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甘州,柳家。
不同於朝州白家那樣的,祖地祠堂都修在高高的白家山上。
這甘州柳家的隱世之地,乃是修在一座名爲“南山山脈”的腳下。
因而這柳家雖說處於秦國腹地,人間內陸,但氣候卻並不顯得那般惡劣。
哪怕此刻已是隆冬,卻也只有白頭山。
南山山腳下的柳家鎮裡邊,少有積雪蓋屋頭。
柳宗在帶着柳汝芝窮盡手段回到這柳家鎮子之後,就跌跌撞撞的去了鎮子最裡邊的那個院落。
在那裡邊,他見到了一個手捧書冊在院子中踱步的青衫老者。
老者身形並不高大,斑白的頭髮和凹陷的面容使之看起來有些清癯。
他就這麼來回走着,看着手裡的書,也聽完了柳宗的言語。
直至最後,跪在地面的柳宗才驚慌失措的問道:“老祖,這可如何是好啊!!!”
柳家老祖柳文之左手持書放在胸前,微微笑道:“柳青衣本就是我們柳家人,柳白也是我們柳家人,這本就是好事,哪來的如何是好。”
“老祖,你……這……你莫非真以爲那柳青……柳無敵還認我們柳家?”
柳宗嚥着口水,畏懼道:“當時若不是張監正先將我送了出來,我……我可能都已經死在那了。”
看着猶在害怕的柳宗,柳文之再度笑道:“你以爲柳青衣想殺你,你還走得掉?”
聽到這話,原本就已是萬分擔憂的柳宗反倒安下心來。
因爲他覺得自家老祖說的在理,柳青衣要真想殺自己,別說一個張蒼,就算是十個張蒼,也許都保不住。
“那依老祖的意思是?”
柳宗試探性的問道。
“我能有什麼意思。”柳文之收起書冊,在這院中緩緩踱步,他依舊是那副恬淡的模樣。
“當年你執意要將柳汝芝喊爲柳青衣第二,我勸過你,你聽了麼?”
“這……”
柳宗臉上表情愈發難堪,最後更是忍不住的問道:“老祖,你……你覺得柳青衣老祖,她,她老人家念舊情嗎?”
柳文之轉頭看着柳宗那副苦澀又畏懼的模樣,眼中似有回憶,最後輕輕頷首,“她啊,最念舊情了。”
是啊,她要是不念舊情,自己能活到今天?
當年柳家裡邊那些比自己天賦好的都死了,最後只是落得自己成了天驕,成了家主,最後更是成了老祖,爲何?
或許就是因爲當年那月色下,只有自己會喊她“青衣姐姐”吧。
聽到自家老祖肯定的答覆,柳宗也是長舒了口氣,他擦去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哂笑道:
“老祖,青衣老祖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啊,我看她……她殺完白家老祖後,竟是半點傷勢都沒有。”
“你想知道啊?”
柳文之笑看着他,問道。
柳宗似有猶豫,最後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你去和她打一架,不就知道她多強了?”柳文之很是誠懇的說道。
柳宗表情僵在了臉上,呵呵笑了好幾聲,最後才說道:“老祖開……開玩笑了。”
說完他也是意識到了,老祖並不想和自己多說,他也就請辭離開了。
柳文之就這麼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掩門離開。
直至此時,他這院中屋內才走出了另外一人,這人是名中年女子,穿青衣,面容頗爲秀氣。
柳家祠堂的族老,柳荷。
柳荷從屋內出來後,便是對着柳文之深深一揖。
這位柳家老祖揹負着雙手,也沒回頭看她,只是淡淡的說道:“回去準備一下。”
“這柳家的擔子,怕是得你挑起來了。”
“……”
“大祖婆婆,事情就是這樣。”
鄧黑天跪在祖宗祠堂門口,看着裡邊的老祖,面露苦澀,有口難言。
而此時,這祖地裡邊,上至身穿紫袍的大祖婆婆,下至身穿藍袍的五祖奶奶,盡皆陷入了沉默。
還是長久的沉默。
甚至連她們都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被喊了這麼久的麒麟兒,竟然不是自己人,竟然是別家的孩子,尤其是當時在白家祖地,自己幾人還都見了,還都一個勁的誇獎。
可現在的結果……卻是如此。
這樣一來,這個少年要是沒什麼出身也就罷了,或打或殺那都得按着自己的意思來。
可偏偏這個少年的出身很高,高到自己都只能仰望。
甚至還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對方打上門來。
“可那柳青衣怎麼會知曉我們鄧家的無源火!”稍微年輕些的五祖奶奶攤着手,稍有些激動的問道。
“你忘了……那個男人了?”
