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如果有的選的話,徐弘基實在是不願意再出來和朱常洛產生正面衝突的,無他,這個少年親王簡直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仗着自己皇室的身份,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說話更是尖酸刻薄到了極點,自己引以爲傲的魏國公身份,到了他這裡卻偏偏揮不出任何的作用!
但是沒辦法,就算再不願意,徐弘基也必須要站出來,不然的話,他得罪了周世選才換來的機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哼,魏國公今日屢次無故攀誣本王,本王定要將此事上稟朝廷,請皇上爲本王做主!”
朱常洛卻是絲毫都不吃他這一套,冷冷的開口道。
頓時將徐弘基氣的半死,明明自己纔是佔理的一方還不好?什麼時候連犯了如此大錯的人都能理直氣壯的說要上稟朝廷?!
不過此刻的朱常洛已經不再理會他,而是轉身望着程拱宸淡淡的開口說道。
“程府尹,本王且問你,豐慶錢莊既是在你治下,你可曾去巡視過?那掌櫃的被本王衛士押解去應天府的時候,你可曾見過並詢問他?”
朱常洛突然凜然的氣勢讓程拱宸的眉頭一皺,但是還是立刻就開口答道。
“這是自然,下官職責所在,自然是巡視過豐慶錢莊,那掌櫃的自然也見過,不過據應天府的查證,那豐慶錢莊並未有不法之事,掌櫃的也是老實本分之人,不知他們所犯何罪,竟致殿下如此震怒,竟直接動用衛士將其鎖拿?”
程拱宸當然知道,朱常洛的這句問話裡可能藏着陷阱,但是他沒得選擇,像豐慶這樣的大錢莊,都是在應天府當中登記備案的,畢竟大明的商稅雖然低,但也不是沒有,巡視商戶是他的職責,故而就算明知道朱常洛不懷好意,程拱宸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承認了。
“那好,既然你去過那豐慶錢莊,當知他五間七架,門上有獸面漆彩,屋脊瓦獸,樑棟土黃,你身爲應天府尹,告訴本王這是何等人才可用的規制?那掌櫃的一介商賈,身穿綾羅,僭越本分,本王身爲太祖子孫,行此律令,將僭越之人捉拿,可有錯處?”
朱常洛冷哼一聲,口氣卻是越的不善起來。
程拱宸的臉上流下一滴冷汗,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商戶開門迎客,自然是要將自家裝飾起來,尤其是像豐慶這樣的大錢莊,更是裝飾的華麗輝煌,讓進去的人都能直接感受到豐慶的財大氣粗。
若是放在後世,這當然不算什麼,頂多被罵一句炫富,但是放在如今可就不行了!
身爲應天府尹,程拱宸自然清楚,洪武三年,太祖皇帝曾經頒下詔令,明定士庶民房屋服色,平民百姓建房,止三間五架,不許用斗拱彩飾,而門上獸面,屋脊瓦獸,乃是七品以上官員的房舍所用規制,平心而論,豐慶的規制的確是大大的僭越了!
而且當初太祖也曾經明文規定,平民不得用綾羅,何況是四民之末的商賈之家,連綢布都穿不得,何況綾羅?
但是問題就在於此,這並不是單純的豐慶錢莊這麼幹,事實上,太祖皇帝當初定下的服色規制早已經處於半廢置的狀態,民間僭越成風,像豐慶這樣的事情,早已經是平常的很,朝廷屢禁不止,也只能聽之任之了,也不能怪程拱宸先前沒有想到這一點。
不過他沒有想到,不代表朱常洛沒有想到。
事實上,一路過來,朱常洛感受到的最明顯的就是越往南方,越的奢華靡費,庶民穿着華麗,規制僭越,尤其是商人,簡直把朝廷規定的服色規制完全拋到了腦後,建的宅子和園子,一個比一個誇張。
原本朱常洛在京城的時候,對於這一點感受還不深,畢竟是天子腳下,沒有人敢做的這麼過分,但是當他見到豐慶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大膽,要知道,樑棟土黃,這可是三品以上大員才準用的規制,如今卻在區區一個錢莊裡出現了,這麼好的把柄送到手裡,朱常洛覺得自己要是不綁了他,都對不起自己!
面色一沉,朱常洛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若是太祖皇帝的旨意太過久遠,那不如本王告訴你當今陛下的旨意吧!萬曆四年,皇上下旨重修大明會典,其中專闢房屋用器等第述房屋規制,如今陛下仍舊在位,這道旨意便被爾等拋到了腦後不成?本王身爲皇家子孫,代行陛下旨意,難道有錯不成?”
雖然朱常洛對自己這個老爹並不感冒,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拉大旗作虎皮。
事實上,作爲等級分明的一個標準,房屋和服色一直是歷代皇帝都十分重視的事情,不僅僅是萬曆,從英宗皇帝開始,歷代皇帝都曾經專門下旨,申明不許民間私自僭越。
雖然隨着商品經濟的展,這些旨意起到的作用並不大,但是朱常洛要是抓着這一點來說,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難不成我執行皇帝旨意,還錯了不成?
程拱宸冷汗直冒,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不住的朝徐弘基這邊看着……
可徐弘基現在哪還有心思去管程拱宸,他滿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從朱常洛拿出這個說法的時候,他就清楚,自己今天被打的臉,算是白捱了!誰能想得到,朱常洛竟然拿這種大家平時都習以爲常的事情來做法?而且偏偏自己還沒辦法反駁!
難不成自己能夠說民間都是這麼幹的,大家都不服太祖當年的規定?
他要是敢這麼說,第一個被抓起來的肯定是他自己,敢說太祖皇帝有錯?活膩了吧!
要知道,就連皇帝都不敢明目張膽的違背祖制,他徐弘基算老幾!
朱常洛眉宇間閃過一絲得意之色,身爲一個從後世而來的人,他對於什麼叫抓典型清楚的很,法不責衆?沒錯,但是大家都犯錯,我就罰你怎的?
他堂堂一個親王,別說這豐慶本身就不乾淨,就算是乾乾淨淨的,隨隨便便找個百八十條罪名給他也是分分鐘的事兒,想要憑這件事情來做文章,只能說這幫人還是太嫩了!
場面微微有些凝滯,片刻之後,周世選方纔嘆了口氣,上前一步開口道。
“殿下沒錯,是老夫失職,令民間僭越成風,請殿下恕罪,老夫不日就上疏向陛下請罪……”
周世選的話算是一錘定音,給今天的事情徹底的畫上了一個句號,雖說他只是南京協同守備,但是實際上應天府的政務方面,一直都是由他來負責的,這也是今天陳良弼一直在旁邊當泥塑雕像的原因,民政方面是文官的地盤,即便他是南京守備,也不好過多伸手。
而周世選作爲文官在應天府的官位最高之人,他說的話,自然是沒有人敢質疑的。
也就是說,今天生的事情,周世選已經完全認可了朱常洛所做的合法性,畢竟歷代先帝的名頭都壓上來了,誰還敢反駁不成?
“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辭了!”
朱常洛伸了個懶腰,拱了拱手,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未完待續。)公告:筆趣閣app上線了,支持安卓,蘋果。請關注微信公衆號進入下載安裝appxsyd(按住三秒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