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雅安、蘆山地震災區人民表示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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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金華縣石門村,土豪南霸天私宅的客廳。
“那小子還嘴硬不?可願意再佃咱們的田?”南霸天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他身邊站着一個乾瘦的老頭,是他的賬房先生兼師爺,南霸天一邊喝着茶一邊問垂手站在下面的家丁。
“回大爺的話,我們兩個夥計折騰他半天,這小子硬扛,就是不……”
“不服就給我打,欠賬還錢,天經地義。想背叛我南家,沒那麼容易!”南霸天狠狠的說。
旁邊的賬房先生連忙道:“你們打他了?別打傷了。縣太爺老爺說了:傷了人怕有麻煩,朱家也不是好惹的。”
“我姐夫讀書讀蠢了,膽子太小,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咱們關他幾天,餓着他,打幾下也行,就不信他不服!……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李四娃種田是把好手,每年就數他收的糧多。這佃戶要是都跟着學我家的田還有誰來種,絕不能開這個頭。唉……他朱家爲什麼怕了泥腿子呢?給佃戶這麼多好處?這佃戶都是賤民,蹬鼻子上臉的主,不能給好臉子。”南霸天的妹子是知縣錢文庸的小妾,這個姐夫叫的有點勉強。
站在堂下的那個家丁說:“大爺,他朱家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家丁幾十人,各個都是好把式。他朱家不知爲什麼搞了個莊丁隊,前幾天我去看過,每人排着隊在場地上轉悠,頂多抱個木棒子耍來耍去的,連個真刀真槍都沒有。想和我們對陣?幾下子就打他個落花流水。再說了,他朱家怎麼會爲一個泥腿子出頭?”
家丁又說:“李四娃的老孃在門外跪了兩個時辰(4個小時)了。怎麼打發她?”
“媽的,叫她滾!告訴他,李四娃是我的佃戶,我想關就關。放人也行,先把五十兩銀子的債還了,還錢我就放人。”
五十兩銀子不算太多,但是對於佃戶那就是天文數字了。佃20畝田(老話說的:三十畝地一頭牛,說的是北方旱地,南方的水田能種20畝地絕對是一等一的壯勞力),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以大明朝的產量,好年景畝產不到兩石五斗(一石 = 120市斤)。不要不信,明朝的產量的確如此,這還是江南的好田,北方好田只有一石三斗的產量。20畝最多出產50石(6000斤)稻穀(不是大米,是稻子)。交給地主佃租30石,自己還剩20石,按崇禎初年的稻穀價錢,這20石值十六到十八兩銀子。這就是全家人的一年收入!這還是一切都往好處算的結果!農民真是苦啊!
那五十兩銀子是四娃他爹六年前生病、後來不治死亡。治病加上發喪,借了南霸天十幾兩銀子。可是這些年也沒少還錢啊,怎麼越還錢越多呢?但是賬房的算盤打的震天響,是麼本加利、利滾利的一算就是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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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朱府。
客廳的主座上做着朱大典,老大萬化、老二萬文、老五萬雄三兄弟一排坐在下手,正商議着石門村南霸天抓了佃戶李四娃的事。老三老四在軍營練兵,還在鄉下沒有回來。
老五說:“這擺明是不拿咱們朱家當回事。咱們石門村的莊丁也不是擺設,帶上人,上門評理,不講理就打進去搶人。他這是私設公堂,理在我們家。對百姓他是南霸天,對我家他屁也不是。”朱萬雄說這話,機動的臉上通紅。
朱大典說道:“這是衝着我朱家來的,起因是讓利於民,看來這個減租不容易呀!這件事是南霸天挑起,但是他代表了地主們的利益。我們如果反應過於激烈,很多人會心中不快。老大你看呢?”
萬化說:“減租是我們的目標之一,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目前只是草創時期,與遍及鄉鎮村寨的地主、士紳這一羣人相比,我們一家就顯得很弱小了。但是,我們朱家的臉面應該維護的。因此,此事必須解決,態度要堅決,而且要抓住一個‘理’字,震懾四鄉,遏制此類事情再次發生。只是方式上平緩一點,報息事寧人的態度,儘量低調行事。還有一點很重要,我們不能失去民心,要讓我們的佃戶有個主心骨。但是有時,事不隨人意,我們不惹事,但是也不能怕事,該出手時還是要出手。”
朱大典說:“我兒說的對,我
朱家與人爲善,但也不是可以隨便招惹的。這個南永在鄉下這麼霸道,壞事一定沒少幹。我們查一下,能抓住他的把柄,事情就不難辦了。雖說有錢知縣爲他撐腰,但這畢竟是大明的天下,王法還是有的。五兒,你最近做生意,來往的人比較多,可派人打探此事,要快!”