大祖婆婆轉頭看向她,臉色陰沉的說道。
沒點明,但是五祖奶奶卻忽地想起來了那段往事……一段對他們鄧家來說,是既丟臉,又丟份的往事。
所以柳青衣會他們鄧家的無源火,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
“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綠袍的三祖奶奶問道。
大祖婆婆拄着柺杖起身,當即沉聲道:“小黑子,你派人去將鄧嬰找回來,告訴他事情原委,日後他依舊是我鄧家的當代天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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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族內氣運不能散!”
“速去!”
跪在門口的鄧黑天磕了個響頭,連忙應聲道:“是。”
隨即起身離去,等着他走後,大祖婆婆纔看向其餘幾名老嫗,緩緩說道:“聽小黑子剛纔的話來看,這柳白……應當是念及情分的。”
“至少……至少比那位念情分。”
“他一路走來,都是燒的我們的的無源火,按照他的性子,就算那位回想舊事要對我們動手,柳白應當也會阻攔一二的,再者說,那位真要報仇的話,也不用等到現在了,不必太過擔心。”
大祖婆婆話雖如此說,可這事情落到她們幾個頭上,還是有些心裡沉重。
當然,沉重的原由還是來自於那白家老祖……白緋!
畢竟是她用自己的生命告知了世人,何爲柳青衣的實力!
要不是她,誰都不知道,柳青衣殺死一名證道級別的走陰人,會如此簡單,如此的輕而易舉。
殺證道尚且如此,那要是殺起她們幾個,豈不是更加是易如反掌?
涉及性命的東西,由不得她們不害怕。
一旁始終沒能說話的黃袍老嫗,暗自看了眼那口金棺。
……
黃粱鎮,柳家。
到家後的柳白已是換洗乾淨,又是搬出一張躺椅,躺在院子裡邊曬太陽了。
不同於在外邊,縱使是有無笑道長在,柳白也得每時每刻小心警惕。
可現在在家就不一樣了。
柳白享受着極致的放鬆與自在。
畢竟只要在娘身邊,那樣就算是天塌下來了都壓不着自己。
在家可以不用想任何事,不用惦記着走陰除祟,不用想着修行術法,能完全的放空自己。
躺在院中,滿園的桃樹都已經落葉,只剩下孤愣愣的桃樹枝,灰黑,偶有麻雀落在上邊啄食。
秋風吹過,枝杈微微晃悠。
耳邊傳來的除卻鳥雀叫喚的聲音,還有小草上躥下跳的叫喊,以及孃親在廚房忙碌時候,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柳白越聽越覺得舒坦,呼吸也逐漸平和起來,只是還沒半盞茶的功夫,他又已經打起了鼾。
柳娘子跟小草適時出現在他身邊。
當孃的手裡甚至還拿着一條小毯子。
小草也不知道到底得是什麼樣的天氣,才能讓已經修第二命的公子受風寒。
可是看着自家娘娘小心翼翼給公子蓋毛毯的這動作,小草又覺得,還是不要說這話比較好。
“娘娘,公子在外邊其實一直不想叫你嘞,你是不知道啊,他一開始剛從黑木墳頭裡邊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遇見白家人了,但好在當時我們遇見了芝麻劍客……”
“芝麻?”
