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十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罌粟聯繫了。
不知怎的, 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十二撥打了罌粟公寓的電話, 發現無人接聽。
他眉頭一皺,隨即做了一個決定。
十二思索片刻,很快就撥通了公董局的號碼。
那邊有人開口:“這裡是公董局。”
十二沉聲道:“我找管理部的蘇言處長。”
那人回答:“蘇處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公董局了。”
這已經在十二的預料之中,他又問:“你知道原因嗎?”
那人翻了檔案, 看到了先前職員所做的記錄。
那人開口:“蘇處長因事請假。”
他又補充了一句:“大概要過陣子纔會回公董局復職。”
他並不知道, 蘇言的請假是旁人所爲。
在此之前, 蘇言早已離開了上海。
十二的聲線冷了下來:“多謝了。”
他已經察覺到了這件事中似乎有不尋常之處。
罌粟先前調查莫清寒的事情,現下竟悄無聲息地離開公董局。
她爲何要這麼做?
除非有迫不得己的理由。
擱下電話,十二很快下樓, 開車去了罌粟的公寓。
冬天,天空愈發森寒, 彷彿籠了一層看不清的灰暗暮色。
汽車沿着平整寬闊的街道, 四下都昏昏沉沉的。
在幽暗天色底下, 一切顯得格外壓抑。
在公寓樓前的街道上,黑色的汽車停了下來。
蕭瑟的風襲向車子, 極爲凜冽。
十二停下車,看向公寓樓。
公寓樓裡的住客已經回來了。
十二問起罌粟的下落:“住在這裡的蘇小姐,去了哪裡?”
雖然他已經隱約猜測到真相, 但仍是懷抱一絲希望。
“蘇小姐已經幾日沒有回來了。”
他們的答案同公董局的人一樣,蘇言應該是離開了上海。
見到十二,那個人隨口問起:“你是蘇言的什麼人?”
十二不假思索:“朋友。”
那人小聲嘀咕:“在這裡住了幾個月,還沒有見過蘇言的朋友。”
“……”
那個人的聲音,隨着遠去的腳步, 越來越遙遠。
十二沉默着,蘇言沒有朋友,這一點,他比他們更爲清楚。
她的身份敏感,向來不會和旁人有過多牽扯。
十二起步離開了這裡,眼中晦暗下來,猶如浮起薄暮。
思緒百轉千回。
十二認爲罌粟遇到了危險。
這種感覺和先前不同,到了這時候,更加真切起來。
十二原來就應該明白的。
罌粟身爲特工,向來四處奔波,怎麼會定居在上海?
她先前在上海久住,一定是有任務在身。
罌粟的離開,竟成了一個無法解答的謎題。
她又接到了什麼任務?在這次的任務中,她能自保嗎?
十二隻覺得渾身冰冷,眼前的一切看不分明。
人們都說盛夏的燥熱,讓人的頭腦昏沉。
爲什麼這上海冬天的冷意,卻會令他發昏呢?
他站在罌粟的公寓前,望着二樓的窗戶。
從前夜晚時常亮起的那扇窗子,現下已經暗了好多時日。
冬日的風從窗子裡灌進去,灌進那空空蕩蕩的地方。
冷風襲上來,寒意覆蓋周身,十二卻在那裡站了許久。
他沒有別的念頭。
願她安好。
……
前幾日,莫清寒與董鴻昌徹底反目,他與董鴻昌站在了對立面。
莫清寒思索,有一件事如果揭露,可以繼續削弱董鴻昌的勢力。
那就是假戴士南身份的暴露。
董鴻昌換掉戴士南,讓一顆棋子取代戴士南的地位。
此事極爲隱秘,騙過了很多人的眼睛。
莫清寒冷笑一聲。
他自然不會讓董鴻昌如願,他要慢慢毀掉董鴻昌的計劃。
莫清寒知道,真的戴士南被關在哪裡。
至於救出戴士南的最佳人選,莫清寒心中倒是有了一個想法。
罌粟。
罌粟與他同爲戴士南做事,但是他一直懷疑罌粟在監視自己。
迷霧計劃中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罌粟。
目前他尚且不能確定罌粟的立場。
第一種可能,罌粟是陸宗霆派來執行迷霧計劃的,私下一直聽從陸宗霆的命令。
還有一種可能,罌粟只聽從戴士南的吩咐。
而且她並未發現戴士南是假的,她仍效忠於這個假戴士南。
不過,按照罌粟的能力,第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莫清寒眸色微閃,罌粟到底是何心思,他試一試便能清楚。
……
漢陽。
罌粟宅子。
日光漸沉,夕陽的餘暉落下,逐漸籠罩了漢陽。
這幾日,董鴻昌的人一直在監視她,避免董鴻昌起疑,她便沒有采取行動。
罌粟坐在房裡,正在思索,如何找出戴士南被關押的地方。
這時,敲門聲響起。
罌粟收回了思緒,語氣平靜:“何事?”
