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 葉楚的字跡同陸淮極爲相似, 不,更具體的來說, 她的一舉一動中都刻着他的影子。
但現在,陸淮並不知道上輩子的事情,他現在只曉得,有個人化名成好心人來給他送信。
因此, 陸淮纔會對葉楚的字跡生疑。
那人爲何偏偏要用自己的字跡去寫這張紙條?
可陸淮並未使用過這種字體, 那人若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爲什麼要用這種字體呢?
不知怎的,陸淮總覺得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心裡竟升起了一種感覺, 他認識這個人。並且, 這個人會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這時,督軍府來了一位貴客,他令督軍府的氛圍忽的變得活躍了起來。
最近,沈九迷上了看戲, 要不是找不到沈九,去國泰大戲院準能找到他。
這天, 沈九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準備去找陸淮一起看戲,讓這個呆子不至於成天待在房裡。
沈九門也不敲, 直接推了門進去,他自認爲他和陸淮纔沒這麼講究。
“陸淮,你能別有事沒事就老把自己關在書房, 你不煩,我還替你閒的發慌。”
沈九就跟待在自己家一樣,走到陸淮前面的椅子前坐下,翹起來了二郎腿。
門被推開的時候,陸淮下意識皺了皺眉,他很快就將方纔那張紙條用一本書蓋住,並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
彷彿他並沒有做什麼,而是在看這份文件。
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瞥了過去,陸淮的眼珠極黑,看不清情緒。
沈九一點沒覺得打擾到了陸淮,他從椅子上直起身,一邊抖着二郎腿,一邊提出要求:“陸淮,我知道個好地方,帶你去瞧瞧。”
被沈九打斷的陸淮也向後靠着,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他靜默了一陣,才問起來。
陸淮挑了下眉毛:“你成日上躥下跳,又整出什麼事來。”
沈九暗自撇了撇嘴,他在做的事哪有陸淮來的刺激,想想陸淮將要和一個女學生談戀愛,他就覺得興奮。
“國泰大戲院過幾日有個歌舞劇,內容不錯,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唄。”沈九自認爲陸淮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
陸淮想也沒想:“不去。”
無視掉一臉呆滯的沈九,陸淮伸手拿向桌上的文件。
從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的沈九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看着陸淮不再聽他講話,立即拿起旁邊桌上的茶杯朝陸淮的桌上砸去。
很少被人反駁的沈九近日心裡難受,他最近先是被陸淮的女人拒絕,又被陸淮拒絕。
這兩個人這麼不給他面子,沈九也要把氣好好撒在陸淮身上。
在沈九的心裡,他已經將葉楚定位成陸淮的女人,反正是遲早的事,早一點晚一點也沒差。
沈九正幸災樂禍地想着讓陸淮的桌子遭殃,沒想到陸淮頭也沒擡,就把杯子接了下來,放在一旁。
最後,陸淮還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評價了一句:“茶冷了,太苦。”
得了,他沈九在陸淮面前就沒討到好過。
沈九不依不饒,甚至還擡出了葉楚:“聽說小姑娘都最喜歡看戲,你說葉二小姐那天會不會也去那裡?”
聽到葉楚的名字,陸淮擡了擡眼,看了沈九一眼:“她不會去。”
“呵,你是小丫頭肚子裡的蛔蟲嗎?還沒發生的事情你就這麼清楚。”沈九朝陸淮擠了擠眼睛,調侃的意味頗濃。
沈九嘖嘖了兩句:“陸淮看來你真栽在女人身上了,是不是你先對她動的心?”
沈九那一副暗自搓掌,等待陸淮回答的樣子,真是欠揍。
陸淮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惱意:“多管閒事。”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否認。
沈九就當陸淮是默認了,他得了滿意的回答後,便回了自己的家。
沈九開車回去的路上,上海下了雨。
沈九沒帶傘,淋着雨進了大都會。方纔還不錯的心情,有些變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落個沒完,一整天都沒有停歇。細密的雨滴敲打在葉子上,響起滴答的聲音。
涼風從窗子裡溜進來,輕輕拂過沈九的臉。
沈九擡眼,又下雨了。
沈九思緒沉沉,想起了他以前的事。
沈九的父親在沈九剛出生的時候,就離世了,只留下沈九與他母親相依爲命。
那一年,沈九的母親一直纏綿病榻,本就不好的身體愈發差了。年末,沈母離世,沈九變成了一個孤兒。
那時沈九年歲還小,失去了父母,本該受到親人的庇護。哪料到那些所謂的親人,瓜分了沈家的家產,奪走了沈九的一切。
沈九還被他們趕出家門,被迫去外面討生活。沈九本就是孤身一人,又失去了一切,憑着那股少年意氣,他到了上海灘。
他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在上海灘闖出一片天地,然後再一點點拿回自己的東西。
沈九心性大,本以爲自己能很快站穩腳跟。但是,生活殘酷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沈九到了上海灘,別說做一番事業,就連溫飽問題也只是勉強解決。
那日,天下着雨,地上有些潮溼。沈九在路上走着,被一個偷兒偷走了錢包。沈九身無分文,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雨有些大了,沈九的衣裳溼了很多,但沈九恍若未覺。他對自己失望了,覺得自己真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
沈九來到一個屋檐下,蹲在地上,埋下頭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沈九上方響起。
“雨下的這樣大,你爲什麼不回家?”
