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在燒完了一大堆的枯草後,幾人的衣服也乾的差不多了。
臨走前,猴子又是叮囑。
說只能在這山谷裡邊找,且不可去出山谷。
至於怎麼界定是不是這山谷裡邊……只要前邊長出大樹來了,那就不能再往前了,只要還沒長出樹來,只要腳下全都是荒草。
那就還是在這山谷裡邊。
猴子跟寧義便是朝着山谷下邊走去。
柳白則是帶着司徒紅跟熊大有,走向了右手邊,去往這山谷深處。
霧瘴橫生,地面全都是齊膝高的荒草。
只是對於司徒紅他們來說是齊膝,但是對於柳白來說,卻已經是到了腰間了。
所以沒多久,柳白的衣服就又溼的差不多了。
“公子,我抱着你走吧。”司徒紅一如既往的貼心。
柳白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走在後頭的熊大有聞言,不自覺地放慢了點腳步……如此深的霧瘴,只是幾步就不見人了。
司徒紅也發現了這點,輕聲道:“公子,那個熊大有不見了。”
“要不停下來等等他?”
“不用,他很快就會跟上來的。”柳白說這話的時候,擦了擦鼻子,然後悄無聲息的雙手搓燃了命火,在自己鼻尖燒了燒。
很快,他的鼻子裡邊就有着一點點黑灰落下。
小草露出個腦袋,笑嘻嘻。
司徒紅也發現了他倆的異樣,但是沒問,什麼事該是自己知道,什麼不該自己知道,她還是很清楚的。
果不其然,沒一會功夫,熊大有就從後邊跟上來了。
都不用人問,他自己就略顯尷尬地笑道:“剛在上邊一點的位置發現了一團黑影。”
柳白甕聲甕氣,言語略有些激動地說道:“找着了?”
“沒,看岔眼了,我走上去瞧了瞧,發現只是一團茂密了點的野草。”熊大有笑着解釋道。
“那你還去了這麼久。”
柳白擦着鼻子,耷拉着眼睛說道。
“嘿,那草長得茂密,騙了我,我氣不過,在那撒了泡尿。”熊大有說着還有些驕傲和自豪。
“好吧。”
柳白又擦了擦鼻子,說起話來都好像很是費勁。
熊大有皺了皺眉,“小孩哥你怎麼了,沒事吧?”
他語氣之中都帶有一絲擔憂……就好像,兩人感情真的很好似得。
“沒事,就是鼻子有點堵,不通氣。”
柳白說着,還用手堵住了一個鼻孔,另一個鼻孔使勁用力,可卻好像沒有絲毫反應。
“該死,猴子那不靠譜的,也不早說這的霧瘴這麼重。”
“小孩哥伱還小,身子骨沒長齊,肯定是遭了祟染了風寒。”
熊大有說着也是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嘟囔着說道:“我這鼻子也都有點堵了。”
一番話,表達了自己的關心,將矛盾轉移到了別人身上,順帶還拉近了自己跟柳白的距離。
可謂是水準極高了。
“可能是吧。”
柳白說着好像很沒精神,趴在司徒紅的肩膀上打盹。
“小孩哥再堅持堅持,一會等咱找到了,就趕緊出去。”
熊大有說完,一行三人又是往前走了一陣,柳白也始終趴在司徒紅肩膀上打盹。
至於這四周,始終都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地,外加白茫茫的一片天。
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而自從停了那一下之後,熊大有也沒再有其他的異樣,自始至終都是認真的搜尋着,企圖尋找那紅棺的蹤跡。
直到過了好一會,他纔再度好心的開口。
“前輩,你抱了這麼久了,要不我來抱抱小孩哥吧。”
司徒紅剛想拒絕,這五氣都已經聚齊了,抱個小孩能有什麼累的?
