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陸船

“一、二、三!嘿喲!”東麗河畔,無數的士兵拉着密密麻麻的繩索,繩索的盡頭是一艘艘大大小小的帆船,寒風呼嘯,不少人卻是光着膀子,身上晶亮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閃亮的汗珠滾滾而下。木船下都墊着圓木,有更多的士兵抱着長長的木杆,隨着號子聲用力起撬。一支奇特的陸行船隊朝着數裡外的小波河緩緩“駛”去。

“這真是瘋狂!”鮑雅大笑着對狄稷道。

“也只有大莫將軍敢行這非常之事。”狄稷滿面興奮之色。

“以前覺得莫湘將軍是個謹慎之人,怎麼能如此?唉,萬一迷齊人殺過來……”劉袞和蘇平站在一起,搖着頭道。

“我喜歡這種富有想象力的冒險!”蘇平不以爲然地微笑道,“有史以來還沒有過這樣的冒險!這樣的創舉!劉將軍,你我應該爲偉大的想象力擊節讚歎!就算最後失敗了,至少我們想象過,親自去做過。能參與這樣史無前例的創舉,我們還有什麼遺憾呢?”說這話的時候,蘇平臨風而立,長衫隨風飄飄,翩然若仙。

忽然河上傳來“轟隆”“轟隆”幾聲巨響,間雜着幾十個士兵的驚叫慘呼聲,原來是一艘帆船的繩索崩斷,剛剛拉上岸的帆船沿着斜坡滑下河去,一路壓倒了來不及躲避的十幾名士兵。士兵們有逃跑躲避的,也有試圖衝上去將船拉住的,現場一片混亂,猛然聽一聲暴喝道:“大夥兒閃開了!讓俺老鮑來。”“還有俺老狄。”隨着喊聲,鮑雅和狄稷像兩隻灰雕一左一右撲向那隻沉重的帆船兩側。兩人分別伸手拽住士兵們拋下的十幾根繩子,雙足發力踏入地裡,臂膊筋肉暴突,被船拖後七八步之後,竟是生生將船拽停住,地上留下兩人深深的足痕。

衆兵將目睹如此神力,不禁都呆住了,隨即就爆發出一陣震天價的喝彩聲。兩人挽住帆船,士兵們七手八腳重新勾搭繩索。將軍席雱見狀喝道:“兒郎們閃開了,看我的。”說罷飛身到那帆船之後,雙掌貼上船尾幫,提氣開聲道:“去!”帆船在三人的力量下猛然往前進了一尺。

三人合力將帆船推拉了十幾丈,一直推拉過了河堰斜坡,到達平地上,這才由士兵們接手繼續拉。鮑雅和狄稷兩人出了一身大汗,席雱臉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氣息還相當均勻。

“行啊!老席,真有你的!”鮑雅和狄稷兩人一人給了席雱一拳,把席雱疼的齜牙咧嘴。

席雱笑道:“兩位的功夫在下可是佩服得很哪。”

“哈哈哈哈!過獎過獎!”兩人也不客套。

“照這麼個拉法,怕不得兩個月!”劉袞皺眉看着河裡擠成一團等着上岸的船道。

“你有什麼好法子麼?”蘇平不緊不慢地道。

“我看可以先讓工兵營建造塔樓,不用多好,結實就行,上面安裝吊杆滑輪組。這樣亂紛紛地拉也不是辦法。應將大小船分開來,大船專走大船道,用大滾木,小船走小船道。按照船的大小配給人手,安設滑道。士兵們組織也有點問題,應該排好班次,輪流休息,日夜不停,這樣不會浪費人力,又可以留出部分機動部隊,效率至少可以提高一半。要短期內完成此工程,工兵營人手不足。我看還可以抽調士兵中會木匠、石匠、篾匠、泥瓦匠手藝的補充進工兵營,工兵營兵力可以擴張一倍。這些步兵多數出身僕隸,會這些手藝的應該不在少數。還有我覺得,將所有騎兵都調走擔任警戒是不恰當的,完全依靠人力拉這些船太費工。如果多幾百匹馬的話,效率會有很大的提高。”劉袞分析道。

