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609 兩面(上)
楊正雄的話音才落,桌上“啪!”地扔過一根繩子。葉生秋冷冷地說:要麼你就把這根繩子拿走,要麼就按玉白菜價格的十倍賠錢,自己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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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秋爺!大家都是出來混的,又何必把人往死裡逼。”楊正雄有點急。
“思文……”龍邵文喊了一聲,“你告訴他,張通祥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父親!這根繩子就是他那天用過的,我一直留着呢!”張思文紅着眼睛,聲音略帶着嘶啞。
“當年我同葉生秋都是鴻源茂的學徒,張通祥老闆待我們有情有義。若是沒有他,我們也許早就死了。”龍邵文補充了一句。
“龍先生,生秋爺,我知道錯了,我願意把鴻源茂再還給你們,這桌子菜我照單會鈔。”
“楊正雄!你也算是有點頭臉的人物,怎地這麼無恥?你想把說過的話就這麼吞進去麼?告訴你,給你三天時間,要麼你就用這根繩子吊死還賬,要麼你就賠十倍的玉白菜錢來買平安吧!”龍邵文說完話,偕同葉生秋、張思文揚長而去。
……英租界華捕督察長辦公室裡,陸連奎聽楊正雄把事情經過說完,罵道,“媽的,你這些年掙的家業也不算少了,怎就偏偏沒出息到去搶人家孤兒寡母引以爲生計的那點家當,鴻源茂買就買了,你付張通祥的那點定金也贏回來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既然得了便宜。見好就收也就是了,又何苦非得把人往死裡逼,好,就算你把人逼死了。也總得給人留下點活命的出路不是,你當初若是把人安頓好了,又怎能招引來今天的災禍?”
“陸老闆!我知道錯了,也後悔了,你幫我拿個主意吧!”楊正雄說着話遞上十根用紅綢包着的金條。
陸連奎伸手一擋,“這錢我倒是想要,可又嫌它太燙手,你先收回去!等把事情先解決了再說。”
“陸老闆。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不然我這次可就真的完了。”楊正雄帶着近乎哭腔的哀求。“葉生秋那個魔王已經放了話,他還給了我一根繩子讓我去吊死。”
“這還不是你咎由自取?你當初逼死張通祥的時候,爲什麼不想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落下這麼個下場?”
楊正雄試探地說:陸老闆,其實葉生秋做了那麼多的案子。早該把他抓了,他應該想想自己的下場纔對。
“你這是放屁!葉生秋是什麼人,他會讓你抓到證據,當年一二八淞滬事變的時候,誰不知道葉生秋爲了打日本人。都快把老本拼光了,爲此還死了一個駝子老七,黃浦灘人人提起萬順堂,誰不伸出大拇指說他們大事不含糊!誰不說他們忠義?你以爲葉生秋就是你想像中的冷血魔王?他要是沒幾下子。憑什麼在黃浦灘闖下這好大的名頭?好!就算我能抓的了葉生秋,那還有龍邵文呢!他又是什麼人?你覺得我能把他也一起抓了。就算老子吃了熊心豹膽,把龍邵文也一起辦了。可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他又有多少錢?他手下都有些什麼人?老子告訴你,龍邵文他們這次找你的麻煩,根本就不是衝錢來的,他現在錢多的都快趕上南京政府了,他會瞧得上你那點兒小家當?明着跟你說吧!他跟葉生秋這次就是想要你的命。”說到這裡,陸連奎話鋒一轉,“別說你賠不出他們想要的數額,就算你能陪的出,恐怕他們也不肯善罷甘休。”
“這個我也有所感覺了,他們那天也流露出來這個意思了!”楊正雄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在陸連奎面前,“陸爺!你門生多,路子野,還是幫我想想辦法。”
“哼!想辦法?怕是沒什麼辦法可想,唉!我就是擔心他們先把你榨乾了,再去要你的命,你還沒領教過他們的手段,他們可是狠着呢!”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楊正雄急的臉上冷汗直流。
“嗯!你先起來,男人膝下有黃金,別總沒出息的動不動就給人下跪,要是下跪就能解決問題,蔣介石早就去跪日本人了……”陸連奎在屋中來回踱着步子,似乎也是在焦急地幫他想着主意,過了一會,他突然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去試試……他見楊正雄正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就說:那就是去求黃老闆了,我聽說在黃浦灘,龍邵文只賣黃老闆一個人的面子。
“這……那……還請陸爺去幫我說話。”
“你也知道黃老闆的那點毛病!我這空口無憑的去說,怕黃老闆未必會給我這個面子。”陸連奎看了楊正雄手中的黃金一眼,楊正雄會意地把金條遞給陸連奎,“陸爺,這個煩勞你帶給黃老闆。”
陸連奎接過金條,“嗯!我也只能去試試了。黃老闆現在也算是富可敵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瞧得上你這三瓜兩棗。”。
“還有。還有,我回頭就送過來。”楊正雄忙不迭的應承着。
“好了!既然你是我的門人,我就先給你暫時墊付着,回頭用了多少,你給補足就是了。”陸連奎手一擺,大度地說:誰讓我攤上你這麼個不爭氣的門生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但是話說在前面,我會盡最大努力去給你平了這樁事體,成不成我不敢打包票。”
“那是自然。”楊正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看楊正雄出門後,陸連奎笑了笑,用手掂了掂金條,鎖在櫃子裡。
眼看三天期限將至,楊正雄卻沒有等來陸連奎的消息,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找到陸連奎,向他詢問事情進展。陸連奎正準備出門,一見楊正雄,就說:黃老闆收了我五十根金條,答應去找龍邵文說和了!但我等到現在,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這不,我正準備去找他討個說法,你來的正好,就隨我一同去吧!
