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仲能夠聽見,那個身材魁梧的羅遊擊忐忑的聲音:“快,快,到軍營裡去,劉將軍在那兒等着呢,我入,張守備怎麼這樣倒黴?死了?不行,眼睛都硬了!”
一行數十人,在叢林裡遠遠地消逝了。
毛仲將海灘上拔來的半截草揪去了核心的嫩芽,調整一下,就對着海灘上的來處輕輕吹了起來。
這草,是蘆荻,發出了輕揚的聲音,比樹葉做的要好得多。
聽到了聯絡暗號,那邊很快就有了回聲,不到五分鐘,陳繼盛等四人就趕到了,冰梅在黑暗裡悄悄地問:“毛仲,你怎麼不引開叛軍?耽誤了這麼久?”
陳繼盛道:“毛仲,你真把張守備給射死了?”
毛仲聽着冰梅有些嗔怪的意思,心裡不舒服,道:“別說了,趕快走吧!”
“好,走!”陳繼盛和冰梅在中,蘇烈文和陳繼勳在前,毛仲在後,一行五人,悄悄地通過了這一坡地,在草叢中的小道上,再次躍下了海灘。
又走了約十來八分光景,大約一里多路。在島嶼邊緣的草叢羈絆下,五人行走得極爲艱難。
忽然,前面黑影兒一晃,冰梅摔倒了,毛仲想了想,上前攙扶住她,不料,竟然攙扶不起。
陳繼盛等三人走得很急,根本沒有想到後面出了意外。
冰梅身體顫抖着,狠狠地拉毛仲,就是不敢大聲呼救,而毛仲從攙扶的過程中已經覺察了蹊蹺,還沒有動作,就從氣息裡嗅出了非同尋常的東西。
難道是蛇?
他不敢再動,以腰刀朝着感覺裡很危險的地方唰唰唰連斬數刀,還用靴子猛踹。
冰梅的身體一軟,伏到了毛仲懷裡。
毛仲用刀在地上劃拉着,果然是一堆軟綿綿油滑滑的渾圓而長的東西,用腳一踩,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蛇,小蟒蛇。”
壯年人胳膊粗的蛇,絕對有半仙半妖的火候了,如果不是毛仲手快,也許,它能夠將冰梅糾纏起來困死的。
冰梅自然知道,否則,她就不會這麼崩潰了。
毛仲搖晃着冰梅,發覺她已經昏迷過去,就蹲下來,將她背起,迅速地向前奔馳。
還真不用說,背一個黃花閨女的感覺真棒啊。那種香噴噴的氣息,繚繞在周圍,而她胸前的坡度,也隱隱約約地印在他的脊樑上,渾身特有的柔軟,溫暖,讓人無由地愜意,遐想。
“毛仲?冰梅?”
“在!”
“你們?”
“我揹她。”
“這個,也好,看,那裡,就是我們的水師座艦,有我們的人時刻監守,看見了沒有?黑呼呼的,不想讓叛軍看見,飛豹軍右營隊看船的二百幾十位官兵,還有瑩瑩幾個,都已經在船上了,我們只要走過那邊,就算是到家了!”陳繼盛的腦筋還不糊塗。指揮起來有條有理。
這麼簡單?
“毛仲大哥,叫我來揹她吧。”那小軍官蘇烈文請求。
毛仲還沒有回答,陳繼盛就說:“給他,毛仲,烈文和冰梅打小就定的娃娃親。你揹着不好。”
毛仲心裡一驚,不禁暗暗嘆息,這麼俊的一個大姑娘,和自己這麼有緣分,怎麼就沒有自己的份兒?想想這小軍官剛纔在火光裡所見,也眉清目秀,敢於和叛軍撕殺,就沒有更多心思,將冰梅給了他。不巧,這時候,冰梅醒了,整整着跳下來。小聲道:“姨父,大蛇纏了我,多虧毛仲救援!”
陳繼盛如釋重負道:“沒事兒,冰梅,烈文,你倆以後要多多感謝毛仲。”
蘇烈文急忙點頭,在黑暗裡道:“毛仲大哥,我蘇烈文一輩子忘不了你的恩德!”
