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洞鎮山神那邊動的手?”
柳白的第一反應就是那裡,畢竟那山神可是有點來頭的,自己剛強殺了它,惹來報復,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應當不是。”
馬老爺咬着煙槍搖頭,“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咒殺之術針對的應當不是你,你只是因爲跟這咒殺的對象有了些牽連,所以才被殃及池魚了。”
“如若不然,這咒殺之術沒那麼好解決。”
柳白聽完這話猶在沉思。
背後的小草卻是已經說道:“公子,指不定是司徒家哩。”
柳白聽着這話,眼前一亮,當即想到了什麼。
“走,快些回城!”
“好嘞。”
馬老爺抖了抖衣袖,一把揮動繮繩,這馬匹,更快了。
原先需要摸着天黑才能趕到血食城,可今兒個,估摸着還是申時就已經到了這城門口了。
馬老爺放大了紙馬車,車轅上高掛着“司徒”二字,橫衝直撞,那些百姓紛紛避讓,甚至就連看門的城將也不敢有所阻攔,反倒還幫忙肅清着道路。
馬老爺對這血食城也很是熟悉,兜兜轉轉幾條街道過後,便是到了這司徒家門口。
臨着馬車都還沒停穩,柳白就已經跳下馬車了。
見着這空空蕩蕩的大門口,柳白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還沒等他進門,就迎面走出來個急匆匆的女子。
“家主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剛跟上來的馬老爺聽着這稱呼,連老煙槍都還沒來得及取下的他,當場就愣住了。
這是……什麼叫法?
家主大人?
這小子來了司徒家,竟然直接當家主了?司徒家的家主,這不是紅燈坊的坊主麼?
馬老爺猶是在驚訝着,柳白卻已經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司徒紅急忙回道:“有人用了咒殺之術對付我們司徒家,死傷了好多人,現在老祖已經去追殺那動手的人了。”
“然後城裡的紅燈坊也出了亂子,到處都出事了。”
柳白心道一聲果然。
“知道這背後動手的人是誰嗎?”
“不知,老祖沒說,出事之後他就急匆匆的追上去了。”司徒紅說着又道:“現在月姑姑他們還在等着家主大人您,要不您先去問問他們吧。”
“好。”
柳白領着沉默不語的馬老爺進了司徒家,臨着剛走到一半,就撞見了六子。
師徒倆都沒事,自是欣喜,但偏偏如今這司徒家,又不是欣喜的時候。
柳白一路來到大廳門口,可還沒等他進屋。
就見着迎面走出來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
柳白仰着頭,看了好一陣才認清。
這人竟是……司徒月。
“……”
司徒家的大廳裡邊,柳白聽着司徒月斷斷續續的說完,終於瞭解到了目前的情況。
如果要用一個字來形容的話。
那就是……慘。
兩個字就是……非常慘。
連柳白這個家主聽了,都沒有絲毫辦法。
偉人曾經說過,“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而司徒家目前的情況就是,地還在,但是人沒了。
一場咒殺下來,司徒家絕大部分走陰人都是死的死,殘的殘。
其中大小姐司徒蕊失蹤。
大公子司徒成,以及原先那掌管紅燈坊大小事宜的司徒流言。
都這麼死在了這場不明不白的咒殺之下。
按這司徒月的說法來看,家裡還能說得上說得上話的,也就剩她跟司徒女子了。
而且她還成了這老態龍鍾的模樣,司徒女子則是外在看着還好,但身體卻在這咒殺之下受了重傷,今後點火都是個困難事。
聽着司徒月的描述,柳白還是頭一次這麼深刻的體會到這世界的手段。
不見人,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這血食城三大家當中的司徒家,就這麼被整垮了?
起先剛聽說這事的時候,柳白還會想着是不是五服堂動的手。
可現在聽完司徒月的描述之後,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不是五服堂。
甚至連城主府都沒這手段實力。
一個咒殺之術就能毀掉整個司徒家,若是五服堂有這手段實力,何須在這小打小鬧?
