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仲感到,身後一酥,一個溫軟的身體在他背上一滑過去了,回頭看看,苗條秀氣的,不是冰梅是誰?可惜,船的顛簸還不到位,要是再狠一些,直接將她砸到自己懷裡就好了。
敵船一去,整個大船上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就是叛軍士兵也明白,自己的性命無憂了,誰都知道,一旦危險,他們這些俘虜肯定最先被屠殺泄憤。
在黑暗中,可以聽海風,可以觀星星,可以蕩波濤,也是蠻詩意的。緊張太久,身心疲憊不堪,毛仲說了一聲,就仰面朝天躺在船艙裡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這船上只有兩人了,冒着熱氣的茶碗裡,一掀起瓷蓋子,裡面是粘稠的湯水。
“毛仲大哥,你醒了?”是冰梅俊俏的臉,清脆的聲音。
“他們呢?”
“在其他船上。”
“其他船?”
“對呀。我們飛豹軍的艦隊都到了,十八條大船。五百零七名將士。這下子,我們可以安穩了,是進是退,都可以。”冰梅很興奮地講述着。
原來,熟悉地理環境和海面情況的陳繼盛,一直沒有放棄艦隊,預先佈置有人手隨時隨地接應,還讓人調集了新的援軍,這幾天,恰好趕到了,包括原來的船隊,從海洋島上撤退的官兵,又是三百多人,疊加起來,也有八百餘。
毛仲暗暗佩服陳繼盛,到底是行家裡手,老奸巨猾。
“什麼湯?”
“人蔘魚翅溫補湯。”
“啊?這麼奢侈?”
“什麼呀,毛仲哥哥,您救了我們的命,我們怎麼報答你都不過分啊。”
毛仲一笑,逗她:“可是,我想要的,你們未必肯給。”
“怎麼不肯?一定給,毛仲哥哥,你說吧。”
“我想讓你伺候我一輩子。”
“可以呀!你是我的哥哥,呀,呸,毛仲哥哥,你好壞!好壞!你個麻子臉的壞哥哥!大**!不理你了!”冰梅氣得滿臉通紅。
毛仲哈哈一笑。
冰梅走了又回頭:“毛仲哥哥,你趕緊喝湯,那不,桌子上還有魚肉,薄餅,你先將就,等到了皮島,我們就有好吃的東西了。”
“謝謝。”
“謝什麼?”冰梅乾脆拐了回來,凝視着毛仲,讓他趕緊用手在臉上亂摸,以爲出了什麼洋相:“怎麼了?冰梅妹妹?”
“怎麼了?你瞧瞧你的壞模樣?真壞死了!哥哥,不是我看不上你,你的麻子臉真,真,真不俊!可是,不是這原因,你兩次救了我,我冰梅就是幾輩子也報答不完你,可是,我是有人家的,沒有辦法。哥哥,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哥哥了!不要欺負我好嗎?”
見這麼俊俏的大姑娘楚楚可憐的樣子,毛仲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壞的壞蛋了,趕緊點頭。
“毛仲哥哥你真好!”冰梅突然走到了他跟前,撲上來,兩手捧住他的臉,狠狠的親了一口。“哥,你喜歡被人咬,我就咬你一口。”
毛仲被她整得挺幸福,說:“我怎麼喜歡被人咬?你知道?”
“你在監牢裡不是逼着香雪姐姐咬你?”
“啊?你知道?”
“我聽見了!”說完,冰梅轉身跑出去了。
毛仲喝了湯,吃了餅,跑到外面,頓時神清氣爽,海面上,波光粼粼,十數艘古老的木質地戰艦,飄揚着獵獵的軍旗,整齊有序地排列着,陽光普照,萬物清新,更讓人驚訝的是,戰艦的前艙和兩側,居然有大炮!
每一艘戰艦,至少七門大炮。前後各一門,有的兩門,側翼還有。毛仲急忙上前觀察,被擦得油光發亮的青銅大炮,被一道到鐵箍圈着,粗短威猛,很象男人最矯健時的寶貝疙瘩。
“毛仲,你醒了?”說話的是那邊船上的人,一看,是蘇烈文,眉清目秀,很奶油的蘇先生穿着盔甲,也有些男人氣概:“大哥,你真了不起。”
毛仲心說,你才了不起,把那麼一朵鮮花都插到自己頭上了。“好啊,你也很行!”
毛仲過去,在蘇烈文的帶領下,晉見了陳繼盛。
四列戰艦,將毛仲所在的位置圈起來,保護在覈心。陳繼盛一見毛仲,就上前捉住他的肩膀:“醒了?很好!”