“但是這需要大量的木材,這問題怎麼解決?”蘇平道。

“這個容易,拆幾艘大船就夠了。木頭、繩索、鐵釘、工具都是現成的。所有船上都準備有木匠工具箱,把它們集中到一起使用。我已經問過工兵營,滑輪、塔樓都不難造,我已從他們那裡借了兩個人,先繪圖樣,定點規測。”劉袞道。

“劉將軍有這麼多想法怎麼不早提出來呢?”蘇平奇怪地道。

“我……我們身爲客將,服從命令便好吧。”劉袞道。

“客將?服從命令?”蘇平笑道:“我的劉大將軍,這次出征,軍中除了莫湘將軍,就是你和莫言愁的職位最高,在其位謀其政不用在下說吧?現在二位莫將軍都不在,你就是這裡的總指揮,現在這裡所有人都得服從你的命令。莫將軍既然放心留下咱們,就是相信咱們能把事情辦好,你這麼端着可不象話。知道的明白你有隱情,不知道的可是要以爲你無能了。再說你看看這裡不是我大周的領土?你難道不是大周的將領?周國的將領在周國的土地上,算什麼客將了?”

這話倒是將劉袞給問住了,他沒有正面反駁,笑了笑道:“您真的認爲這些軍官們會聽我指揮調動?”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蘇平同樣報以微笑。

劉袞原本年輕氣盛,此刻被蘇平言語所激,起了好勝之心,道:“那便瞧瞧吧。”大聲道:“卜以憐!”一名赤睛黃髮的高大傳令官大聲應到。“向各部尉、將宣示我的命令,午時正,大帳聚齊,過期不到,軍法處置!”卜以憐召集手下傳令兵,飛奔去了。

劉袞回頭對蘇平道:“如何?你瞧有幾個人能來?”

蘇平道:“放心,一個也不會缺。吳憂軍中最重紀律,尤其戰場上。一會兒你瞧着吧,就是走不動的他們也得讓人給擡過來。不過說實話,要是換了我,大概不會這樣辦事。”

劉袞臉色微紅,沒再說什麼,趕忙回帳準備去了。要命令這些帶兵的將軍們容易,但真正折服他們讓他們心服口服就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如蘇平所料,留守諸將全都準時到達,沒有一個抗命的。而且全都披掛重甲,一副要上戰場的架勢,讓劉袞有點兒哭笑不得。

掌令軍官宣明紀律,衆將校肅立兩邊。劉袞也不廢話,對着圖紙,簡要介紹了自己的計劃,徵詢衆將意見。這些將校們大部分都沒念過什麼書,大部分聽得迷迷糊糊,十成懂了一成不到。

狄稷問道:“蘇先生以爲如何?”

蘇平微笑道:“我以爲劉將軍此策可行。”

鮑雅道:“莫將軍出征前就交代過,營中大事,蘇先生和劉將軍可以決定。蘇先生既然覺得可行,我想我沒什麼問題。這圖紙滑輪什麼的我是不懂,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儘管吩咐就是。”

別的將校大多附和鮑雅意見。倒是席雱問了不少內行問題,顯得並不外行,連劉袞和蘇平都對他高看一眼。見衆將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劉袞開始發牌分配任務。他心中早有定計,口中發落,手上發牌,絲毫不錯,只一會兒功夫,所有人都分配完畢,井然有序,各有職責。就是原本對他不大服氣的狄稷等將領也都心悅誠服。

聖武二*年的冬天,吳憂的雲西軍船隊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趕在東麗水結冰之前完成了跨河運輸,進入小波河。這時候小波河已經完全冰封,雲西軍制作了大量的雪橇滑板,從冰上越過小波河,然後再次登陸,進入常年不結冰的大河波河,正式進入呼倫河水系。最後船隻雖然毀損了大概四分之一,但已經算是了不起的創舉了。在這前後長達兩個月的艱鉅工程中,劉袞發揮了其出色的才華。在蘇平的幫助協調下,竟然完成了這史無前例的大創舉。提出這個創舉的人是莫湘,完成它卻是劉袞、蘇平和上萬將士們的辛勤血汗了。通過這麼長時間的工程施行,雲西軍的工兵營已經從一哨人馬五百人擴大到四哨兩千人。這些新轉行的工兵,對工程技術掌握雖然不如老工兵們那麼熟練,但也像模像樣了。