柳娘子聽到這名字,冷笑一聲。
“芝麻怎麼了?”小草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你繼續說吧。”
好些事情柳娘娘其實都知道,但她又喜歡聽小草說上這麼一遍,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跟在柳白身邊,也走了趟人間似得。
等柳白睡醒時,天色都已經昏暗了,他也不知是什麼時辰。
只知道剛從房間來到客廳,就聞到了那熟悉的飯菜香,他摸了摸肚子,還真餓了。
柳娘子已經坐在旁邊,像是在等候。
只是這天色……柳白本想說哪有大半夜吃飯的道理。
可話還沒說出口,柳娘子就輕輕一擡手,外邊……天色大亮。
柳白甚至覺得有些刺眼,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好了,天亮了,現在可以吃飯了。”柳娘子清冷的聲音響起。
柳白一步到了桌前,忍不住驚呼道:“娘,你這也太厲害了吧,日夜顛倒,晝夜更迭你都能改變?那你是不是能創造一個世界了啊。”
柳娘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改變了我們家的,管那麼多,還吃不吃了。”
“吃吃吃。”
半晌,柳白吃完了滿桌的飯菜之後,娘倆也就在一旁的茶几上喝起了茶。
小草像是想起了什麼,給柳白暗自使了好幾個顏色,可柳白都在光顧着講述着一路走來所遇見的光怪陸離的故事。
尤其是那地底之行,更是讓他驚訝於這世間的古怪。
並且跟柳娘子說了好幾遍,要趁早去敲打敲打其餘八大家,把那石桌子搶回來。
當然,更爲主要的還是柳白想着看能不能多搞點石碑回來。
以此洞悉這世界以及自己身上的秘密。
柳娘子答應了這事,然後又轉頭捏住小草的脖子,像是捏住一隻小貓一樣將它捏了出來。
“怎的,不方便和我說?”
簡短的一句話,讓小草如坐鍼氈,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有件事要麻煩娘娘,但是,但是小草不敢開口,只能讓公子來了。”
柳白自是沒忘那事,一直沒說,也只是想着尋個合適的機會再說。
但現在小草既然都已經提出來了……柳白右手食指中指夾出一張符紙。
緊接着一道身影就從符紙裡邊飛出,落到了柳白身邊。
“好人公子,這次怎麼待了這麼久哇,咦,換了個地方,這是哪裡呀。”
小咕咚說話間也即擡頭看見了柳娘子,剛想說上一聲好漂亮的姐姐。
可是察覺到柳娘子看她時候那個冰冷的眼神,她被嚇得立馬躲到了柳白身後。
柳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着解釋道:“這是我跟小草在外邊遇見的一個小鬼,挺可憐的,被人打斷了雙手,所以想着孃親能不能幫她恢復一下。”
“與我何干?”
柳娘子冷笑道。
對於孃親不幫這件事,柳白也早就考慮過了,正當他想着勸說一二的時候,忽見小草湊到柳娘子耳邊,小聲說道:“娘娘你再仔細看看她。”
“嗯?”
柳娘子眉頭一挑,擡手間原本躲在柳白身後的小咕咚就到了她面前,她低頭看去。
只一眼,她就嗤笑一聲,隨即眼中似是還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還是可憐?
“行了,以後就留在我們家吧。”
說着她將小咕咚隨手丟在地上,小咕咚連忙手腳並用的爬起,然後她就驚訝的發現。
“好人公子!我……我有手了哎!”
“小咕咚的手長回來了!”
小咕咚激動的撲在柳白身上,哇哇大哭。
不同於小草的乾嚎不掉淚,小咕咚撲上來是沒幾下就以及將柳白的衣服打溼了。
對於孃親有這實力柳白不驚訝,他驚訝的是孃親和小草好像是認識小咕咚?
尤其是小草,看這模樣還是早就認識了,但它竟然一直沒說。
“我……”
小草看着柳白的眼神都不敢說話,最後還是柳娘子解釋了句,“我的故人罷了,說出來你也不認識。”
“孃親的故人?!”
柳白驚訝的看着撲在自己身上的小咕咚。
後者擡起頭,用自己很不熟悉的雙手擦着眼淚,含糊不清的說道:“骨仁,好……好吃嗎?”