沈九擡頭,撞進了少女明亮的眼眸。少女約莫十二三歲,面容姣好,黑髮垂在肩上,一身普通的學生裝扮,透着溫婉的氣息。
沈九怔了一怔,她在和自己說話?
少女有些愣住,沒想到沈九長得這般好。見沈九沒有回答,少女以爲他沒有聽見,又笑着重複了一句:“你爲什麼不回家?”
沈九站起來,看着眼前的少女。沈九的身量很高,少女堪堪到他的胸前。
沈九說:“我沒有傘。”沈九本想說自己錢被偷了,但他頓了一下,沒有說出口。
之前沈九在街上走的時候,少女就注意到他了。看見沈九神態有些不對,少女這才讓車停下,跟了上來。
少女笑意淺淺:“我是坐車來的,這把傘就借給你吧。”
沈九這才注意到少女的身後停了一輛黑色的汽車。
少女把傘遞給沈九,手指纖細、柔白。
這是沈九來到上海灘以後,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沈九的眼睛有些溼潤,他接過傘,說:“謝謝。”空氣中帶着一絲涼意,沈九的心卻暖了些。
想了想,少女又拿出了一點錢,她柔聲說:“天氣有些冷了,你淋了雨會生病,去抓點藥吃吧。”
少女看出沈九的家境不好,她想多幫他一點。但是,她並沒有說破,反而換了另外一種方式。
沈九知曉少女的好意,她這樣說是爲了不讓自己難堪。
沈九現在已身無分文,若不接受這錢,遲早會餓死在街上。若逞一時之氣,不拿這個錢,又何談以後幹一番事業。
沈九下定決心,以後賺了錢,一定會把錢還給眼前的少女。
沈九深吸一口氣,接過錢:“謝謝。”
少女笑意加深,眼神也更明亮了:“不客氣。”涼絲絲的雨滴落在了少女的臉上,髮絲微微有些溼了。
她轉過身,上了車。
狼狽不堪的少年,與俏麗溫柔的少女,這就是沈九與她的初遇。
汽車開遠了,沈九還站在原地。他低頭看了一眼,這傘顏色淡雅,傘柄上印着一個字。
玖。
拿了少女的錢,沈九先填飽了肚子。剩下的錢還有一些,沈九就存了起來。經過今天的事後,沈九更加謹慎,錢再也沒被偷過。
沈九找了一份工作,錢雖不多,但是安穩。慢慢地,錢積攢了一些,沈九想着,要把雨傘和錢還給少女。
其實,沈九是想再見少女一面,只是嘴上不承認罷了。
那日少女身上穿着校服,沈九認得,那是附近中學的校服。沈九決定,以後每日工作後,都去中學門口守着。
反正總會碰到的。
沈九在中學門口等了幾天,終於看見了那個少女。少女藍衣黑裙,正笑着和同學們說話。
沈九心想,她脾氣真好。
待到走近了,少女看清了沈九的模樣,就笑了:“是你呀。”
少女的聲音緩緩流淌進沈九的心裡,沈九也笑了。
“我是來還傘的。”
沈九邊說着,邊把傘遞了過去。
少女接過傘,輕聲地說:“這幾日過得怎麼樣?”沈九那日絕望的神態,少女還記在心裡。
沈九聽出少女的關心,含笑看着她:“還不錯。”
聞言,少女彎了彎嘴角。
沈九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剛要開口:“我叫……”她想到家裡人和她說過,不要輕易和別人說起自己的名字。
於是,她柔聲道:“家裡人都叫我阿玖。”阿玖是她的小名。
沈九想着,人如其名,長得好看,名字果然也好聽。
然後,阿玖看着沈九,問:“那你呢?”