這期間,莫言愁率領一支騎兵分隊北上,聯絡哈迷失。莫湘率金肅、範竺二將率騎軍主力駐屈延縣,和駐紮在這裡的秦古劍部下楊靜會合,爲緩慢移動的船隊做警戒。莫湘打定了主意不和迷齊人硬碰。每日除了派人出去射獵採牧,大部隊就在屈延縣城裡待着,修繕城壕,操練兵馬,沒有任何進取的意思。

迷齊人的統帥老早就得知雲西出兵的消息。迷齊人在周境內安插了不少探子眼線,對雲州高層的動向還是比較清楚的。而且這次雲西出兵,大張旗鼓,本沒有遮掩的意思。這一次迷齊人的探子甚至打聽到,莫湘、蘇平都對這次出兵持保留態度,而吳憂偏偏就以莫湘爲主帥出征,以蘇平參贊軍機,反而將一力主戰的主要謀士陸舒留在了沃城。這其中的玄機很耐人尋味。

迷齊人這次兩路南下,主力十五萬人在戈爾河呼倫河流域和寧家作戰,另一路約五萬人則掃蕩盤踞在小月氏城的哈迷失部。對於周圍出現了一支和哈迷失部人數相當的武裝力量自然不敢小視。莫湘身爲名將早就聞名當時,何況還是一直以兇悍聞名的金赤烏,這可是一支屢次讓庫狐人灰頭土臉的軍隊。迷齊軍隊當即從對寧家和哈迷失的戰場上抽調精銳人馬,組成一支三萬人的軍隊專門對付雲西軍。

要打擊雲西軍,最有震懾力也最容易的當然是攻擊那些正在拖船的步兵,不過要攻擊那些步兵,就要經過莫湘駐紮的屈延縣。屈延雖是小縣,不過因爲地處邊疆,還是有比較堅固的城防的。迷齊人還沒有強攻的打算。人數雖然倍於雲西軍,但這迷齊統帥還算老成穩重,並非一律嗜殺好戰。迷齊人挑起了幾場規模不大的戰鬥,想借此先探探莫湘的底。戰鬥的結果是各有勝負。因爲雙方都有試探之意,莫湘沒有投入全力,迷齊軍同樣有所保留。

迷齊人得到這樣的結論——雲西騎兵素質不錯,戰鬥力也可圈可點,戰陣配合可能還稍嫌生疏,莫湘日日操練便是爲此。但是雲西軍可能因爲是客軍的緣故,主動求戰的yu望並不強。小敗不亂,勝了也不遠追,並不像寧氏、哈迷失部下軍隊一般,一投入戰鬥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勢。如果迷齊軍不主動挑釁,雲西軍也不會主動啓釁。這樣雙方一直磨蹭了個多月,迷齊人逐漸放鬆下來,雲西軍的行動表明,他們只不過做做樣子,牽制一下迷齊兵力,並非真心打算拼命。迷齊人的遊騎哨頻頻截獲來往於雲西軍與寧氏之間往來的信使。寧家來信大言威嚇有之,軟語求肯有之,總之就是要求雲西軍儘快東進,和寧家配合作戰。莫湘的回信則是一概不允。

這時候寒冬已至,人馬在野頗受酷寒之苦,戰事膠着,進展不大,迷齊國內已有退兵之議。屈延附近的迷齊兵雖然仍不時騷擾,卻也沒有什麼打大仗的心思。雖然敵軍有了懈怠之意,莫湘卻不去趁這個便宜,嚴令部下不準挑釁出戰。這些日子以來,因爲屈延有大隊周軍駐紮,所以周圍不少郡縣的百姓有不少人攜家帶口跑了來,期待得到庇護,也有不少青壯年男子來投效參軍,但後來見雲西軍每日只是操練,縮頭不出,不少人又都散去。失望之餘,對莫湘冠以“縮頭將軍”之類的名號也就毫不奇怪了。

聖武歷二六八年十二月下旬,幾天內連續發生了幾件大事。十二月二十一,雲西軍開始在波河沿岸尋找合適的地點建造船塢,修建過冬營地。十二月二十二,哈迷失與莫言愁接洽,秘密率其騎軍大部南下與莫湘會合。十二月二十三,寧氏北方重鎮庫比倫城被迷齊軍攻陷,寧氏四雄中的寧雄、寧豪皆陣亡,寧軍精銳五千人力戰殉城。迷齊人放手大掠,闔城高價大索寧氏宗族首級。寧氏處境窘困,兵力更加捉襟見肘,不得不全面收縮防線。告急的文書越過莫湘,直接送到吳憂手裡。同時雲州張靜齋軍也接到了寧氏的告急信,萬一形勢不諧,要求南下內附。