“死了的轉世身罷了,早就記不清了。”
“小草,你帶它去吃點東西吧,這輩子看來是個餓死鬼了。”
小草帶走了小咕咚,柳娘子才低頭看向柳白,問道:“你是想等你鬼體晉升了再走,還是現在就走?”
“走?去哪?”
柳白一臉的疑惑,總不可能現在就要自己走,要自己去西境長城吧?
這纔剛回來,自己傷勢都還沒養好呢。
“八大家。”
柳娘子意味深長的說道。
柳白聽到這話也是瞬間就明白了,孃親這是要登門去砸場子了?!
這好啊!
“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柳白搓着雙手激動的說道。
這一去,不僅能將搶來那石桌子,還能問問他們有沒有石碑,石碑越多,知道的信息就能越多。
“等等吧,等天亮了再出門。”
柳娘子隨口說了句,也就下去了地底。
現在天亮的只是他們家,別人家可是還沒天亮。
柳白只當是孃親還要討個彩頭,也沒多想,他看了眼面板,吃完飯後屬性點就已經刷新了,但是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他便又上了牀。
聽着小草帶着小咕咚在廚房吃東西的聲音,分出一縷心神進入了須彌裡邊。
藉此一窺那個石碑上的秘密。
石碑上寫的拼音很多,昨天一掃而過才只看了約莫五分之一的內容,如今正好看看剩下的是什麼。
拼音,依舊是拼音,柳白看着這些熟悉的字跡都有了一絲感動。
他看了好一陣,才從剩下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拼音裡邊看出第二句話來。
“(今天問了老大,還是不能出去,那個狗東西還在外邊守着我們,這日子啥時候纔是個頭啊,我都在這等了六十年了,我人生才幾個六十年?嗚呼哀哉。)”
上一句的內容,是這個叫做雷傑的男子發誓自己不會再打牌了,現在又說老大,這就說明當時來到這神隕之地的“地球前輩”絕對不止一個。
至於具體是幾個,柳白也不知,難不成是剛好九個?
對應的九大家?
而且他們好像還是被趕到這個地方的,外邊……應該說的是這個世界外邊有什麼東西在堵他們。
柳白下意識就在猜測,足以殺死真神的邪祟,將他們趕到這來的?
柳白繼續往下看去,不多是又是分析出來了這句話的內容。
“(今天出去打探消息的二姐終於回來了,她說這世界有我們的前輩來過,這世界的人說的都是漢語,他媽的感情是被趕到後花園來了?速速去把前輩請來,殺了那條惡狗!)”
至此,石碑上的拼音終結。
柳白還上下翻看了下這石碑,都沒再找到別的信息。
但這段話倒是解決了柳白心中的一個困惑,那就是這個世界其實是來過兩批地球人。
一批是最開始來傳道的?
至少這漢語肯定是他們帶來的,其次纔是傳法九大家的這批。
第一批不知道是怎麼來的,第二批是被“惡狗”趕來的。
那他們結果呢?
是打死惡狗之後走了,還是被惡狗殺死在了神隕之地,那些隕落的神祇……該不會就是他們吧?
腦中有了這想法之後,柳白又想着現在就去神隕之地看看。
而且隱隱約約,柳白心中還有個感覺,或者說想法。
如今天上沉睡的這些神祇,或許就是和這些“地球前輩”們有關。
前往神隕之地肯定是不現實。
只能等等一會孃親帶着自己前往其餘的八大家,看他們家裡邊有沒有藏着這石碑信息。
以此來窺探這些秘密。
這塊石碑的秘密結束了,柳白也就來到院子裡邊,身化金火散開。
黑木的這《野火》除卻能殺敵之外,亦是能用來恢復傷勢。
火焚萬物。
柳白這次沒再動用鄧家的無源火,而是用着自己的本命之焱。
一直到柳娘子從屋內走出,他才興奮的化爲人形,“娘,你看我的命火,我有本命之焱!”
如果沒有無源火的話,柳白早在幾年前,早在馬老爺第一次幫他點燃命火之際,他就已經察覺了。
至於現在,柳娘子也只是淡淡的瞥了眼,道:“這算什麼,我又不是沒殺過。”
“呃……”
柳白是真想問上一句……那娘你是想連我一塊殺了嗎?