門外那人說道:“罌粟小姐,我來給你送茶。”
罌粟:“進來吧。”
一個下人推門進來,手裡端着一個盤子。
他合上門,朝罌粟走來。
行至桌旁,他把盤子擱在桌上。
罌粟望了過去。
深色盤子裡放着一個瓷白杯子,白氣漫起。
這時,下人拿起茶杯,準備把茶杯放在桌上。
罌粟眸色一緊。
茶杯底下放着一張紙條。
方纔掩在茶杯底下,此時完全展現出來。
下人開了口,暗藏深意:“罌粟小姐,茶要儘早喝,不然很快就變冷了。”
罌粟思索一番,然後不動聲色地拿起紙條,握在手裡。
下人拿起盤子,往外走去。
門再次合上,房裡陷入了寂靜。
罌粟沒有立即看紙條,待到她確定門口沒有人後,她纔打開了紙條。
罌粟的視線落在紙張上,仔細看着。
紙條上寫着幾句話。
如果想知道戴士南在哪裡,就去這裡找我。
紙條上留了一個地址。
罌粟的手微微縮緊,眼底深淺不明。
遞紙條的人既知道戴士南被關押的地點,又不想此事被董鴻昌發覺。
他對此事這樣清楚……
罌粟猜到,這人是莫清寒。
罌粟已經曉得,莫清寒前幾日與董鴻昌反目。
董鴻昌回來後,更是給她下了一個命令。
日後一旦看見莫清寒,立即殺了他。
罌粟神色晦暗。
董鴻昌提到莫清寒時,他的臉色極爲難看,眼底透着殺意。
但董鴻昌並沒有講太多,只說了一句,他們立場不同。
罌粟垂眸,莫清寒竟給她傳遞了這個消息,看來他確實與董鴻昌決裂了。
假戴士南如果被揭露,董鴻昌定會極爲憤怒。
罌粟思緒沉沉。
然後,她將紙條銷燬,不留一絲痕跡。
過了一會兒,罌粟出了門。
她和那個下人裡應外合,輕而易舉地離開了,去了那處宅子。
罌粟望了過去,房裡站着的人,果然是莫清寒。
罌粟直接開口:“戴士南在哪裡?”
莫清寒眸色微冷。
罌粟既然來了這裡,意味着罌粟承認,她早就識破了那個假戴士南。
她一直隱在假戴士南身邊,就是爲了救出真的戴士南。
莫清寒冷笑:“董鴻昌自以爲瞞天過海,其實他的計謀早就敗露。”
罌粟平靜開口:“那人模仿得再像,終究會露出馬腳。”
時間不多,莫清寒和罌粟不會在此逗留很久。
莫清寒拿出一張紙,遞給罌粟:“這是戴士南被關押的地方。”
罌粟低頭看去,把地點記在心裡。
然後,她拿起打火機,火苗倏地亮起。
素白的紙張逐漸變得焦黑,最終化爲灰燼。
罌粟思索了一番,開了口:“董鴻昌讓我殺了你。”
莫清寒看了罌粟一眼。
罌粟清冷的聲音繼續響起:“你我沒有利益牽扯,我不會動手。”
她爲陸宗霆做事,莫清寒又與董鴻昌反目,董鴻昌已經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罌粟這樣講,莫清寒並不意外。
只要他們不威脅到對方的利益,兩人各自行事,互不干擾。
這次他幫罌粟,也是爲了給董鴻昌重重一擊。
罌粟不宜多留,很快就離開了。
她在漢陽的行動雖受監視,但卻有莫清寒的人裡應外合。
回去之後,無人發現罌粟的行爲有異。
過了一會兒,莫清寒也走出了房子。
計劃已經慢慢成形。
董鴻昌怎會想到,他曾悉心培養出的那顆棋子。
如今正是一把最鋒利的利刃。
莫清寒不惜和曾經的敵人合作。
只爲了步步毀滅董鴻昌一手建立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