可趴在她身上的柳白卻急忙用手戳了戳。
司徒紅身子瞬間緊繃,柳白也才意識到自己戳錯地方了,但此刻也顧不得這麼多,他比劃了個手勢。
司徒紅明白過來,點點頭,“也行。”
於是柳白便到了熊大有的身上,他抱着也很是自然,絲毫沒有其他的異樣。
若不是柳白一開始就對他有着懷疑,這會甚至都可能覺得……熊大有這人可是真不錯啊。
如此又是走了一會,直到前邊的山體出現轉彎,顯然已是到了這山谷的最深處了。
熊大有看了眼昏睡的柳白,晃了晃身子,見其沒有動靜,他這才放心的伸手在腰間摸了摸,然後好似抓出來了點什麼。
依舊是一點棉絮。
按照他的臆想,這棉絮放在柳白鼻尖,應當是不會動的,這即是說明,柳白已經失去了呼吸。
然後就能引動第三層效果了。
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他見着這棉絮沒有絲毫反應,心中大喜,可下一瞬……他卻發現自己懷裡的這個小孩,竟然睜開了眼。
旋即轉頭,盯着自己的雙目。
然後臉上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這小孩開口,說了句話,這句話可謂是熊大有有記憶以來,聽過的最爲恐怖的一句話。
也是他這輩子都不敢忘記的一句話。
只聽着小孩說道:
“你這《屬纊》修習的,可是真不錯啊。”
熊大有不自覺的雙眼瞳孔放大,然後結結巴巴的說道:“什……什麼《屬纊》,小孩哥你在說什麼呢?”
原本被他抱着的柳白,此刻已是將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然後柳白竟是在他的身上緩緩站起,徑直將他壓在了地面,熊大有剛想反抗,卻又是見着一根黑色的大棒停在了他眼前。
大棒上燃燒着跳動着黑色的火苗。
他下意識地順着這大棒看去,於是……看見了一頭面目猙獰,渾身燃燒着黑火的猿猴。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這猿猴還笑了笑,露出一嘴的尖牙。
熊大有見到這情形,也不裝了,主要是……再裝下去也沒用了。
事實上早在柳白說出《屬纊》二字的時候,事情就幾乎已經是成了定局。
他躺在地上,看着身周環繞着五氣的司徒紅,又看了看踩在自己身上的柳白,無奈的哭喪着臉。
“小孩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你對我表現的太熱情了,因爲我懷疑過背後是喪葬廟,因爲你是個樂子人。
因爲你會的《屬纊》,我也會,甚至我須彌裡邊現在都還有着一手抄本……原因有很多。
但柳白卻是微笑着蹲下身子,緩緩說道:“因爲喪葬人不騙喪葬人。”
熊大有聞言,剛剛死寂下去的心,卻又猛地活泛激盪起來,“小孩哥你也是……喪葬廟衆?”
柳白:“不是。”
“呃……”一時間熊大有竟是有些跟不上柳白的想法。
但柳白卻沒有心思在意他的想法了。
“這麼看來,司徒家的事,真的是你們喪葬廟做的了?”
柳白說着皺了皺眉,又是想起什麼,“別說楓葉渡口的那個百屍坑也是你們挖出來的?”
熊大有聽着已是明白了柳白的意思。
他不是喪葬廟衆,只是知曉了自己是喪葬廟的人……
“小孩哥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怎麼還來問我。”熊大有苦笑着回答道。
“這麼說,你們喪葬廟是真的想在這血食城搞大事了,究竟是什麼大事?”
柳白剛問完,就已經反應了過來,“算了,你們喪葬廟衆說的話,我也不敢信……”
他說着稍加思量,就已經想到了辦法。
也是不等熊大有再開口,心火猿一棍掃過,拿捏着力道便已是將他打暈。
在司徒紅疑惑的目光中,柳白蹲下身子,手在腰間摸了摸就已是拿出了一把柳葉小刀。
刀刃劃過這熊大有的手指,鮮血涌出之際。
柳白一把扒開了他胸口的衣物。
“咦?”
柳白疑惑之餘,小草也是探出頭來,“咦,公子,這熊大有好像不是喪葬廟的人耶。”
“他被騙了!”
