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西北方約50公里處,有一個叫盧頓的小城。城郊東面的靜謐村莊中,住着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蕭伯納。
從1906年開始,直到蕭伯納去世,他一直住在這棟鄉村小屋當中。
蕭伯納今年已經76歲了,滿臉絡腮鬍子都變成銀白色,但卻沒有顯出半點老態,依舊如年輕時候那般精神矍鑠。他翻看着一篇雜誌文章,自言自語地笑道:“暗喻是一種人類普遍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手段,這個闡述還真是有趣兒。”
“有趣兒的人來拜訪你了。”妻子夏洛特突然站在書房門口說。
蕭伯納立即站起來,笑道:“我要親自迎接那個小傢伙。”
蕭伯納幾天前接到周赫煊的來信,他在回信當中,約定好了兩人在這幾天見面。蕭伯納快步來到客廳,只見周赫煊已經進來坐下了,身邊還跟着一個美得驚人的年輕女子。
年事已高的蕭伯納先生,忍不住有些心旌盪漾,他收回目光轉而跟周赫煊握手道:“你好,來自東方的客人。”
“你好,西方的幽默大師,”周赫煊笑着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薇薇安。”
費雯麗連忙躬身握手,猶如朝拜偶像,甚至身體都在輕微顫抖。
夏洛特老夫人親自端來咖啡,朝周赫煊、費雯麗兩人微微一笑,就這麼在旁邊坐下說:“周,我看了你關於莎劇研究和語言學方面的論文,真是讓人耳目一新。”
“只是自己的一點小想法。”周赫煊笑道。
蕭伯納的妻子也不是普通人,屬於費邊社早期成員,一位愛爾蘭激進主義者,同時積極從事女權主義運動。如今的女權主義是真正的女權主義,她們主張男女平等,特別是政治上的平等。
更何況,費邊社直接幫助建立了英國工黨,之後幾十年一直作爲工黨智庫而存在。蕭伯納的妻子夏洛特,能夠作爲費邊社早期成員,她的學識和見解比當下大部分男人都更優秀。
當然,再出色的女人,那也是一個女人,比如吃醋這方面在所難免。
相傳夏洛特曾經使用望遠鏡,跟個特工似的,監視丈夫與情人偷情幽會,估計河東獅吼應該不止一次兩次。
蕭伯納也是會玩的,曝光出來的情人至少有兩個。去年倫敦坎士塔出版社,還專門出版了一部《蕭伯納通信集》,裡面全是蕭伯納寫給英國女演員愛蘭·戴莉的情書。
而且蕭伯納在女人方面有個嗜好,只要是他真心喜歡的情人,不管對方有沒有丈夫,他都想方設法的搞大情人肚子。他60多歲的時候,成功讓一個20多歲的美國女演員爲他生孩子,對方的丈夫毫不知情的喜當爹,那個私生子更是人到中年才得知自己是蕭伯納的兒子。
蕭伯納叼着菸斗,劃燃火柴道:“周,聽說你們搞了一個國際反戰組織?”
“是的,我們的追求是世界和平。”周赫煊說。
蕭伯納笑道:“那我可一定要參加,這種事情錯過了就太可惜。對了,你公開呼籲抵制法西斯,那你對共產主義怎麼看?”