“是!父親。”萬雄應道。
萬化猛然想到情報!這個情報工作自己忽略了,現在還不晚。於是他說道:“萬雄,你除了玻璃的事情,能不能把這個打探消息的事情順便做起來。你手上爲了玻璃生意在外面做事的人不少,算上他們生意上的夥伴就更多了。先把其中可靠的人組織起來,就是一個不小的網。也不是要他們打探什麼了不得的事,不需要他們冒什麼危險,只要他們把市面上見到的,比如:當地的糧食、布匹價格,什麼貨最熱,什麼貨缺,當地的官員名單,有什麼嗜好,軍隊有多少人,都是什麼軍隊,軍隊的大規模調動情況,大部分百姓的生活有什麼難處,當地有什麼大案等等,總之,這些市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收集整理後定期彙報回來,對我們非常有用。”
朱大典道:“萬雄,你大哥說的對,這件事你坐在家裡就辦了,有什麼不懂的問你大哥。”
朱萬化連忙說道:“過兩天我給你寫一個章程,先照着這個辦。執行中再慢慢添加修改。”
萬雄又說:“玻璃和鏡子的銷售的很好,按你說的鏡子還不停的在生產,並且沒有再投放到店裡賣,庫裡已經積攢了不少。投入市場的鏡子早就賣完了,無論大小都不剩。都有人求到我這裡了,各家掌櫃的也都急着問還有沒有貨。大哥,你看是不是再投入一批?”
萬化答道:“這才一個多月,再等等。我的意思,這個東西是奢侈品,就要按奢侈品經營。我在等市場定價。市場缺貨,但不會缺少流通。打個比方,不一定合適。蘭亭序的真跡只有一份,贗品也不多,並且這真跡在不在世上都兩說,但是它也是有價格的。這個鏡子我們不賣了,別人可以轉讓或者轉賣,這個價格就出來了。大塊的鏡子現在市場估價大約是五萬兩,這個是不是合適的價格,我說不準,但是時間可以說準,也許漲到十萬八萬,也許跌倒三萬兩萬。在過兩個月到六月時我們按照市場估價的七八成價格,再拿出一批貨,數量上多一點,十面大的鏡子,其他按比例陸續投入市場,賣完這一批還要停一陣。就這樣賣賣停停,這是對市場的保護,對購買者消費心理的保護,對我們信譽的保護。另外,如果有推脫不掉,後臺很大的上門求鏡者,你可以打着老爺的旗號半送半賣,你和父親商量,但不可推脫到父親那裡,這是減少麻煩的辦法。萬一處理錯了,父親可以說你年幼無知,辦事不利,可以元轉。”
萬雄肅然答道:“是,我一定照大哥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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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雄派人到石門村打探情況,朱萬化依然做他的去洋尾的準備工作。首先用石英石燒製一窯玻璃。這個叫光學玻璃,是做千里鏡用的。它的燒製、成型時與普通玻璃不同,爲此專門建了一個小窯。燒普通玻璃的坩堝用耐火材料即可,但是,燒製光學玻璃就要用白金製作坩堝了。這個年代白金確實有了,他的存在卻是個笑話:
西班牙人(這個時代叫佛郎機人,也有的把葡萄牙、西班牙統稱佛郎機)在北美殖民地發現了白金(就是金屬鉑),他們不認識,把它當成了質地差的白銀,並用於鑄造銀元,因此這個時代,可以在使用西班牙銀幣的地區,比如中國的廣州,澳門可以找到這種“假銀元”。萬化已經交代去廣州、澳門找泰西人(歐洲人)交易玻璃、鏡子的家人,收集這種“假銀元”。如果能夠得到白金,以後燒製玻璃的坩堝就可以用白金的了。
現在沒有白金只好用黃金了。燒出的玻璃液要反覆加熱、鍛造。不要奇怪,確實是鍛造哦,不要以爲只有金屬可以鍛造。鍛造的目的是消除細小的氣泡,並使其質地均勻。就像頜面一樣揉來搓去。最後使用小的圓形金屬槽有直徑兩寸的,有直徑4寸的鑄造成較厚的圓片坯料,大坯料半寸厚,小的也有10毫米厚,光學鏡片的坯料有了!鏡片需要成對磨製,凸凹鏡片是一對。用專用設備:簡單說就是把上下一對鏡片分別裝到夾具上固定,上夾具(