柳白也是這想法,因爲這熊大有的胸口竟然沒有那紙錢的標記。
“不管了。”
柳白拿着他那流血的右手,在他胸口畫下了一個【正上馭魂真言符】,這符……自然也是從書上學來的。
思量間,柳白也是感覺,自己在家中待的那幾年,那些所看過的書,到底對自己有着多大的幫助。
如若不然,這出來走江湖也是兩眼一抹黑。
隨着這滴血符籙被畫完,柳白雙手燃起命火在上邊一燎,這熊大有就好似詐屍一般直愣愣地坐了起來。
站在他面前的柳白頭一次用這法子,被嚇了一跳。
見着他沒什麼反應,柳白便是先給了他一個大逼兜。
“啪”地一聲響起,小草應聲探頭罵道:“叫你嚇唬我公子!”
背後的司徒紅咬咬牙,既是恨眼前的這熊大有,可看着這情形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柳白此刻才問道:“喪葬廟準備在血食城密謀什麼大事?爲什麼要對司徒家動手?”
熊大有閉着眼,老老實實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大事,對司徒家動手是因爲城內的這幾家勢力擋了道。”
他不知道什麼大事,這就有點廢了。
但轉念一想也是,這熊大有連喪葬廟都沒加入,若是就知道這樣的事情,才奇怪。
至於這對司徒家動手,是因爲司徒家擋了道……
“那麼你們接下來是還要對其餘幾家動手?下一家是誰?”
“下一家是周家,現在已經動手了。”
“再之後呢?”柳白步步緊逼。
“應該是我們短刀幫了。”
“爲什麼是五服堂留到最後?”
“五服堂……沒有提過五服堂。”熊大有老老實實說道。
沒有提過……那就有點講究了,柳白繼續問道:“五服堂是你們喪葬廟的勢力?”
“不知道。”
小草聽了探頭說道:“哼,管他是不是,到時候咱們殺了他們就是了。”
柳白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問着話。
“你是怎麼加入喪葬廟的?血食城除了你,還有其餘的人手嗎?”
“是我兩個老大來找我的,他們主動邀請我加入,血食城內除了我,就剩他倆了。”
此刻的熊大有知無不言。
兩個老大……柳白立馬想起了老樹林子裡邊的那些邪祟所說的。
對司徒家動手,後被司徒不勝追着跑的,就是倆人。
“那兩個人是不是都穿着黑袍,然後一起揹着個長條形的木箱子?”
“是的。”
“他們是誰,什麼實力?”
“他們叫做左手右腳,實力……”
熊大有剛想說下去,可是話還沒說完,他便是猛地睜眼,雙目暴凸,緊接着渾身上下都燃起命火。
他……被自己身上的命火燒死了。
司徒紅見狀當即將她的肝木鷹懸在了熊大有的頭頂,不斷旋轉,落下點點青色的命火。
可卻沒有半點反應。
“喪葬廟的手段,沒有用的。”柳白嘆了口氣,搖着頭說道。
他也沒曾想,這熊大有竟然會是喪葬廟衆。
而且現在看來,這熊大有還是被安排來殺他的?
柳白看着已經被燒去皮肉,只剩白骨的熊大有……左手右腳?
“小草,你聽過這左手右腳嗎?”
柳白問道。
“小草是個笨腦子,小草也沒聽過,但是娘娘……娘娘估計也不知道,她只認識喪葬廟的廟主。”
“不認識這麼垃圾的東西……呃,小草可沒有說公子垃圾哦,公子是天下第二厲害的啦。”
司徒紅聽着有些絕望。
“公子,這可是喪葬廟……就算是我爹真的養陰神了,回來也只能送死吧。”
橫跨三大國的組織對一個位於小城的家族出手,這種事……跟天災都沒多大區別了。
“沒事,總能解決的。”
柳白輕聲說道。
這話也不是安撫,畢竟先前這喪葬廟還只是對司徒家出手,可現在,卻是明目張膽的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來了。
柳白覺得,這喪葬廟多多少少得給自己一個交代吧?