只是這話到嘴邊他也問不出來,不敢問。
“走了。”
柳娘子話音剛落,柳白就感覺自己周圍環境大變。
上一秒還在自己院子裡邊,下一秒就已然到了崇山峻嶺之中。
小草蹲在孃親肩頭,小咕咚則是緊緊的趴在自己身後。
這模樣,就像一家四口出門訪友一般,而且柳白環顧四周,也是發現了自己所在何處。
峴山。
雲州以西的峴山。
隨後再度見着柳娘子一步邁出,不同於剛剛那一步,先前從黃粱鎮到峴山這一步,柳白是沒有絲毫感覺的。
但是這一步,柳白卻是感覺自己耳邊好像有着呼嘯的風,眼前則是流光的景。
等着他反應過來時,柳娘子已經停下了。
眼前是修在大山中的一個山莊,鎮子落座在山腳,山莊坐落在半山腰。
柳娘子只是出現在這門口的那一刻,就有一個佝僂身子好似老農一般的男子出現在了門口。
見面就朝着柳娘子深深一揖,張嘴露着僅剩的幾顆牙,微笑道:“見過柳神,柳公子。”
柳娘子眯眼看着他,“幾百年沒見,沒想到你這老骨頭還百尺竿頭了。”
這胡家老祖胡金仙愈發低着頭,賠笑道:“在柳神面前算不得什麼。”
只這一句話,就讓原本就已經心驚的胡金仙愈發心驚。
他自恃以爲自己能比白緋強上不少,可是在柳青衣面前呢?
依舊被一眼看穿。
“行了,別廢話了,把你們胡家議事的那張桌子交出來,就是這個。”
柳娘子擡手間,白家那張議事的桌子就出現在了她手中。
胡金仙見了,一愣。
柳娘子“嗯?”了一聲,微微皺眉。
胡金仙就趕忙說道:“小老兒這就去取。”
家族之物雖然重要,但再重要能有自己的命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等等。”
見着他就要離開,柳娘子又喊住了他。
柳娘子低頭看着柳白,“把那東西拿出來。”
柳白也沒裝傻,而是直接就取出了那塊石碑。
“你們家裡也有這東西吧?一併拿出來。”
“這……”
胡金仙看着柳白手裡的石碑,面露不解,他能看出那石碑的材質只是尋常。
可能被柳娘子現在這個時候來要的,能是尋常石碑嗎?
“你家最好有。”
柳娘子清冷的聲音響起,頓時讓胡金仙心裡都打了個哆嗦。
“柳……柳神這是從白家得來的?可……可我胡家真的沒有這個啊,祖宗流傳下來的,只有那口傳承之鼎,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弄丟。”
胡金仙苦澀的說道。
“你是覺得我柳青衣比較好騙?還是覺得你比白緋那廢物強。”
柳娘子依舊是那副睥睨的姿態,連看都沒有多看這胡家老祖一眼。
後者更是直接,舉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便是正色道:“我胡金仙在此立誓,如我胡家真有此類似之石碑,便叫我胡金仙大道盡斷於此!”
聲音鏗鏘有力,而隨着這聲音落下,天幕起驚雷。
可等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並無其他異象顯現。
這說明胡金仙所說,的確是實話。
柳娘子也是收回冷笑的表情,“這事暫且記下,你去將這桌子取來。”
“是是是。”
胡金仙連忙點頭,身形也是去而復返,等着再度回來時,已是取回來了那塊一般無二的石桌。
柳娘子收起也沒道謝,只是帶着柳白轉頭就消失在了原地。
等了好一會,胡懋才鬼鬼祟祟的把大門打開,“走了?”
胡金仙也是長鬆了口氣,“終於走了。”
不管如何,雖說丟了個祖宗留下來的石桌吧,但好在胡家這一關就算是過去了。
接下來……就看其餘幾家了。
“娘,現在去哪家?”
柳白感覺現在的孃親就像是孫悟空一般,打上門去,不給點好東西,就不走了。
“海州,雷家!”
