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寫給孃親的信【求月票】

魂靈原本就渾渾噩噩的飄蕩在人間,甚至連身子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這走陰人沒有因爲靈性太高而變鬼,要想死後再變鬼的話,就是千難萬難了。

首先讓自己的魂靈重新顯形就是最難的一點。

魂靈顯形之後,再想變鬼,那就簡單許多了。

所以身死被喚出魂靈的劉靈,自然是想着變鬼再活一次,哪怕這變鬼之後,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甚至連意識都會夾雜着許多原先所沒有的念頭,但畢竟是還能留在這世上不是?

“別忘了,你現在沒有商量的資格。”

無笑道長的招魂幡放在了劉靈的肩頭,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將其魂靈打殺的跡象。

“我……”

“你要談條件,我們就去跟山中人談,實在不行就去琉州城外找那水君。”

無笑說着還用手裡的招魂幡輕輕敲打着劉靈的腦門,微笑道:“你生前都威脅不了我們,死後還想和我們談條件不成?”

這話一出,也算是徹底擊潰了劉靈的心氣。

他垂喪着腦袋說道:“算是朝廷的一部分吧。”

“哦?怎麼說?”

涉及楚國朝廷的事情,柳白也是來了興趣。

劉靈聽到柳白的聲音還擡頭看了他一眼,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眼前的這個少年纔是眼前這些人的核心。

哪怕那個如此之強的芝麻劍客,都會聽從這少年的話。

“現如今皇室政令不出皇城,別說天下,就連餘陽城內都沒什麼人願意聽從皇室的命令了。”

“現在餘陽城內算得上是山頭林立,勢力比較大的就有尚書、中書、門下三省,外加一個天策上將府。”

劉靈侃侃而談。

柳白聽着這些略顯熟悉的稱謂,也不急着發問,他相信劉靈會將這些事情都說出來的。

“至於這畫廊船,其實就是尚書省下轄的斂財地,薛詞可能知道,我爹是原先的戶部侍郎,朝廷倒臺後就一直跟在尚書大人身邊。”

“這畫廊船也就被尚書大人劃分給了我爹,讓我爹代爲管轄。”

“孃的,難怪之前每次就屬你喊價喊的最兇,原來都是爲了哄擡……哄擡那啥價!”

薛詞聽到這秘辛後,當即反應過來。

也知曉了爲何先前劉靈每次都一副不差錢的模樣了。

這些錢事後都得流經到他手上,喊的價格高低,有區別嗎?

跪在半空的劉靈苦笑一聲,又朝薛詞抱拳拱手道:“先前騙了薛兄,實屬抱歉。”

“那既然是你家的斂財工具,這次何至於竭澤而漁?”

雙手環抱胸前的芝麻笑問道。

這也是柳白在想着的問題,戶部侍郎的斂財工具,就跟先前一樣,每次殺幾個閒散走陰人,再從薛詞這等神龕手上收割一波,細水長流。

每年可都能有大幾千枚血珠進賬,也算得上是一個大買賣了。

劉靈眼神愈發苦澀,“先前我跟諸位說我劉家家道中落,其實並非玩笑。”

“我可是聽說你們楚國的尚書大人如今正值意氣風發之際,這頭頂的大樹沒倒,你們這些樹下的小草哪來的家道中落?”

芝麻笑嘻嘻的問道。

“芝麻大人有所不知。”劉靈並不驚慌,只是面露苦澀的說道,”“兩年前,尚書大人遠遊無盡海時,說是被一頭大邪祟打傷了,回來後也是閉門不出,傳出的消息也是命不久矣。”

“懂了懂了。”

芝麻連連點頭,“所以後頭你老爹就想着要另謀他路,投奔了其他勢力,可沒曾想這尚書是裝的,到頭來你們劉家牆頭草的本性就暴露了個乾乾淨淨。”

“瞞不過芝麻大人,我爹在反覆斟酌之後,給中書省的黃大人表了態。”劉靈苦笑着承認了這事。

這下不止是芝麻了,連柳白聽了都發笑。

如此看來這楚國的尚書可真是個老陰比啊,這損招都有用的出來,不過這也怪不得這尚書。

估摸着他是早就發現劉靈這戶部劉家有些別的想法了,所以才故意折騰出這麼一檔子事,就是爲了將劉家炸出來。

無笑道長嗤笑道:“這尚書沒有一氣之下將你們劉家滅了都算人家慈悲了。”

“那你們劉家現在準備怎麼辦?”朱顏也忍不住問道:“跟了中書省還是繼續跟着尚書大人呢?”