楊正雄大驚,“五十根金條?這黃麻皮簡直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正雄啊!話也不能這麼說。”陸連奎讓楊正雄坐下,“如果五十根金條真能買回你的一條命,倒也不算貴,你說是不是?”
“好!陸爺,這些金條全都算在我頭上。”楊正雄咬着牙。
“嗯!想開就好!對了正雄,我準備娶阿和爲第五房姨太太。在西江路看對一套宅子,那兒的地價你也知道,可不便宜呢!這眼看就要付款了,錢卻都給你墊付了,你手頭如果方便的話,就先還我。”
誰都知道阿和是個天生的尤物,陸連奎對她迷戀至深,現在他另築新巢金屋藏嬌是再自然不過。楊正雄自然也相信。“帶來了!帶來了!”他從懷裡摸出一個綢布包,“這裡是十根,我家裡還有二十根,現錢就這麼多了,餘下的十根等我賣幾處產業,回頭再給陸爺送來。”
“嗯!也行吧!誰讓你是我的門生了。”陸連奎接了金條,笑着說:其實也不見得非要金條不可,銀洋和煙土都能頂了現錢。嗯!那就回頭再說……走吧!隨我去見黃老闆,他收了咱們五十條黃魚,總不能連個響動都沒有。”
“好!”楊正雄答應了一聲,正要向門外走,卻見陸連奎面沉如水,臉陰的厲害,心中一轉念間,已經明白了陸連奎的意思,忙說:陸爺!要不我就別跟着去了,省得惹黃老闆不高興。
陸連奎猶豫了一下,“也行,你正好得空,回家把金條取上,下午送到中央飯店去,在那裡等我的消息。”
“好好!我這就回去取。”楊正雄忙不迭地答應了。臨了他依舊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陸爺,晚上可就是最後的期限了……
陸連奎不耐煩的一擺手,“好了!好了!我記得了,你自己闖下了這麼大的禍事,卻把我也給牽連進來,害的我又貼人、又貼錢地替你四處跑腿,低聲下氣的求人,可煩也煩死了。”
“是!是!我回頭定有重謝。”楊正雄陪着笑,退着出了房門。
楊正雄走後,陸連奎打開保險櫃,放進去五根金條,把餘下的五根依舊用紅綢包了,喊來汽車伕,“走吧!去黃家花園。”
……黃金榮自退休後,間或就來黃家花園小住一段,只要他在這裡,通常都會呼朋喚友地來此娛樂娛樂。娛樂的手段依舊是他幾十年都樂此不疲的挖花。黃金榮花錢雖小氣,但有一處例外,凡是往來黃家花園的朋友,他天天是好酒好菜的招待,從來不計成本,因此只要黃金榮在黃家花園,門口就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陸連奎到的時候,黃金榮正在牌桌上玩兒的興起。在座及圍觀的幾人,還是恆久不變的老面孔,金廷蓀、範回春、楊順銓、朱金芳、蔡鴻聲、馬掌生等。這天還多了一個鄭阿塔,鄭阿塔官名鄭松林,綽號“塌鼻頭”,是上海有名的金子大王,家中的黃金以噸記數,素喜豪賭,張嘯林一八一賭窟沒關門的時候,他是那裡的常客。前些年因遭到青幫的敲詐,走黃金榮的門路擺平了事端,就此成爲黃公館的常客。此刻黃金榮的牌搭子就是雷打不動的金廷蓀,範回春,以及“塌鼻頭”鄭阿塔。其餘的人則有的在一旁閒聊,有的在旁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