攻克庫比倫城大大鼓舞了迷齊人的士氣,迷齊國內要求撤兵的呼聲被壓了下去,迷齊國內增調生力軍五萬,大有不掃平雲東誓不罷休的意思。

此時吳憂正在沃城拆閱莫湘最近送來的“平胡策”。

“……前辱將軍數度賜書見責,湘惶恐益甚……蓋勢易時移,竊以爲目下實非進兵之良期……迷齊舉國而來,勝兵二十五萬衆,是我十倍,誠不可與之正面相抗……然雲東北諸城皆被屠戮殘破,賊衆遠來,補給不易,因是其鋒雖銳卻易挫……迷齊入境日久,雖未逢重挫,但驕兵悍將死於堅城下者甚衆,新兵驍銳不復從前……其將益驕而兵益惰,反擊之日可期……然寧氏新敗,收殘部於興城,元氣大傷,兵止萬餘;哈迷失部林中百姓衣衫襤褸,訓練不足,裝備簡陋破舊,雖奮不顧身,但每接敵,傷亡慘重,其勇可嘉,其狀可憐……收三方徒衆總計不過五萬餘,不足以決戰……竊以爲,決戰則應爭必勝,必勝之餘尚有餘力追擊,務求一戰而獗敵酋首,使其再不敢正窺我大周……現有二策上稟將軍定奪。其一曰以進爲退,暗遣間諜厚賂迷齊貴酋,散佈謠言。內則堅壁清野,使敵無掠食處,取消邊境互易,保守城池,我當積極出擊,尋機殲滅小股敵人,打擊敵士氣,多不過明年夏季,迷齊兵必退。其二曰以退爲進,我將在雲東以消極退守拖住迷齊主力,雲西雲東即日起徵兵,編練新軍,二丁抽一,庶幾可得新軍十萬,苦捱一年,明冬可與迷齊主力決戰。此戰若勝,將軍大業可期。但此策必苦民極深,須謹防變生肘腋,得不償失……一切全在將軍定奪”

“將軍定奪,將軍定奪!隔着十萬八千里,她讓我定奪什麼!”吳憂煩躁地將信扔下,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走來走去。

“主公息怒!莫將軍這樣說,必定有她的苦衷。”陸舒道。

“苦衷!”吳憂一拍桌子,桌子上各種東西都跳了起來,吳憂疾言厲色道:“你見過這樣的將軍麼?率領大軍在外作戰,卻不停地派信使回來問我平胡之策?加上這一本,平胡策已經有六條,戰爭繼續打下去,她是不是要給我送回六十條來!”

“將軍,”胡沛道:“末將理解莫將軍的苦衷。現在決戰時機不成熟,而手下諸將卻全都積極求戰。莫將軍不想打壓衆將的求戰心情,又不想因衆將壓力而冒然進兵,所以就採取這種折衷的辦法。屈延離這裡不近,信使來回一趟至少耗費半月時間,這還不考慮路上會遭受的各種意外。莫將軍之所以一再請示,就是爲了消耗時間。即便建議被將軍駁回,也可以以實際情況發生了變化爲由,繼續進行申辯。這樣,衆將被她封上了嘴巴。最多怪她迂腐,卻不敢違背將軍的命令。而一旦戰機出現,莫將軍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這麼說來,莫將軍還是一片好意爲我着想嘍。”吳憂譏諷地揚起嘴角,怒火卻漸漸平復了。他吩咐侍衛將先前莫湘的書信全都拿來,隨手瀏覽一遍,一股腦都交給陸舒道:“整理一下,裝訂成冊,題目麼叫平胡策對好啦,再有信來,陸續補入吧。以後做兵法教科書也好。”

“將軍明鑑。”陸舒和胡沛道。

“就相煩陸先生,給莫湘寫回信便了。口氣嚴厲些。唉,害我白白生氣上火這麼些天。”吳憂搖搖頭,臉色轉霽。

看到吳憂心情轉好,陸舒又提起另一件事:“主公,淄州有人送信來。”

“淄州?”吳憂有點兒困惑地道,“我和阮香沒什麼交往吧。”

“是——一封家信。”陸舒看了一眼胡沛。

“小人還有點軍務要辦,就先告退了。”胡沛說着躬身告辭。

吳憂也不留他,等他出去後才問陸舒道:“怎麼不早說?信呢?”