“多謝老將軍掛念!”
大船上,坐着一堆將官,陳繼盛一一給毛仲介紹了,什麼遊擊,守備一類的,自然,其中也有毛仲認識的人在,比如醜陋的黃參軍。各位將官見了毛仲,樹立大拇指。
“毛仲在昨天夜裡,英勇善戰,殺敵多人,奪取叛軍戰艦,才使我等可以脫離危險,真是難得的勇士,難得!”陳繼盛感慨萬千:“現在,本將就宣佈,提拔毛仲爲左營隊的領隊守備,八品記名。”
“好,好!”船艙裡,衆人一片歡呼。
毛仲對那些遊擊,守備之類的並沒有特別在意,不過是些中下級軍官而已,只有蘇烈文被介紹到時,毛仲才着意注意了下,他也是守備軍銜,他的哥哥蘇方升則是記名遊擊將軍。也是飛豹軍從皮島趕來的第二波艦隊的主將。
陳繼盛西來海洋島,帶了兩撥人馬,一撥進島,一撥在海上游動,以爲隨時增援或者退路,看來,這老將還不糊塗。
說了一會兒話,衆人的情緒很快就頹廢下來。
“老將,依我之見,我們的戰艦雖然不多,完全可以向島嶼逼近,以我軍優勢的炮火,轟擊敵人,將之擊潰,”是黃參軍的聲音。
蘇方升則不同意:“老將,我看不妥當,雖然我軍目前還有大船十八艘,可是,根據偵察,叛軍的艦船,不下四十艘,士兵近三千人,在北面和西面都發現了叛軍,甚至還有金國韃子的巡海軍,由此看來,毛承祿的叛亂,勾結了金國韃子,蓄謀已久,我軍在此地,不宜久留,最好還是轉向皮島,或者旅順,與其他各軍匯合,再做打算。”
又一老將道:“敵強我弱,固然不可戰鬥,但是,我們總不能置失陷官兵的性命於不顧,轉身就逃吧?”
正在這時,冰梅跑了進來,讓幾個護衛的士兵非常爲難:“小姐,小姐?”
冰梅上前,帶着哭腔:“姨父,你總不能不救香雪姐姐吧?”
一提香雪,頓時,船艙裡一片寂靜。將官們都低下了頭。
陳繼盛遲疑了良久,“冰梅,你下去吧,”
“姨父?”
“我正在想辦法!”
“好!”
望着冰梅的背影,陳繼盛流下了眼淚:“諸位,先到各自的戰艦上去吧!等候本將的軍令!”
衆人嘆息着散了,毛仲也出來,想來想去,還是回到自己那艘船上清靜。還沒走出,就碰見了冰梅,這姑娘兩隻眼睛哭得象熟透了的桃子。
“怎麼了?”見周圍沒人,毛仲悄悄問:“老妹子,是不是咬人使壞了牙幫子?”
冰梅放下正抹着的胳膊,狠狠地飛起來巴掌。到了毛仲的臉邊兒,卻沒有打下去。忽然驚喜:“毛仲哥哥,要不,你去救她?”
“救誰?”
“香雪姐姐啊。”
“怎麼救?”毛仲的頭大了,老實說,昨天夜裡,一場混戰,將他也驚得不輕,特種兵不是超人,而是稍微強些的普通人,心理承受的壓力也是有限的,現在,他需要調整。對於海洋島上的敵軍情況,他實在沒底兒。
“你想辦法啊。”梨花帶雨的姑娘讓毛仲心裡一陣滾燙。“我看,咱飛豹軍也只有你能夠救姐姐了。”
“不,”毛仲心裡有些酸:“我看,那個蘇烈文守備和他的哥哥就很厲害,他們帶兵攻打島上叛軍,一定能成功。”
“毛仲哥哥,你怎麼這樣壞?我不理你了!”
“啊?”
正說着,有人咳嗽,一看,是陳繼勳,這老哥兒右手揪着雜白的鬍鬚,一副漠然置之的深沉狀。好象在思考問題,又好象在觀察前面的景色。
毛仲急忙拱手:“將軍!”
陳繼勳往邊上看了看,見冰梅趕緊逃走了,就笑了:“毛仲,你閒話呀?”
毛仲說:“將軍的意思?”
陳繼勳道:“叛軍勢力龐大,我軍不是對手,只能撤退,可是,你不能啊。”
毛仲奇怪:“我怎麼不能?”
陳繼勳道:“你怎麼能?你的家眷在島上,你不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