七八十個苦力擡着一堆沉重的箱籠。
守護城門幾個清兵撥出鋼刀,氣勢洶洶地衝上前,其中一個小軍官大喝一聲:“立即停下檢查!”
幾個清兵衝上去,掀開轎伕苦力們的帽子,看見他們腦後都拖着一條辮子,軍官正要上前打開轎子門簾,但轎子門簾卻自己打開,伸出一個年輕人的臉,笑着對小軍官說“軍爺……軍爺有何貴幹?”
“檢查有沒有剃髮留辮……”
對於薙髮令,清軍不管八旗還是綠營都是嚴格執行的,如果發現有男人不剃髮留辮,那要立即砍腦袋的。
那小軍官看到那年輕人的頭是光的,腦後也似乎拖着一條辮子,覺得沒什麼油水可敲,便把目光移向後面的箱籠,那年輕人卻伸出一隻手抓住小軍官的手。
“你要幹什麼……”
那小軍官還沒說完,發現自己的手心多了一件冷冰冰的重東西,低頭一看,那是三塊黃澄澄的金條,頓時眉開眼笑,急忙將金條藏進懷裡。
轎子裡的年輕人還拿出一大一小兩包東西,對小軍官說:“小小意思,拿去犒勞犒勞弟兄們吧!”
小軍官打開包裹,發現大包的是牛肉,小包是一堆碎銀,有吃有銀子,他更是高興,大聲喝道:“檢查完畢,放行……”
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之色,對苦力和轎伕們揮揮手,便鑽進轎子裡繼續前行。
眼看這隊人就要消失在街道拐彎處,有一隊清兵匆匆而來,恰好與這隊轎伕苦力迎頭相碰。
“慢!停下來,都停下來!”這隊清兵爲首兩人是一個滿是大鬍子的將官,一個是山羊鬍子將官,大鬍子將官覺得這隊人似乎有些不對,但又不知哪裡不對,便要求停下檢查。
“大人,剛纔在城門已檢查過了!”
“哪來那麼多廢話,八旗都統準塔大人要檢查便檢查!快停下來!”山羊鬍子將官媚笑地看了那大鬍子將官一眼,一轉面卻勃然大怒,一副忠心耿耿衝鋒在前的樣子。
八旗都統準塔!
苦力人羣頓時緊張起來。
轎子裡的年輕人慌忙鑽出身子來,示意要配合清兵的檢查:“聽話,大家都聽話,配合軍爺們的檢查。”
清軍大鬍子將官跳下馬來,眼睛盯着年輕人,操着不大熟練的漢話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小的……小的……是做小本生意的?”
“小本生意?你手下這麼多人,都是些青壯年,這還是做的小本生意?你做的什麼大生意?”
“回大人的話,小的雖然是一介商人,但小的很謙虛的……謙虛是美德嘛……因此……因此做的小本生意很多,布匹、糧食、藥材、玉石……凡是賺錢的生意,小的都想去做!”不知是害怕還是什麼回事,那年輕人越說越語無倫次,似乎很艱難纔將話語說清楚。
“什麼生意都做?糧食現在市價是多少?”那大鬍子將官平時要什麼就叫人去拿去搶就是了,對於什麼商品價格狗屁不通,他搜腸刮肚纔想起知道一點點糧食的價格,便拿這個來拷問年輕人。
“回大人的話,現在南京糧食市價飛漲,上月是一兩七錢白銀一石,本月是三兩一錢一石。”那年輕人的回答似乎無懈可擊。
“箱籠裡的都是些什麼?”
“有一些糧食、布匹,還有一些石頭。”
“石頭?”
那清軍將官話語剛落,檢查的一個清兵翻開最沉重的一個箱子,裡面果然倒出幾塊石頭來,其他的清兵都發現了好幾個箱子裡裝的都是石頭。
“你們要用這些石頭來幹什麼?”山羊鬍子將官再看了大鬍子將官一眼,便大喝一聲,抓住年輕人的衣領。
“大……大……大人……”那年輕人似乎有些慌張,好一陣才說清楚:“……這些石頭有些是南京著名的雨花石,有些裡面可……可是玉石,還有一些是……是奇石,如果是宅子裝修,可以用得上。如果有主顧看得上,便可以賣個好價錢……”
“雨花石、玉石、奇石?真的就這些物品?”
“你們商號在城內哪裡?”
“大人啊,小的商號在秦淮河邊上,段家商鋪便是,隨時歡迎大人光臨!”
大鬍子將官一眼掃去,沒發現什麼異常,便朝山羊鬍子將官和清兵們揮揮手,示意上馬離去。
“大人,大人……”那年輕人屁顛屁顛地追着兩個將官的屁股,似乎還有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
“大人,若果您家內宅需要裝修,我可以贈送奇石一批給大人!”
那大鬍子將官頭也不回,輕蔑地說了一句:“哼,不用了,我要用自行去拿就是了……你們南人就貪戀喜好這些,就知道那個什麼玩……什麼喪志,怪不得只配給我八旗做牛做馬爲奴爲婢!”
山羊鬍子將官落後半步,很配合地說:“就是,就是,南人就知道那個那個……玩志……喪物……活該這些南人……”
苦力人羣遠遠聽到了兩個清軍將官武夫連詞語都用錯的話語,心裡都怒不可遏。
那兩個清軍將官後來知道這年輕人的身份,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原來他正是鐵血軍總司令、鐵血侯楊光,爲了以最小代價迅速攻取南京,他本人不顧部下的苦苦勸阻,親自帶隊冒險混入南京城內。
剛纔虛驚一場,苦力們都放心地低頭收拾地上凌亂的物品,一個守城門的清兵不知有什麼事情恰好經過這裡,楊光上前攔住他,往他手裡塞了幾塊碎銀,問道:“那跟着八旗都統準塔大人旁邊那個大人是誰啊?我打算日後送一份重禮到他府上。”
重禮?那清兵心想高高在上的將官就他媽的爽,不過自己只是回答一句話便收到幾兩碎銀也不虧,於是爽快地答道:“那是我家參將阮應兆阮大人。”
“啊!原來是阮大人,謝謝你!”
楊光一轉身,一臉的鄙夷:哼,準塔、阮應兆,我來南京了,你們的死期到了!
楊光帶着“苦力”人羣繼續前行,來到一處宅院鑽了進去。
當楊光走出轎門,一把扯去粘在腦後便的小辮子辮子,露出整個大光頭。
前來迎接的段耀光、焦玉成大吃一驚:“總司令,這太危險了,您怎麼親自來了?”
“嘿,你們能來這裡呆那麼久了,我爲什麼就不能來?現在南京城內,我們的人有多少了?兵器夠不夠?”
“我們的人已經超過兩千三百多人了,冷兵器還差不多,就是火器不多。”
“有兩千三百人,夠了。等天黑後就動手裡應外合拿下南京城!”
楊光正打算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養足精神到天黑後動手,突然大門嘭地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衝進來:“不好了,準塔回去後,不知覺得哪裡不對勁,要來搜查我們這裡!”
大家頓時緊張起來:是不是被發現了,要不要提前動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楊光,期盼着他迅速作出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