“中書省知曉事情真相後,就將我們踹開了,現在整個餘陽城都在看我們劉家的笑話。”

“我爹現在準備湊夠三萬枚血珠子獻給尚書省的楚大人,希望他能不再計較這事了。”

劉靈現在是知無不言,只求活命了。

“你爹起碼也是神座了吧,元神高坐還是本尊高坐?都這樣的實力了,既然這尚書省和中書省都不要你們,你們走了還不成麼?都三萬枚血珠子了,還白送給人家。”

薛詞搖着頭,很是不理解劉家的行爲。

“薛詞,以你這性子去混朝廷,估摸着不出三天就要嗝屁。”芝麻嬉笑着說道。

薛詞頗爲尷尬,一扭頭竟是下意識的看了眼柳白。

他覺得無笑道長肯定是知道怎麼回事的,也就柳白這個小孩可能是不知了。

可沒曾想……

“他劉家現在要在餘陽城待着好好的,那還勉強能活,要是敢走,用不着出餘陽城就沒了。”

“尚書省之所以留着劉家不動手,一是威逼,二是立威。”

柳白隨口說道。

“嘖嘖,不愧是柳公子。”芝麻感嘆道。

薛詞:“……”

“所以你們家就準備將這畫廊船一把抽空,先渡過此劫再說了是吧。”

朱顏全部聽完,也終於知曉這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那你們劉家是真有這合歡之術?”柳白對這比較好奇,真要有的話,他不介意再學這一門術。

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

“合歡之術目前只在喜神教有,我信奉了巫神教,皆是不會這些。”

“那你們這畫廊船??”

薛詞好像又是聽見了什麼大秘密,他可是在這畫廊船上當過不少次新郎官,每次當完這新郎官之後,也都是能感覺到自己的氣血靈性有了明顯的提升。

現在劉靈竟然說這畫廊船不會雙修之術?

“你們能感覺到氣血靈性提升,是因爲你們當時行歡之時披了浣衣局的血衣,等着吸收完了這血衣,都能獲得氣血靈性的增長。”

劉靈終於道出了事情的原委真相。

薛詞錯愕的眼神當中又帶着一絲恍然,好似是想到了什麼。

柳白則是心中大喜。

浣衣局的血衣,披了能同時增長氣血靈性,這不正是現在的自己所或缺的嗎!

還免去了雙修的苦(yu)痛(kuai)。

“那你現在身上還有這血衣?”

柳白說這話時又看向了無笑道長,劉靈的須彌可是落在了這禿頭道長身上。

無笑道長反應過來之後也是連忙將劉靈的須彌雙手奉上,其外形乃是一魚龍環形玉璫。

“這次是準備將這畫廊船抽空的,所以走之前我爹沒再給我這血衣了。”

既然這須彌裡邊再沒有這血衣了,柳白是看都沒再看,而是直接問道:

“浣衣局在哪?”

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

“在餘陽城南百里外的餘陽河邊,浣衣局就在那。”劉靈急忙回道。

“浣衣局也是尚書省的勢力吧?”

無笑道長問道。

“正是。”

“殺了。”柳白揮揮手,都懶得多看這劉靈一眼。

他可不信什麼劉靈當了鬼之後,還會改邪歸正,對自己感恩戴德。

就算他現在看着可憐,處處哀求。

那也不是因爲他知道錯了,而是因爲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還是死的徹徹底底。

“柳白你……”

原本跪在這空中,低着腦袋的劉靈猛地擡頭,可結果就是適時見到了無笑道長刺出的招魂幡。

魂幡落,魂靈亡。

紛爭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那我們?”

不知不覺間,薛詞也就從你們變爲了我們。

柳白低頭看着還在廝殺不斷的大江兩岸,朱顏則是連忙說道:“既然本就是來行俠仗義的,自然得是先將這些無辜的走陰人先救下再說!”

柳白看了眼這熱心腸的朱顏一眼,心中難免有些好奇黃一一的女兒爲什麼是一個這樣的性子。

難不成是後天教的?