“送信的人堅持要見主公才肯將信呈上。主公一直忙着處理政務,所以信使一直在驛館候着。”陸舒道。

“嗤——好大架子!叫他來吧。”吳憂道。

“主公。”陸舒似乎有點爲難。“我覺得您還是親自去一趟比較好。”

“誒,先生這是怎麼了?”吳憂很奇怪,陸舒一向灑脫自然,不知爲什麼今天說話總有點兒吞吞吐吐。

“沒什麼。主公您最好還是一個人去。”陸舒道。

“多新鮮哪!”吳憂不屑地道。隨後大聲吩咐道:“拉烏赤,備馬!驛館!”

“先生同去麼?”吳憂笑問陸舒道。

“我還有點兒事情要處理。”陸舒臉上表情一絲不苟,淡淡施禮之後告退。

吳憂不以爲意,出門上馬,身後跟了十幾名侍衛,往驛館方向而去。

快走到驛館的時候,吳憂忽然停了下來,他瞧了瞧驛館周圍,本能地覺得周圍的氣氛有點兒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拉烏赤,”吳憂交給拉烏赤一塊令牌,小聲吩咐道,“馬上回營調一百金赤烏來驛館,要全副武裝。快!”

拉烏赤不知道什麼事,愣愣地看了吳憂一下,吳憂一瞪眼,他才接了令牌,調轉馬頭,如飛去了。

“去瞧瞧。”吳憂馬鞭一指驛館。

一名扈從帶馬上前,大喝道:“裡面能話事的出來個!雲西都護吳將軍到了!”

這一聲喊,驛館裡面的驛卒慌里慌張就跑出來了兩個,匍匐在路邊道:“不知道大人駕到。小人該死!”

就聽驛館中傳來一聲極輕卻極清楚的嗤笑聲,一個女子聲音輕誚地道:“雲西都護,好大的架子!”

吳憂衆侍衛勃然變色,紛紛拔刀出鞘喝道:“大膽!”

吳憂一聽這聲音覺得十分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他揮揮手,下了馬,衆侍衛將刀還鞘,也紛紛跳下馬來。

“軍師就是這樣歡迎客人的麼?”隨着說話聲,一個男裝打扮的俏麗女子婷婷地走了出來。

“你是……”吳憂有點兒疑惑地看着她,他覺得自己應該認識她的,但就是想不起來這個人了。軍師,是說我麼?無數模糊的影子紛至沓來,吳憂的頭如針扎般尖銳地作痛。

“我是呂曉玉呀!你……真的忘了?”女子滿臉寫滿了驚奇和不信。

“我……當然記得了。”吳憂痛苦的神色只在眼中閃了一下,隨即就換上了一副笑容。“清河公主的左膀右臂,久聞大名了。”

呂曉玉眉尖一蹙,這不是她所期望的回答,深深地探詢了一下吳憂的眼睛,隨後目光在吳憂腰間的長劍上一溜,略一躬身,讓在一邊道:“軍師請。”

吳憂猶疑了一下,對身邊侍衛低聲吩咐兩句,然後撇下衆侍衛,徑自大步進了大門。

這是個不大的驛站。正房三間,一間作爲辦公地方,另外兩間一間是驛丞的房間,另一間是兩名驛卒休息的地方。西邊是四間廂房,兩間用來堆放飼料雜物,兩間住人,東邊是馬廄,栓了十幾匹駿馬,槽頭上還擱着清水和飼料,顯然剛纔那兩個驛卒正在餵馬。整個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靠院牆長了兩棵大松樹,枝繁葉茂。

吳憂留意到,馬廄裡的駿馬都是瀘州產的優良戰馬,不是雲州馬。和高大雄壯的瀘州馬比起來,雲州馬個頭略小,腿短毛長,爆發力差,不過勝在長力耐苦,能負重走遠道。

一名白衣女子背門而立,五名帶刀侍衛閒閒散在四周警戒,一個長衫儒雅謀士低聲和女子交談着什麼。吳憂一進院子,幾名侍衛立刻警惕地注視着他。呂曉玉卻在吳憂背後輕輕搖手,衆侍衛依次退出院子,身上甲葉發出細碎的鏗鏘聲,顯然便裝之下身披重甲。那謀士卻笑吟吟地站在白衣女子身邊,對呂曉玉不理不睬。