“哪裡,快走吧!”毛仲的心裡,又開始爲剛纔揹着人家未婚妻時心猿意馬的無恥而愧疚。
五人急忙向前,眼看着到了海灘邊上,再有三十餘米就是船隊停泊的碼頭,陳繼勳在最前沿,忽然人一矮,就栽倒了。
蘇烈文反應也非常不錯,立刻就揹着冰梅蹲了下來,而陳繼盛畢竟老態龍鍾,遲鈍了不少,又呃的一聲,也滑倒。
毛仲在後面,警惕後面有敵人尾隨,自然顧忌不到前面,忽然聽前面有動靜,急忙看時,已經應到草叢裡一陣輕響,陳繼勳和陳繼盛都被拉倒,向着草叢的深處滑去。
毛仲大驚,立刻把握起腰刀,將身體一縮,朝着陳繼盛被拖走的方向衝去,他認爲,從響動來看,該是另外一條小蟒蛇。同時,他心裡又有些奇怪,怎麼這島嶼上的蛇這麼大?蟒蛇向來在南方纔能生活呀。
循着滑動聲,他疾速地趕上前,以刀連連劈砍那蛇行的位置,但是,觸手可及的,卻不是柔滑和肉質,筋骨,而是細膩的繩索。幾刀下去,那繩索就斷了。他一拉,將陳繼盛拉住,迅速地回手,將之返回了七八米,按在草叢裡:“嗯!”拍拍他的嘴,示意其不要輕舉妄動,就朝前衝去。
一定是有敵人埋伏!
他要尋找陳繼勳,可是,竟然聽到了陳繼勳就在自己的左側不遠的位置,還是憑空懸掛在樹稍上的,於是,縱身而起,將刀劈砍。
“啊呀!”陳繼勳掉地上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沒有敵人出現,救人之後立刻就伏在草攏裡等候敵人來戰的毛仲,發覺那些繩索,其實該是些誘捕野獸的無人繩套,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剛纔陳繼勳的叫聲,已經有了反映。
“是誰?”
“有人!”
“對,對,就在那邊,一定是飛豹軍的殘兵敗將!兄弟們,來,給老子堵截了!”
說話之間,就從前面的海灘上和灌木叢的後面,涌現了一羣黑影兒。
“快走!”陳繼盛已經爬起來,一聲招呼,帶着幾人急忙閃進了灌木叢裡。
叛軍很不少,呼啦啦在草叢裡衝撞着,但是,沒有人點燃火把,估計是怕不遠處飛豹軍的船隊上射箭。
陳繼盛焦躁地看着叛軍在不遠的草叢裡胡作非爲搜索,“毛仲,你看怎麼辦?”
毛仲心說;我纔來幾天?島嶼的情況還不熟悉,誰知道怎麼辦!“但請老將指揮。”
正說着,忽然,海邊碼頭的位置上,亮起了幾盞燈籠,將那一帶的船隻顯露了出來。有人在上面大聲地呼喊,“磨蹭什麼?還不點了火把追?”
“是,王遊擊!我們知道了!”回答的是海灘邊兒和樹林邊緣的叛軍,說話之間,就有十幾個火把點燃了,照出一百多個叛軍的影子。
毛仲悄悄問:“老將,您不是說那船是飛豹軍的?怎麼和叛軍一路?”
陳繼勳看了說:“壞了,一定是叛軍的船隊驅散了我們的船,”
陳繼盛也連連嘆息:“這下完了,我們走不了了!”
蘇烈文道:“兩位長輩別急,我們的船隊一定會趕來救援我們的。一定。”
他的話純粹是胡說八道,安慰兩個老將而已。
從燈盞的位置看去,在碼頭上有五艘海船,海船的形狀在夜幕裡可以看出大致的輪廓,小型的海船。
冰梅已經徹底地清醒,脫離了揹負,站在地上,“姨父,叔叔,我們怎麼走呢?”
半天沒人說,怎麼走?在百十多敵人的圍攻下,區區五人,實在難以想象。就算是你打到了海邊,可是,接應的船隊已經散了,難道能夠坐敵人的船?
正爲難間,又聽碼頭上一陣亂嚷,接着,在黑暗裡又亮出了幾盞燈,恍然可見三條大戰船闖了過來,雖然不見其旗幟,卻能聽船上的人和下面叛軍之間,一問一答,十分和諧,可以斷定,他們也是叛軍。
島嶼上,叛軍已經控制了局勢,海灘和碼頭上,叛軍人滿爲患,陳繼盛等五人,已經陷入了絕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