是她那個不知名的師父教成了這副模樣?

可柳白覺得她師父作爲自己孃親的朋友……一個能和自己孃親處成朋友的人,會是那行俠仗義的性子嗎?

性子古怪,陰晴不定纔是真面目吧。

“走吧,先將這裡解決了再說。”

“……”

半晌過後,幾名神龕出手,自是將這兩岸的打鬥清理乾淨,甚至就連這醉花江,都被無笑道長施展那【刮水之術】,反反覆覆清理了個乾淨。

那在江水中釋放血手,以及先前偷襲柳白他們的祟,都不見了蹤跡。

現如今也只能是那掌控着醉花江的水君,將他們轉移走了。

畫廊船落畢,幾人在這曠野之上重新匯聚,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走陰人們,朱顏明顯長舒了口氣。

“你就這麼喜歡行俠仗義?”

柳白忍不住問道。

“什麼叫我喜歡?”朱顏聽到這話好像很是驚訝,“你有這般實力,行走天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挽救萬民於水火,不本就是走陰人的職責嗎?”

“我一個邪祟都知道這樣的道理,你一個走陰人竟然反過來問我。”

朱顏越說越覺得氣憤,“不行,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將這事告訴你娘,你這纔出來多久,竟然就變成了這性子。”

我他媽就不該多嘴……柳白呵呵。

無笑道長則是愈發好奇這女鬼的身份。

芝麻聽到朱顏說柳白他娘,心中不由一顫,連心神都有些膽寒,可表面依舊不動聲色的看着柳白。

此行……還好來了啊。

“放心吧,水君那裡我們會去的,不僅要去那裡,還得去那浣衣局走一遭,將這裡的事徹底解決了。”

柳白用那頗爲無奈的語氣說道。

“這還差不多。”

朱顏下意識往北看了眼,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說道:“既然你願意管這事,那我就放心的交給你了,我在這路上耽擱了這麼久,得儘快回家了。”

回家……柳白看着眼前的朱顏,再想到那變成了紅姐的黃一一。

這兩人哪還有點母女的模樣,分明是比姐妹還更姐妹了。

尤其是紅姐還有那傲人的大長腿,外加眼前這繼承了黃一一寬廣胸懷的朱顏……不,我這是在想什麼呢!

柳白連忙甩了甩腦袋,將這不該有的想法甩出了腦袋,“你家裡也發生了點事,你回去就知道了。”

“什麼?不會是我娘她?!”

朱顏一步上前,言語擔憂至極。

“放心,她活的好好的,而且對你來說……是好事。”

黃一一也走陰了,還養出了陽神,差一步就能陰陽合一了,這不是好事是什麼?

僅有的代價也就是孃親換了個人吧。

柳白也不知朱顏能不能接受。

“那就好……”朱顏又長舒了口氣,連帶着劇烈起伏的胸口都平復下去。

“那你呢,你有什麼需要我帶回去給你孃的嗎?”

他鄉遇故知,加之這故知還要回鄉,這時候託人帶些書信口訊什麼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聽着朱顏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柳白還真有些被問倒了。

畢竟他從來沒想過,這出門在外還能遇見老鄉,尤其是那黃粱鎮的老鄉。

所以該讓朱顏帶回去什麼呢?

自己這一路走來,禮物倒是買了不少,但是這些肯定得自己帶回去纔好。

別的……

“你等會。”

柳白說着取出了紙筆,轉過身去又走了幾步,背後的小草探出頭來,想看看自家公子要給娘娘寫什麼信。

結果看去發現柳白只在這紙上寫了一句話。

“小草封禁了我的嘴巴,

遠遊的書信在寫我,

夕陽下的我染紅了層雲和江面,

今夜的娘格外想我。”

小草只是看到這第一句話,就想着大聲辯駁了,小草什麼時候能封公子的嘴了?!

可等着它張嘴之際卻發不出來半分聲音,它驚覺不是它封了公子的嘴。

而是公子封了它的嘴……它又看去第二行,“書信怎麼能寫公子?”

再聯想到第一行,小草忽地都明白了。

公子在寫反話!