也可以是下夾具)是吊裝在萬向軸上的(吊個繩子也可以),調整這個懸臂長度即可得到不同的鏡片曲率,就是望遠鏡的倍數。然後鏡片之間加磨料(粗磨用硅砂,細磨氧化鐵,拋光用油膏)。然後就是耐心的用手晃動磨製了。就這樣10倍、20倍的鏡片各磨製十組鏡片。”
望遠鏡、槍炮的瞄準鏡都是常備的產品,爲此,朱萬化囑咐朱萬雄,找合適的僕人兩人,學習磨製鏡片的工作,都納入到玻璃作坊中管理。當前需要量不大,兩個人夠用了。
兩天後石門村的情況清楚了:南永去年看上了本村的一個姑娘叫娟兒,十七歲,父母雙亡留下姐弟兩個艱難度日。這個娟兒是李四娃的鄰居,從小青梅竹馬,與李四娃頗有情義。雖然沒有提婚事,李四娃的娘頗有娶回做兒媳的打算。
可是娟兒被南霸天搶去以後就沒了音信,據南家的一個廚子說,娟兒被抓去的第三天就上吊自盡了。李四娃把娟兒的弟弟接到自己家中撫養,他恨不得殺了南霸天,可是一個佃戶怎麼報這個仇?朱家善待佃戶的事實讓他決心轉到朱家,之後就發生了抓李四娃的事。
知道這些情況後,朱大典當機立斷,立即派人把李四娃母親、娟兒的弟弟和南家的那個廚子,包括廚子的家人全部“請”到朱府(強制手段還是必要的),並且告訴他們,事情辦完後,把他們都安排到洋尾去。另外,根據廚子的供述,知道了娟兒的埋葬地點。
朱大典便帶了李四娃母親的訴狀,連同廚子的證詞當日就去“拜訪”縣太爺錢文庸。
看到這些文案,錢文庸當即就明白了,如果公事公辦,按大明律南永最少是個流刑。朱大典親自上門就是給了他一個挽回的餘地,朱大典雖然居喪在家,畢竟是朝廷三品大員,對他這個七品知縣高了不知多少,親自上門這是給足了面子,他能不知好歹嗎?
錢知縣滿臉是汗,加着小心說:“朱大人,下官委實不知南永這廝做下這等欺壓鄰里,霸道鄉間的事。該嚴辦,依律嚴辦!……不知大人可有什麼指教?”這話看着說的狠,但是對強搶民女、私設公堂、強姦民女、逼死人命的大罪隻字不提。
朱大典只是看着錢大庸,微微笑着,一言不發。錢大庸等着朱大典說話,也看着對方,等了一會朱大典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錢大庸有些明白了,這事情很嚴重,自己看輕了,今天沒有個明白交代怕是過不去。於是擦擦汗又說道:
“這廝逼死人命……人命關天,大人有何見教,……求大人給下官指條明路,下官全家定感念大人恩德。”這話有點意思了。
朱大典放下茶碗,拿起桌上的狀子收入袖中,慢悠悠的說道:“你是本縣的父母官,南永又是你的親戚,看在錢大人的面子上,我想給他一個出路,不知錢大人可願意勸導他?”
“願意,願意。朱大人這是爲下官好。”錢大庸連忙回答。
“那好,我就不客氣了。第一,立即放人!他不是官,南家不是官衙,再不能有抓人關人的事。”
“照辦!照辦!”
“第二,李四娃的債務一筆勾銷,返還借據,另外賠償李四娃白銀一百兩。他私自放高利貸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大明朝廷還是有禁止高利貸的法律的,只不過沒有人當回事,真要叫着真追究起來,還真是要說道說道的。
“……哦,照辦!”
“第三,人命關天。看在大家鄉里鄉親的,給他南某留條路。挖出娟兒的屍身,重新裝殮,搭靈棚,和尚唸經,道士做法,超度亡靈,擇墓地厚葬。賠償娟兒的弟弟白銀一千兩,以息事寧人。”
“……”錢知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他不敢替南永答應。“這南永畢竟只是我的一個親戚,我不好代替他。可否下官帶他到府上聆聽教誨。”
朱大典冷冷的說道:“我府上容不得這等小人,我家也不屑見這種小人。如果大人不教導治下頑劣,就公堂上見吧。我沒有叫他爲死者披麻戴孝,已經便宜他了,那是一條人命啊,才十七歲!”
“算今日,三日爲限。後天沒有結果,哼!看老夫手段!”
說罷,朱大典負手而去,留下錢文庸呆立在哪裡。
--- 第 8 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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