沈九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名,他有些不好意思,只說了一句:“我姓沈。”
阿玖也不多問,笑着說:“那我就叫你沈公子好了。”
阿玖看了看手錶,說:“沈公子,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沈九說:“好。”阿玖和沈九告別後,就坐上了汽車。
汽車開遠了,沈九喃喃說着:“阿玖。”然後輕聲地笑了。
這是沈九與阿玖的第二次相遇。
之後,沈九因爲一件小事,不小心衝撞了洪門的喬六爺,喬雲笙讓手下找沈九的麻煩。
喬雲笙當時跟在洪門一個大佬身邊,大佬很欣賞喬六,處處高看喬六一眼。那個大佬輩分很高,在洪門說話很有分量,因此,喬六在洪門也有一定的地位。
喬六做事行優雅之風,次次出門排場極大,好似一個富家貴公子。但是,喬六看起來優雅,做事卻不留情面。
沈九並無什麼過錯,但是喬六卻不放過沈九。沈九隻是個無名小卒,洪門又勢力極大,在喬六的逼迫下,沈九不得不到處躲避。
沈九無奈,決定離開上海灘。
但是,沈九在臨走之前,還想再見阿玖一面。
沈九一邊躲避着喬六的人,一邊觀察着中學門口,希望看到那個身影。沈九終於等到了阿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沈九警惕地看了一下週圍,發現沒有喬六的人後,這才走上前,叫了一聲。
“阿玖。”
阿玖回過頭,看見來人是沈九,她淺淺地笑了:“沈公子。”
沈九這些天一直在躲避喬六的人,好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了,面容有些憔悴。
阿玖看在眼裡,微皺着眉:“你臉色不太好?”她看出沈九和前段時間比瘦了很多。
沈九說:“我惹怒了洪門的喬六爺,馬上要離開上海灘,今日就是來同你告別的。”
沈九看着阿玖清麗的臉,想着,這次走後,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沈九突然有些不捨。
阿玖聽見沈九的話後,她垂下眼,沉吟了片刻。
阿玖覺得,沈九看上去是個好人,而喬六爺素來做事狠辣,說不定沈九是無辜的。
阿玖做了一個決定,擡眼看向沈九:“沈公子知道和平飯店嗎?”
沈九怔了一怔,和平飯店是個酒樓,不知道阿玖爲什麼和自己說這個。
阿玖繼續說:“你若是沒有做錯,就去和平飯店,那裡會有人給你主持公道。”
和平飯店表面上只是個普通的酒樓,但是道上的人清楚,和平飯店背後有着強大的背景,一直維持着上海灘的秩序。
洪門和青會作爲上海灘的兩大幫派,雙方勢力極大,但兩幫卻是對立的。若有一方壯大,都會影響到上海灘的和平。
和平飯店便是這樣產生的。但是,這件事平民百姓並不知道。
阿玖說:“沈公子,若你信我,就去和平飯店試一試。”少女的聲音輕輕的,卻帶着一絲說服力。
沈九心下詫異,不知阿玖怎麼會知道這麼隱秘的事,但是,阿玖當然不會害自己。
沈九笑了笑:“我當然信你。”
聞言,阿玖看着沈九,臉上漾起輕淺的笑意,說:“沈公子,那你要小心。”
沈九深深地看了阿玖一眼,青磚小路上,周圍是來來往往的學生,耳邊是喧囂的人聲。
可是,沈九看着阿玖的時候,心忽的靜了下來。
沈九的眼裡只有阿玖一人。
清冷的陽光下,阿玖穿着藍衣黑裙,看着他淺淺地笑。
沈九深吸了一口氣:“我會的。”
那一刻,沈九想着,等他解決完這些事,等他變得強大,就來見她。
喬六的人一直在找他,沈九不便在這裡多留,萬一被喬六的人發現,連累了阿玖就不好了。
沈九又看了阿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他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沈九根據阿玖的指示,去了和平飯店,他這才知道少帥陸淮是和平飯店的幕後老闆,和平飯店背後原來有這麼強大的背景。
那是沈九第一次見到少帥陸淮。
陸淮神色淡淡,瞭解事情的緣由後,就讓沈九先留在和平飯店裡。
當年,陸淮年歲不大,做事卻帶着雷霆之勢,硬是從心狠手辣的喬六手裡保下了沈九。
自從沈九踏進了和平飯店,喬六的人就再也不敢找沈九麻煩。
因爲,道上的人都知道,少帥陸淮要保沈九,沒人可以違抗。
之後,沈九進了青會,他在青會努力打拼,吃了很多苦,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再也不想任人拿捏。