實在不行,也得給娘一個交代。
畢竟就像司徒紅說的,我可沒惹你們這該死的喪葬廟。
對柳白而言,不說別的,就今日從熊大有口中得知了這背後動手之人是喪葬廟,而且還曉得了左手右腳的信息,也算是一大突破了。
而且還知道了這喪葬廟接下來的目標,這周家基本上是沒得救了。
只是短刀幫的紅姐……柳白可不希望她也死了。
畢竟她對自己還是挺好的。
“走吧,先找到這紅棺,然後咱們也早點出去。”柳白吐出口氣,看着這已經化爲灰燼的熊大有,而後說道:“揚了吧。”
這話自然是跟司徒紅說的。
而後者聽着這話,更是沒有絲毫猶豫,肝木鷹翅膀扇動,骨灰飛了滿地。
見此情形,柳白也是轉身離去,繼續在這山谷之中尋找着。
對於這紅棺,猴子也沒給出太多的消息,因而柳白兩人只能是漫無目的的尋找着。
其間也走到過這山谷的盡頭,說是盡頭,其實也就是這荒草的盡頭罷了。
到了那,兩人多看了幾眼外邊的山林,也就轉身走了。
臨了又是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正走在荒草地當中的柳白忽地聽到一聲長嘯。
“是猴子,他們找着了!”
柳白雖是驚詫,但也沒太過激動,而是讓自己的心火猿走在前邊探路。
司徒紅同樣放出了五氣,同時用腎水豬護住了自家公子。
這種情況,大意不得,畢竟誰知道那背後呼喚的,是不是真的猴子?
兩人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好一段路,終於是在這山谷中央的位置,見着了人影。
猴子跟寧義都在,而且兩人身前的地面,還剷出了好大一堆土。
四人見了面,寧義倆自然是被柳白這心火猿的樣貌所驚訝,但也沒多問。
柳白多瞅了他倆幾人,見着沒問題,這才走近了些,只見這坑裡邊赫然擺放着一副鮮紅色的血棺。
材質好像是木頭,顏色是後邊染紅的,其棺蓋緊扣,倒也不知這棺材裡邊到底是什麼情形。
司徒紅同樣好奇的朝坑裡張望着。
“這是你倆挖出來的吧,還是一來就這樣了?”柳白看着這地上的泥土,溼漉漉的帶着水,分不清是不是新鮮的。
“我倆挖出來的。”寧義回答道。
“那就還好。”
“咦,怎麼就小柳掌櫃你倆,熊大有呢?”
猴子等了一陣,也沒見着後頭還有人跟過來,便忍不住出聲問道。
“哦,他啊。”
柳白聞言微微擡起頭,原本拄着棍子好像在打盹的心火猿也是擡起了頭。
他緩緩說道:“被我殺了。”
一時間,場面霎時安靜下來。
司徒紅身上的命火也是倏忽點燃,逼地這四周的霧瘴都好似後退了些。
寧義扯了扯嘴角,“我和他不熟。”
猴子尬笑幾聲,“他肯定是惹了小柳掌櫃,不然小柳掌櫃肯定也不至於動手的,所以……所以他是死有餘辜。”
柳白也沒急着回答,就是這麼直愣愣地盯着他倆。
過了好一會,直到猴子的雙腿都有些顫抖了,他才說道:“開棺吧那就。”
“好好好。”
猴子長吐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連忙說道:“謝謝小柳掌櫃,謝謝小柳掌櫃。”
說着開棺,猴子也就從他的布包裡邊取出了必備的撬棍跟起子,臨了又拿出了一堆密封好的染血紙錢跟白燭神香。
可還沒等他動手,這血棺內忽地傳來一聲震動,緊接着這棺蓋竟是從裡頭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娘嘞!”
猴子大驚失色。
隨着這四周的霧瘴便是瘋了似得,朝着這血棺打開的縫隙涌去。
隨之,這血棺裡頭便是流出了腥臭發黃的液體。
這是……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