周赫煊眨眨眼:“我跟你一樣。”
“哈哈哈哈!”蕭伯納大笑,“太有趣了。”
蕭伯納對共產主義的態度很微妙,他同情俄國十月革命,年輕時專門研究過《資本論》等書籍,去年還跑去蘇聯過75歲的生日。但他在英國倡導的“漸進社會主義”,卻認爲社會主義改良應該遵守英國憲法、遵守倫理道德、避免使用暴力,用一種溫和的方式來推動英國成爲社會主義國家。
周赫煊說自己的態度跟蕭伯納一樣,並非支持“漸進社會主義”學說,而是認爲社會主義或者共產主義的發展,應該尊重特定的國情采取不同的手段。比如專制、落後而又腐敗的沙俄,必須靠暴力推翻舊的統治者;而在社會制度健全的英國,則必須走漸進路線,純靠暴力是完全行不通的。
周赫煊說道:“我堅信,未來的世界屬於社會主義。”
“我也一樣。”蕭伯納笑道。
周赫煊並非在胡說八道,放眼二戰後的西方國家,整個歐洲都在朝社會主義靠攏,英法等國一直持續的進行着社會主義改良。
蕭伯納很快又聊到他在蘇聯的經歷,評價道:“蘇聯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發展很順利,雖然有着各種瑕疵,但卻取得了驚人的成就。只要再給蘇聯十年時間發展,必定能追趕,甚至是超過英國。”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周赫煊道,“不過歐洲乃至全世界關鍵點,在於德國而不是蘇聯。德國現在就像一鍋漸漸沸騰的熱油,稍微碰到點冷水,就要油腥四濺。”
蕭伯納點頭說:“德國確實很糟糕,希特勒即將帶領德國走上一條危險的道路。雖然反猶太是歐洲的傳統,但納粹思想還是太過激進了,最讓人警惕的是,納粹思想居然開始得到大部分德國人民的認同。一個希特勒不可怕,但幾千萬個希特勒就太可怕了。”
周赫煊笑道:“做爲亞洲人,其實我並不太關心歐洲的形式。在遠東,日本纔是危險的野獸,它們已經亮出爪牙,準備撕碎吞噬眼前的一切。”
“是嗎?”蕭伯納詫異道,“對此我沒有太多的瞭解。但我真誠的祝願中國,希望中國能夠擺脫列強殖民,成爲真正自由的國度。”
“謝謝你的祝福,或許,蕭伯納先生可以親自到中國去看看。”周赫煊說。
即便周赫煊不邀請,蕭伯納明年也會前往中國,考察中國反抗日本侵略的情況。他笑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亞洲?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
“真的?那太好了,就在下個月。”周赫煊喜道。
費雯麗坐在旁邊有些失望,她本來想聽蕭伯納談戲劇藝術,結果兩個女人一直聊着政治問題,費雯麗對此完全不感興趣。
蕭伯納雖然是英國戲劇界的泰山北斗,但他更喜歡政治理論家的身份,而且也確實爲英國未來幾十年的政治改革做出不小的理論貢獻。
蕭伯納應該慶幸,他出生在一個政治環境相對安定的國度。他參與提出的“漸進社會主義”,能夠靠組建政黨來一步步實現。反觀中國的同行們,如張君勱、李璜等人,他們組建的政黨只能做國黨的陪襯品,沒有自己的槍桿子根本不可能達成理想。
當然,不管是戲劇家,還是政治理論家,這兩個身份都不是蕭伯納最出名的地方。
絕大部分中國人對蕭伯納的印象,是做爲一個段子手存在的,即便到了21世紀,網絡上還充斥着各種關於蕭伯納的段子。
比如一個小姑娘寫信給蕭伯納說:“您是一位最使我敬佩的作家,爲了表示對您的熱愛,我打算用您的名字來命名我的小獅子狗。不知您的意見如何?”蕭伯納回信說:“親愛的孩子,我十分贊同你誠懇的希望。但是最主要的一點,你一定要和你的小獅子狗商量商量,並徵得它的同意才行。”
又比如美國現代舞創始人伊莎多拉,開玩笑般寫信向蕭伯納求愛,希望和蕭伯納生一個孩子,好同時擁有她的美貌和蕭伯納的智慧。蕭伯納居然回信說:“如果孩子的容貌像我,而腦子像你怎麼辦?”
就算蕭伯納死了都還在玩段子,他墳前的墓誌銘如此寫道:“我早就知道,無論我活多久,這種事情一定會發生的。”
如果蕭伯納生活在網絡時代,他一定可以成爲最偉大的段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