所以說,這背後動手之人……絕不是此間勢力,而且來頭多半不小。
“派人去找短刀幫吧,找紅姐先幫忙鎮住場子。”
“其他的等司徒不勝回來了再說。”
柳白也沒別的辦法……主要是這咒殺之術下來,司徒家人都沒幾個了。
如果還有足夠的人手,那興許還能有點轉機。
可現在……以紅姐對自己的態度來看,她應當是會幫這個忙的。
“好。”
司徒月起身,拄着柺杖顫顫巍巍的也就出門去了。
咒殺來襲時,若不是她當機立斷,用壽元抵住殺機,恐怕也要跟司徒流言一樣了。
只是,到底也沒多大差別。
以現如今這情況來看,縱使活着,也活不了幾個年頭了。
司徒家遭逢大變,那些婢女僕役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不見蹤跡。
在門口等了一陣的馬老爺跟六子見着司徒月離開,也是走了進來。
只是進了門,他們張張嘴,可見到如今的柳白。
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最後還是馬老爺說道:“柳小子,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又覺得咱爺倆幫得上的,就直說吧。”
柳白小小的個子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一摸桌上的茶水都是涼的。
他露出一個極具成人化的苦笑,然後搖頭嘆氣道:“沒法子,我都沒法子。”
只是這話是這麼說,他心底則是已經有了盤算。
這背後動手之人……有兩個可能。
其一就是那喪葬廟了,以柳白目前知道的信息來看,這背後兜兜轉轉,好像總有一條線能將這些紛繁複雜的事情聯繫起來。
而這條線,極有可能就是喪葬廟。
不管是這咒殺司徒家,又或是說想着在血食城搞大事。
這喪葬廟都是有這實力的,而且還是綽綽有餘。
恰巧,喪葬廟衆,又都是這喜歡搞事的性子……只是這個只能作爲猜測,卻沒有實質性的線索。
更別說除了當初在羊腸道誤打誤撞殺死的那兩個喪葬廟衆之外,他都沒再見着其餘的喪葬廟衆。
其次的話,就是……賒刀人了。
在這世上,賒刀人有個別稱,叫做“難纏鬼”,因爲一旦被其盯上,賒了刀。
那就如同那難纏鬼上身,麻煩大了。
像司徒家這事,賒刀人預言了司徒家要家道中落,可如果事與願違,沒有家道中落呢?
比方說司徒不勝借柳家之運,衝了自家的運,改運成功了呢?
那豈不是說,賒刀人是錯的?
不會的,如果司徒家不家道中落,那麼賒刀人就會來幫忙……幫司徒家家道中落。
這樣一來,賒刀人的預言總是對的……
所以說,賒刀賒刀開了口,縱使神仙也難留。
如今這司徒家遭逢大變,也不能排除是賒刀人動的手腳。
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這,柳白又難免想到了這司徒家活下來的這幾人……鬼胎司徒蕊失蹤了。
也不知是鬼胎的身份被知曉,從而被人抓走了。
又或是說,是她自己藉着這機會跑掉的?
柳白覺得後邊這可能性大一些。
其次的話,就是司徒紅了……興許她也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早點幫她點火。
如果說早就點了火的話,那麼這次的咒殺,她作爲走陰人必定也要首當其衝。
興許也要難逃一死。
可現在看來,別的不說,至少人是活下來了。
這人活下來了,就還有希望。
如此艱難的熬過了一天,這一天的時間裡,司徒家有人變了鬼,但變得都是些遊魂邪祟,都不用柳白出手,馬老爺就幫忙搞定了。
也有一些城裡的走陰人想着趁機進這司徒家,看能不能摸到點東西。
可紅姐露了次面,一刀砍死了兩個聚五氣的走陰人,還將他們的頭顱剁下來放在司徒家門口後。
也就沒有哪個不長眼的人敢來這嚯嚯了。
而也就是這一晚,柳白跟司徒月,司徒女子二人一番商量,最終得出了個結論。
只有等司徒不勝回來,只有他回來了。
這司徒家纔有可能繼續撐得下去,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柳白倒是知道司徒家原先的家主司徒良也是養了陰神的,可聯繫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所以說,知不知道都一樣。
紅燈坊內部,孟家蠢蠢欲動,但到底還是顧忌於司徒不勝的威懾,還沒有對城內的那些紅燈坊動手。
紅燈坊外部,短刀幫是堅定地站在司徒家身邊的。
周家的話……今兒個上午,那周家家主倒是來了一趟,說了些沒甚大用的場面話。
反正不管怎樣,他們周家都不會行差事。
五服堂則是偃旗息鼓,出奇的沒有趁人之危,這點倒是讓柳白比較意外。
城主府那邊,則是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回事似得,沒什麼表態。
於是司徒家遭難的這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只是活下來的這些人,苦等一宿,都沒等到司徒不勝的歸來。
唯一還算慶幸的,也就是在司徒家的祠堂裡邊,司徒不勝的“長明燈”還在亮着。
這所謂長明燈,也就只有養了陰神的走陰人才能點燃。
長明燈亮,則代表這走陰人還活着,他身上的命火還亮堂着。
可要是等到這長明燈都滅了,那即是說明,這走陰人也沒了。
於是司徒月他們,便是在這司徒家的祠堂裡頭,守着司徒不勝的長明燈,守了一宿。
……
即至次日。
整個司徒家依舊是一片死寂,柳白起牀後也都有些恍惚。
原以爲自己進了城,當個家主,能好好瀟灑一段時間,可誰曾想,這纔過去不過區區一個月的時間。
家主就變成了光桿司令??
真就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司徒家的慘劇仍在上演,柳白雖“貴”爲家主,可面對這情形,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司徒月跟司徒女子依舊在祠堂裡邊守着,紙錢神香是燒了一批又一批。
這種情況,除了求神拜佛,也就只能求祖宗保佑了。
柳白去看了幾眼,然後發現她倆好像也是在商量着後續事宜了。
柳白不知說什麼,便是喊了馬老爺跟六子。
他準備去城隍廟看看,看看那城隍老爺到底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