公子封了小草的嘴巴,公子在寫信,公子在看夕陽染紅了晚霞和江面,所以這最後一句話就是……今夜的公子格外想娘。

看明白後,小草心神劇震。

它知道柳娘子是什麼性子,所以也就知道公子的這一封信對自家娘娘能有多麼大的殺傷力了。

‘娘娘年幼時,在那個沒有一絲溫暖的家裡,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點火走陰,以及看書了。’

也只有小草才知道,娘娘有多高的才氣。

所以等娘娘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小草覺得,那肯定就是娘娘來找公子的時候了!

柳白自是沒想這麼多,寫好書信後,他就將這信小心疊好,剛想將其裝入信封裡邊,可一低頭,他就看見了什麼。

他彎腰又是從這草叢當中撿起一片草葉,一齊裝入了信封裡邊。

“幫我捎封家書回去吧。”

柳白雙手遞過,這也算是出門以來,自己頭一次給娘寫的信了,所以他很是正式。

朱顏也是連忙雙手接過,又裝入了須彌裡邊。

“必定帶到!”朱顏極爲豪邁的抱了抱拳。

柳白只好回了一禮,“有勞了。”

朱顏又轉頭朝無笑還有芝麻他們幾個示意了一番,“告辭,諸位保重。”

他們這幾個老東西自然也是回禮。

只是臨走之前,朱顏還跟無笑多說了句,“希望下次再見時,道長不再是那紙糊的神龕了。”

“你!”

無笑道長吹鬍子瞪眼,最後也只得目送着朱顏離去。

待其走後,芝麻纔有意無意的問了句,“這女鬼是柳公子同鄉?”

“正是。”

說起這柳白纔想到什麼,一拍額頭,“忘了找她要錢了,該死!”

只是再一回頭,卻是早已不見這朱顏的蹤跡,柳白也只得將這事記下,只等回到黃粱鎮的時候,再找她要了。

嗯……正好提防着一手,到時她要在柳娘子面前胡說冤枉自己,還能將這六百枚血珠子的事抖出來。

“要追嗎,公子!”

無笑道長躍躍欲試。

“算了。”

柳白搖頭看向北方,琉州城在北方,這水君的神廟也在北方……他朝薛詞問道:

“這水君廟離楚河遠嗎?”

薛詞稍一回想便說道:“不遠了,水君廟在琉州城外,琉州城再往北要不了多久,就是楚河了。”

柳白又是取出堪輿圖看了眼,發現這琉州城本就是在這楚河衝出的平原上邊了。

既然如此……柳白看了眼無笑跟芝麻。

芝麻先前是有機會斬殺這水君的,但是他擔心沾染太多的因果。

無笑道長則是連忙說道:“貧道可以開壇設法!”

“到時候看吧。”

嘴上雖是如此說着,但是柳白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了,無笑開壇設法雖然能行,但也太過麻煩了。

最快最有用的法子,是等着到了那水君廟前,喊上一句“歲至何在?!”

柳白也不擔心歲至不來,這楚河水系,水神水君,不管是百姓供奉所在,又或是楚國曾經冊封。

他們唯一的上司,都是歲至。

但凡只要在這楚河水系當中,都得聽從歲至這個楚河河神調遣。

所以這醉花江水君作爲歲至的手下,要對自己動手,那豈不是就是跟歲至要對自己動手是一個意思?

你歲至都要殺我柳白了,你還不來,莫非你是真想殺?

“走吧,北上,伐水君!”

柳白大手一揮,只是才升至半空,他就又讓無笑道長停下了。

身後陰陽魚浮現,不過半晌,陰神陽神走入,最後再度化作元神從中走出,回了他體內。

有了先前的遭遇,此番再度行這陰陽合一的事,也就沒什麼難度了。

對於自家公子的逆天之舉,無笑道長早習以爲常。

芝麻多看了柳白幾眼也就作罷。

唯有薛詞,還是頭一次見着這場景,忍不住連着喊了好幾聲“娘嘞”!