那幾年沈九一直在過打打殺殺的生活,身上也添了無數的傷疤,但他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沈九一直都沒有去找那個叫阿玖的少女,他那時根基不穩,還惹怒了喬六,若沈九冒然去找阿玖,只會給阿玖帶來危險。
更重要的是,沈九想以一個全新的身份來到那個少女身邊。
不是當年那個落魄少年,而是一個有能力保護她的人。
因着沈九做事拼命,他得到了青會一個大佬的賞識,大佬欣賞沈九的勇氣和人品,他把沈九帶在了身邊。
大佬剛見到沈九的時候,問了沈九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沈九記起了那天,她同他講,家裡人都叫我阿玖。
他擡起頭,認真看着那人,一字一句。
“我叫沈九。”
在那之後,沈九一直跟在大佬身邊做事,大佬也越來越信任沈九。
幾年後,那位大佬退位了,沈九成爲了青會頭目之一。
這個時候,沈九纔去給督軍府遞了一份拜帖。
“我是沈九,前來拜會少帥陸淮。”
陸淮接了那份帖子,那是沈九第一次來到督軍府。
這兩個人,一個性子冷,一個性子熱。
最後,他們卻成爲了莫逆之交。
……
沈九很久沒有想起之前的事了,今日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些過往。
沈九垂下眼,當年那些欺負過自己的人,他全部討回了公道。那些在別人面前趾高氣揚的人,如今見了他,也要恭敬地稱一聲九爺。
喬六沒曾想過,那個落魄少年竟然成爲了青會的九爺。即便喬六想要挑釁沈九,也須得給青會幾分薄面。
分明什麼都得到了,可是,沈九還是不開心。
沈九又想起了那個清冷的雨夜。
白茫茫的雨幕中,一個柔美的少女,撐着一把素色油紙傘,俏生生地立在那。
但是,沈九再也沒遇上那個遞給他傘的阿玖。
沈九成爲青會的頭目後,已經變得足夠強大,他通過所有勢力尋找阿玖。但是,沈九找了很久,都沒有阿玖的音訊。
不知怎的,阿玖似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杳無音信。
當年的阿玖,到底在哪呢?
沈九隻知道她叫阿玖,只知道她幾年前在那個中學讀書。其他事情,沈九一無所知。
沈九去那個中學問過幾次,學校的人都說沒有一個叫阿玖的學生。他們說,就算有這個人,現在也早畢業了。
畢業了,要再尋找就更難了。沈九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憐,就似往河裡扔進一個小石子一樣,掀不起任何波瀾。
沈九想,阿玖可能是她的小名吧,所以自己才找不到她。不過也對,一個女孩子憑什麼對一個陌生人說自己的真名。
阿玖又不傻。
隨即沈九自嘲,自己不也沒對她說自己的名字。
之前,沈九在阿玖的指示下,才知道和平飯店的存在。沈九想過,知道和平飯店的人,想必家庭背景一定不普通。
自己要想找她一定會更加艱難。
阿玖那麼善良,多次對自己伸出援手,這麼好的一個姑娘,一定會被家人保護得好好的。
只要阿玖過得好,沈九也開心。
只是心裡始終會有遺憾罷了。
誰會曉得,沈九這樣一個不正經的人,心底也會有深情的地方。
當年陸淮救了沈九的命,如今陸淮遇到了心愛的姑娘,沈九爲什麼不幫他呢?
沈九已經找不到阿玖了,但沈九希望,陸淮能與他的心上人終成眷屬。
沈九信極了,陸淮和葉楚定是會在一起的。
***
自然,沈九出現在人前,又立即恢復了不正經的樣子。
人生在世,及時行樂。他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纔不似從前那般拘束。
因着沈九換了個新愛好,看戲,於是他想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找上了毫無人生樂趣的陸淮。
陸淮在沈九眼裡,就是個木頭,一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他怎麼能奢望木頭能有情趣呢。
虧得他擡出了被陸淮暗自愛慕的葉二小姐,才讓陸淮沒有正面拒絕他。
陸淮模棱兩可的態度給了沈九希望,他就知道陸淮這個悶葫蘆對葉楚上了心,若是擱在之前,陸淮定是一早就回絕了他。
沈九可是打聽好了,信禮中學的人會一起去看戲。
因爲沈九去國泰大劇院時,劇場經理告訴他的。據說是爲了感受戲劇的氛圍,才叫學生去看話劇。
不就唱唱小曲嗎,沈九覺得還扯什麼文明進步來着?
