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鎮子裡頭耍了好幾個月,柳白自認差不多是將這鎮子裡的情況都摸透了。
聽着這山鬼的描述,他又仔細回想了一陣。
結果發現,除了自己孃親,再沒有哪個人能對上這山鬼的描述了。
所以這山鬼娶親,想娶的是自己孃親?
山鬼邪祟這種東西,最是敏感,當柳白稍微表現出有點異樣的時候,它就已經察覺了。
“你也認識那女子?”
山鬼聲音恍惚,身子扭動不停,就像是一條蛇在不停地晃盪。
“認識。”柳白點頭。
“她和你有關係?”
山鬼又問道。
“有。”
“什麼關係?”山鬼說這話的時候,下半身已經化爲了本體,那是一條……竹葉青,蛇身並不粗,但卻很長。
柳白也是不斷鼓動燃燒着自己的命火。
正常來說,若是換了馬老爺或是一笑道長這樣燒了靈體的走陰人在這,這山鬼邪祟肯定早跑了。
可現在見着柳白就只燒了個腦袋,而且還是個……巴掌大的小屁孩?
這山鬼是實在做不出逃跑這種事。
至於柳白,他只有一個念頭。
打自己孃親主意的,都該死!
就拿今天這條噁心的蛇精來說,一定要用手上的鋸子,將它分成好幾截!
“什麼關係?”柳白聽到這話笑了,但只是嘴角在笑,雙眼卻滿是冷漠。
山鬼還是頭一次在小孩身上見到這種眼神,心中下意識有了些許畏懼。
柳白壓低着聲音,也是在壓抑着自己的怒火,“她可是我娘啊!”
山鬼一聽,表情也是僵在了臉上。
它剛想說上一句“好巧”的,可旋即卻是發現,眼前這個小孩衝了過來。
手上拎着一把長滿鏽跡的鋸子,隨手一揮間,整把鋸子都是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這他孃的,是什麼老物件?!
命火竟然能燒到這種程度?
命火當然燒不到這種程度,這是因爲柳白在上邊摸了雞血花的汁液。
山鬼見狀,也不敢硬碰硬,只是身子往下一倒,就化作了一條深綠色的大竹葉青。
一股腥臊難聞的蛇臊味便在這山崗子上瀰漫開來,它吞吐着蛇信,催促着它身邊的那些散兵遊勇一塊上。
可轉眼柳白就已經到了它面前,揮舞着鋸子砍去。
山鬼滋溜一下就閃開了,柳白的鋸子竟是砍出一大片的火焰,灼燒着那些未能避開的遊魂邪祟。
其中當屬那頭頂長着紅花的草木精最爲倒黴,命火燒過,直接把它頭頂的小花都燒沒了。
它“哎喲”一聲,倒在地上就化作了陰珠。
不等柳白轉身,那山鬼的蛇尾就掃了過來,速度極快,而且影影綽綽之間,竟是有道黑影飄來。
柳白提氣一吐,火箭在面前轟然炸開。
黑影又飄回了山鬼的體內,其餘遊魂也是遊離在四周,吱哇亂叫地將柳白圍在了最中間。
說不慌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柳白還是在考慮自己所會的術。
自己悟出來的術。
好在“路火”始終在施展,倒是不用擔心從背後被偷襲。
而面對此刻這種情況,柳白還真有對應的……術。
他順手將鋸子插在地上,不等那些邪祟衝將過來,已是雙手沾染了肩膀上的命火,雙手燃燒之際,他握住了鋸子。
緊接着這命火便以鋸子爲中心朝四面八方散去。
在這山頭形成了一道命火之環。
那些遊魂邪祟見狀自是隻能逃離,唯有那山鬼邪祟避且不避地衝了上來。
蛇信吞吐之際,“就你能有這麼多的手段是吧。”
說話間,它張嘴吐出來一個小小的稻草人。
眼見着就要一口對着那稻草人咬下,柳白也是沒來由地背後一陣發涼。
就好似這山鬼明明咬中的是稻草人,但是最終的傷勢卻是會落到自己身上一樣。
眼見着這緊要關頭,柳白小手一甩,竟是甩出了一條火鏈!
火鏈準確無誤的捲走了山鬼口中的稻草人,它一嘴咬了個空。
這小孩,怎麼會這麼多的術!
山鬼心中已是有了一點驚慌,它也算是走南闖北多年了,見識過走陰無數。
可先前碰見的那些走陰人,大多隻會寥寥無幾的幾門術。
哪像眼前這小孩一樣,這術就好似沒有限制似得,用了一門又一門。
而且更可怕的是,點了這麼久的火了,這命火竟然絲毫不見萎靡。
反倒有一種愈演愈烈的架勢。
山鬼覺得不能再等了,於是便扛着柳白命火灼燒衝將上來。
柳白不退反進。
就在這時,也不知這山鬼蛇精怎麼一晃悠,只是剎那間便將柳白纏繞住了。
彷彿只要其輕輕一用力,就能輕而易舉的將柳白全身的骨頭都碾碎。
可也偏偏就在這時,柳白深呼吸一口,整個腹腔頭內陷之際,只是剎那間,他整個人身上都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就好似整個人都在燃燒,整個人也化作了一顆……火球。
而且這命火沾染落到這竹葉青身上之後,也沒有熄滅,反而順着一路將它整個身體都點燃了。
只是一下,這山鬼竹葉青就身形一鬆,將柳白放下的同時,它自己也是在地面死命的翻滾,似是想借機拍滅身上的火焰。
可這命火灼燒,豈是能這樣被輕易拍滅的?
柳白落地之後也沒放過,又是張嘴吐出一枚火箭,打在這山鬼的頭頂。
只一下,便是炸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其餘本就已經逃到老樹林子裡頭的遊魂見狀,更是亡了命的跑。
那山鬼被燒的已經沒了多大反應,柳白這才撿起自己插在地面上的鋸子,然後走到它的身邊。
一下,兩下,三下……升爐點火,走陰殺人。
柳白來回拉扯着手上的鋸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的同時,他微微前傾着腦袋,小聲說道:
“我娘已經教過我很多道理了。”
“我也有一個道理,很簡單,那就是誰打我孃的主意……誰就得死。”
“這話是我柳白說的,永遠作數。”
與其說柳白這話是說給山鬼聽的,更不如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柳白就這麼想的,所以就這麼說,也是這麼做。
現在如此,以後亦然。
也不知這竹葉青最後有沒有聽見,總之柳白說完之後,它就倒在地上化作了三枚青珠子和四枚白珠子。
柳白還是頭一次殺死正經邪祟,見狀也頗爲欣喜。
更別說剛剛還撈到了一個稻草人了。
他也沒細看,收好後便是走進了這狹窄的山神廟內,不管如何,也得先把胡尾救回去再說。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後。
身形虛幻的柳娘子看完了全程,看着柳白進去的身影,她微微翹起嘴角。
這一刻,好像這山林中的花朵都失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