而自從離了這醉花江,幾人也就沒再多做停留了。

尤其是薛詞,雖是一路也遇見了不少好玩的地兒,他也開口介紹了好些,可都沒再提要前往的事情。

有了先前在醉花江的事情,着實是讓他怕了。

甚至覺得自己這足以橫行一州之地的神龕,也都不過如此,死傷起來,也就那麼剎那功夫。

柳白則是不想在橫生事端,生怕影響自己前往朝州的步伐。

所以哪怕是有些地方想去,可也沒再去了。

如此接連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走走停停,基本上全程都在趕路,也就終於從這醉花江,到了琉州北部。

看到了那矗立在空曠平原上的巨城。

柳白也不擔心這水君跑掉,就像無笑道長路上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就算這水君真的願意捨棄這神廟不了,剝離了自己的神位。

那到時候成了無依無靠的夜遊神,更是可以隨意打殺了。

“那就是這醉花江水君的神廟了。”

衆人腳下就是寬闊無比的醉花江,薛詞順着水流的方向朝前指去。

幾人到這的時候還是清晨,天高霧繚,柳白眯眼看去,都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江岸有一黑點。

“看來這水君大人沒走啊。”

無笑道長鑄就了神龕,目之所及自是極遠,因而也就能看到許多柳白看不到的事情。

芝麻緊跟着說道:“不僅沒走,這一路以來怕都沒少盯着我們,準備的都如此充分。”

“清氣香火如此之高,最近怕是沒少在這琉州城內顯聖啊。”

薛詞說着又看向無笑,“道長的壇,怕是得起的很高了。”

芝麻則是摸着長劍劍柄,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知這琉州州牧會不會出手,或是有沒有從餘陽城內請來神座。”

“你們擱這說說說,我和公子看不清啊!”

小草眯眼看了好久,結果什麼都沒瞧見,終於是忍不住了,起身哇哇大叫。

“離得近了,怕就得直接動手了。”

“也罷,過去便是,這水君大人都已經做好準備了,我們豈能不接?”

芝麻說着一馬當先,身化長虹遠去。

無笑道長帶着柳白緊隨其後。

不過半晌,幾人身形便是來到了這水君廟上空,往下不過數百米,便是那清氣繚繞的水君廟了。

到了這,柳白也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了。

醉花江江面風平浪靜,但是卻飄着許多小舟篷船,上邊皆是站滿了人。

不僅是這江面,連帶着這大江兩岸也是如此。

都聚集着許多百姓。

他們或多或少手上都拿着些東西,或是耕田用的釘耙鋤頭,又或是家中用的掃帚棍棒。

圍聚在這醉花江兩岸以及神廟門前的他們,一個個仰着頭,怒目而視。

先前芝麻過來時候的動靜太大,早已被他們察覺。

“這是要裹萬民之勢來和我們對衝?”芝麻眼神嗤笑,但又帶着一絲慎重。

“看來這水君背後的確是有高人啊。”

裹挾如此多的百姓在這,都不用猜了,這水君廟內必定還有着那種大善人在裡邊。

水君只要藏身其中不出,連芝麻都不敢出劍。

一旦死傷這麼多的百姓,芝麻這走陰人都得遭災。

而這也不是什麼陰謀手段,就是實打實的陽謀。

光明正大的將手段擺在這,有本事……那就破!

“怕是不僅如此,連這水君廟外邊的法陣,都是佈下的香火法陣。”

無笑道長多看了幾眼,發覺的還更多。

這正神香火跟功德也都差不多了,若是被人打散,結果同樣得是罪孽纏身。

薛詞則是不太懂這些,因而只是跟這無笑道長問道:“那道長還能開壇設法嗎?”

“難了。”芝麻搖着頭回話道:“這水君攜萬民之勢在這,禿頭道長要敢開壇,他們就敢砸,偏偏我們還不能大規模報復。”

對於他們口中的這些因果罪孽,柳白也是知道一些。

因果罪孽纏身,對神龕以前影響不大,但是對於神龕之後,尤其是要神座了。

那麼這些過往犯下的因,就要結果了。

元神高坐之時,這些罪孽因果都會結成心魔,穢亂神龕。

因果罪孽越多,心魔越強,元神想要安坐就越難。

更別提元神高坐之後,本尊還要高坐了。

所以這醉花江水君鬧出的這些事,真真是極爲噁心人。

“無妨,先下去看看,若是實在不行,我芝麻拼着這罪孽纏身,也得將這噁心人的水君一劍殺了。”

芝麻輕撫着身後鐵劍的劍柄。

“不必,我還有後手,能無傷殺死他!”