吳憂當然認得這無數次相擁激情狂歡熟悉得如同自己身體一部分的身影——除了阮君,還會有誰?從背影上看,阮君顯然清瘦了許多,也不再穿她喜歡的紅色,但這樣看去,反而更顯得楚楚動人,丰姿綽約。

“小君,你嚇了我一跳!你回來就回來吧,非要搞得這麼緊張,害得我還以爲是個圈套。”有個外人在場,吳憂自然不好做出什麼親熱的舉動,說話也只是稍微抱怨一下,甚至有點兒撒嬌的意味。上次在聖京爲了迎娶張穎,阮君一氣離去,回淄州投奔自己的妹妹阮香去了。雖說不太擔心妻子的安全問題,但吳憂深知阮君的脾氣暴躁剛烈,真怕她哪天會一去不返,一旦身爲法師的阮君要走的話,自己一個凡人是無法留住她的。因爲這事是吳憂理虧在先,所以對這位結髮妻子的愧疚一直縈繞不去,現在她自己回來了,吳憂當然高興極了。就是阮君身邊那個謀士十分討厭,明明看出吳憂急得不行,偏偏賴着不肯走。好像是存心看吳憂的笑話似的。

不理會吳憂着急的語調,女子低着頭轉過身來,用溫和有致的柔和語調款款道:“大哥一向可好?”

“我?我挺好呀。”吳憂被“妻子”難得的溫柔嚇了一大跳,他惡狠狠地盯着那個年輕的謀士道:“老兄,你要是再不滾蛋的話,我就要踢你的屁股了!”

“哈哈,好久不見,吳兄脾氣見長呀。哦,你一定也記不住我是誰了,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寧雁,就是那個……啊呀!”自稱寧雁的男子帶着屁股上一個清晰的大腳印,在空中滑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地落在了院子外邊,發出撲通一聲悶響和另一聲慘叫。

“嘻——”眼前的女子發出一聲極輕的笑,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就恢復了原來的優雅神態。

“咦?”吳憂心裡詫異,這可是阮君從來沒有過的動作,難道果真是回一趟孃家,修養見長?不過老婆大人的脾氣他也是知道的,得罪了她的話,恐怕不會那麼輕鬆就矇混過去。所以“阮君”越是一副“我什麼都不計較”的輕鬆樣子,吳憂心裡反而越發毛,他寧可看到妻子大發雷霆,至少可以哄哄就過去了,這個樣子可叫人無從下手。

“我的……你的劍,青霜劍呢?爲什麼不帶着?那把劍不好用麼?”女子一眼就瞥見了吳憂腰間只是一柄普通的佩劍。

“怎麼今天這麼邪乎?外邊那個女人也盯着我的劍看,倒好像是我偷了誰的劍似的。小君以前也沒留意過我的服飾呀。難道她知道我把劍給了湘兒,懷疑我們之間有私情?這倒是一個借題發揮的好藉口。”吳憂心中嘀咕,臉上卻堆滿了笑容,“哦,你問這個做什麼呀,不過是一把劍麼,能防身就行,和別的劍也沒什麼區別。”

“原來只是這樣啊。”

看着“妻子”難掩其失望的神色,吳憂暗自僥倖自己沒有說漏了嘴。

“大哥還記得小香麼?”

“我當然……”吳憂差點兒就脫口而出“我記得”,不過理智再一次戰勝了衝動,他打住話頭,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妻子”的神色,發現她似乎非常專注的樣子,他狡猾地笑了一下道:“時間久了不記得了,不過你們是雙胞胎嘛,看見你就像看見她一樣不是麼?”

“這樣啊。”更明顯的失望神情出現在“阮君”臉上。

自以爲得計的吳憂以爲奉承得體,應對無誤,殷勤地伸手去扶“妻子”,道:“小君,你遠道回來,應該累了吧,咱們回家去吧,別住在這裡了,現在我好歹是這裡一方之主……”

女子一下子抽開了手,淡淡道:“大哥,姐姐在屋裡,我是阮香。”

一聽這句話,吳憂的臉騰的一下紅得快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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