沈九憋了一個大招,要是陸淮不答應,他就把這件事拋出來。
這些天,沈九跑督軍府那叫一個勤,他左一句右一句的邀請也沒讓陸淮鬆口。先前還覺得有戲的沈九在心裡啐了一口。
陸淮是個悶葫蘆,還是個被鋸掉嘴的,一個準信都不給他,就喜歡看着他這麼幹着急。
看戲當天,沈九一點沒磨蹭,一到督軍府,就往陸淮的書房跑去。
書房的門一被打開,沈九瞧見裡面的情形,心裡就咯噔了一下,敢情陸淮這些天當真是在耍着他玩啊。
都快出發了,陸淮有那閒情逸致,坐在桌子前看檔案。
沈九走到陸淮跟前了,陸淮頭也沒擡一下,繼續翻着手上的東西。沈九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雙手按在桌子邊,清了清嗓子:“我說陸三少,是不是火燒到眉毛了,你還只待在這個破書房裡。”
陸淮依舊沒擡頭。
沈九身子往桌上一靠,接着調侃:“就你這架勢,還沒等你出手呢,葉二小姐就被人追走了。”
陸淮仍舊低着頭。
沈九眉毛一挑,手掌往桌上一拍,大吼:“陸淮,你到底去不去!”
陸淮終於擡眼看他,眼角上揚,合上手上的東西,站起身來,無視掉沈九,徑直走到門口的衣帽架前,取下上面的黑風衣。
“急什麼,現在可以走了。”陸淮將風衣垂在臂間,理也不理沈九,就大步離開了。
反正先前那件事已經解決了,陸淮今日心情不錯。沈九這樣愛看戲,陪陪他也無妨。
沒想到,沈九隻提了葉楚這人,都沒講她會去,陸淮就已經答應了。
嘖嘖嘖,沈九感慨,陸淮這人還真是,什麼事都憋在心裡。
沈九一腳踢向旁邊的凳子,好你個陸淮,成心吊了他這麼多天,分明早就動了要去的心思。
想歸想,沈九還是氣呼呼地追上前去。
車子一停到國泰大戲院門口,就有人認出是督軍府的車,立即上前開了車門,恭敬地站在一旁。
穿着一件黑色長款風衣的陸淮跨出了車子。他五官深邃,線條冷冽,黑色更讓旁人覺得他生人勿進,望而生畏。
陸淮一行剛走進戲院,就有人迎了上來。
戲院老闆章祿已經早早地侯在了那裡,一整天哪都沒去,就等着接待三少和沈九爺。
“三少,九爺。”章祿面帶恭敬。
陸淮和沈九自然不會坐在大堂的座位上看戲,他們被章祿引着上了樓,樓上的包廂專門用來招待貴客。
包廂很大,東西應有盡有,若是想看戲,可以坐在靠近窗邊的靠椅上。舞臺就在下面,演員,服裝一目瞭然。
戲還未開場,服務生端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還有幾疊小點心。
陸淮等得不耐煩,沈九卻一副興奮的樣子,似是對這部戲期待了許久,就等着戲開場了。
窗邊的簾子拉着,陸淮靠在椅背上,按着眉心,早知道就不跟着沈九來了,戲都還沒開始,他就已經有了想走的心思。
真是無趣。
若是沈九知道陸淮現下的想法,肯定氣得暴跳如雷。
陸淮站起身,不經意往下看着。
一身黑風衣的陸淮隨意站着,但是他卻如同峭崖似的,背脊異常筆直,令人敬畏。
由於開演的時間逐漸接近了,大堂裡陸陸續續進了不少人。
陸淮的眸子一瞥,隨即眯了眯眼,目光在某處一頓。陸淮居高臨下地看着,將大堂裡的情形盡收眼底。
有一羣學生跟着老師,歡呼着進入大堂,而在這一行中人,陸淮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一個女學生。
安靜,不愛講話,馬尾高高地紮在腦後,一副乖巧的好學生樣子,就算是在人羣中也很打眼。
不過陸淮知道,這不是葉楚的本性。膽大心細,做事謹慎,一個身懷秘密的人,纔是她。
陸淮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了欄杆上,捏緊了又放開。
原本陸淮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層冰霜,叫人看不透。但是看見葉楚的瞬間,冰寒化開了。
陸淮偏着頭笑了笑,他改了主意。
這場戲也不是這麼無聊。
作者有話要說: 上海灘大佬們過去的糾葛,以及沈九名字的來歷。大家放心,這輩子怎麼可能不甜呢?
和平飯店的梗來自一部電影,和歷史無關哦。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昨天沒發的今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