柳白制止了芝麻的打算,他準備請歲至,自不用芝麻做這損耗自身的事情。

“我輩劍客只求念頭通達,念頭若是不通達了,可比這罪孽纏身更爲難纏。”

芝麻笑着收起了御空而行的能力,身形筆直墜落。

江岸一聲巨響,他踩落之地,震出一道道寬大如同蛛網般的裂痕。

柳白三人緊隨其後落在他身周。

動靜來的太大,卻是逼着這附近的百姓都後退了好幾步,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直到過了好一會,纔有個膽大不畏死的,上前一步大聲斥罵道:“就是你們這些天上的走陰人,將我們水君打成如此模樣,現如今還想來趕盡殺絕不成!”

“就是就是。”

有人起了頭,附近的百姓揮舞着手中的棍棒釘耙,大聲叫喊道。

“你們這些走陰人,山精不打,邪祟不殺,專門來找我們水君這樣山水正神的麻煩,我看你們纔是邪祟!”

更爲激進的百姓已是想着動手了。

柳白身處幾人護着的中間,朝那水君廟說道:“現在出來,說不定還有迴旋的機會,不然等着我們動手了,你可就叫天天不應了。”

芝麻聽到這話,沒來由的心中一動,又低頭看了眼柳白。

他倒是有些好奇柳白準備動用什麼手段了,測算占卜一二……他是不敢的。

那等於是把頭送上門去給別人砍。

難不成……是要喊娘了?

真要這樣,那自己現在就得跑了啊!

“爾等欺我至此,真當我這醉花江水君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不成!”

神廟之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今日本水君就在這神廟當中候着,爾等要殺便殺,我絕無二話!”

“好好好。”

柳白大笑着身形從無笑三人中間飛起。

神廟附近的百姓見狀,有些都是已經撿起地上的石頭開始砸了,有些還在好言勸說。

可這……有區別嗎?

被遮蓋住了雙眼的人,是不願意睜眼看這真實的世界的。

就算是柳白將這水君在畫廊船上的所作所爲道出,甚至是擺出證據在此,他們同樣不願意相信。

所以,多說無益。

所以,不要被旁人所左右。

柳白身上命火點起,撐開了一道護身光暈,將這些凡人的攻擊盡皆格擋在外。

耳邊盡是唾罵,腦海之中則是小草叫喊着的一個個“殺”字。

小草讓柳白殺光這些愚昧之人。

小草說娘娘從不在意這些因果罪孽,娘娘曾說她就是這世人的罪孽。

柳白心中不由想到了什麼,嘴上也終於是喊出了那道人名。

“歲至可在?!”

他大音煌煌,聲音也在這神廟上空不斷迴盪。

地面,芝麻聽到這稱呼,雙眼下意識一眯,心中如登大恐怖,他第一個想法是想着遁逃。

可轉念一想,這時候真要逃了。

那可就黃泥巴掉褲襠了!

所以千萬不能跑,還得表現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麻芝腦中念頭閃過,雖是想明白了,可依舊很慌,這可真稱得上是如履薄冰啊。

一不小心,恐怕真的得沒了。

‘該死,這小傢伙什麼時候竟然跟歲至認識了。’

‘該死的歲至,天殺的喪葬廟!’

神廟之內,金身當中的水君聽到這稱謂,腦中霎時間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歲至……

這胡傢什麼時候跟歲至大人扯上關係了,不,別人喊他柳公子,可楚國也沒什麼柳姓大戶啊。

水君驚覺過來之後,只得在心中祈禱,祈禱柳白是在打臉充胖子了。

神廟之上,柳白喊完這一句就閉嘴了。

歲至要是願意來的話,這一聲就夠了。

他要不願意來的話,自己喊再多他也會裝聽不見。

“看來……我與柳公子可是真有緣啊。”

耳邊拂起微風,又是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人未至,聲先到。

緊接着這醉花江的江面之上便是現出一道金光璀璨的人影,他赤足踏江水而來,直到近處。

在這衆目睽睽之下,歲至伸手在這江水中輕輕一提。

這醉花江水君便已跪在他面前。

顫顫巍巍。

與此同時,麻芝身邊也是出現一道虛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問道:

“三掌教……可是來殺柳神子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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