柳娘子話音剛落,周遭環境也就顯現出來。
海州……是真的在海上,四周都是汪洋大海,柳娘子帶着柳白也沒下去,就這麼懸在這海州上空。
所等不過呼吸時間,地面就升起了一道紫色長虹,最終落在了兩人身前。
不同於雷火五大三粗般的粗獷,眼前這男子乃是中年面容,身穿一襲華貴紫袍,頭上紫發披散,甚至連每一根髮絲都是紫色,細看去還能在他的髮絲末尾看到細微的電光閃爍。
他見到柳娘子也是拱手作揖行了一禮,“雷華君見過柳神,柳公子。”
雷家老祖,雷華君。
柳白也沒想到這雷家老祖竟會是這般模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幾百年沒見,你的實力倒是長進不少。”
柳娘子依舊是一眼洞悉了這雷華君的實力,“到時候你去那尊神山上坐坐?”
雷華君扯了扯嘴角,尷尬笑道:“柳神說笑了。”
“呵。”
柳娘子嗤笑一聲,也沒多說,“把你們雷家的這兩樣東西拿出來。”
柳娘子給出了石桌,柳白則是祭出了自己手裡的石碑。
雷華君掃了眼,便徑直點頭道:“好,在下這就去取來。”
和胡金仙一樣,面對柳娘子毫無道理的索取,雷華君也是沒有半分猶豫。
“你們雷家有這石碑?”
柳白驚訝問道。
雷華君看向柳白,臉上依舊帶着笑,“有,除了柳神剛說的那石桌,先祖當年一共流傳下來了兩樣東西,一個是傳承奇術用的青銅鼎,還有一樣就是這石碑。”
“這石碑上邊有些晦澀難懂的文字,我們雷家至今也沒人勘譯出來。”
聽到雷華君這話,柳白下意識的就看了眼柳娘子。
後者則是直接跟這雷華君問道:“我先前去問了胡家,胡家說他們沒有這石碑,胡金仙那老東西還用大道發了誓。”
雷華君聽到這話也不驚訝,依舊笑呵呵的說道:“胡兄應當也是沒撒謊的,當年我跟鍾離家的那頭老狐狸也聊過這事,他們鍾離家也只有傳承之鼎,沒有這石碑。”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年你們九大家的先祖從神隕之地出來的時候,並非是所有人都拿了這石碑的?”柳娘子皺着眉頭問道。
雷華君輕輕頷首,“應當是這樣,這東西就跟機緣一般,有些先祖有這機緣,便是擁有這石碑。”
“有些先祖沒這機緣,因而也就沒這石碑了。”
“或者也可能是都有,但是他們家族中的某一任老祖將這東西遺失或是損壞了。”
雷華君給出了第二個不太可能的猜測。
畢竟這自家先祖留下來的東西,只要不是人有問題,一般都是不會想着將其毀掉的。
“嗯。”
柳娘子沒再多說,雷華君也就點頭離去,再度返回時,也就奉上了這石桌跟石碑。
石桌被柳娘子收了起來,石碑則是給了柳白。
柳白眼神一掃而過,看了眼這石碑上的拼音。
很好,還是這熟悉的字跡。
應當還是這雷傑寫下的,至於到底是什麼內容,柳白也沒在這細看。
“走了。”
柳娘子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正欲離開,柳白卻是忽地伸手拉了下自己孃親的衣裙。
柳娘子止步,低頭看了眼柳白,便是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了。
“借你家的奇術給我兒參悟一番,沒問題吧?”
柳娘子回過身來,看着眼前的雷華君問道。
雷華君臉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次終於不再是第一時間回答了。
“你若是借,就當我柳青衣欠你這人情,當然,你也可以不借。”
柳娘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是更希望你不借的。”
借了的話,你的就還是你的,但你要是不借的話,你的可就是我的了。
柳娘子就是這意思。
也不知雷華君此刻的腦海裡邊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只是見着掙扎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他才長吐了口氣。
“柳公子只能在我雷家參悟,不可取走,如何?”
“好。”
柳白本就是想着借這機會參悟一番,看能不能對自己鬼體的陰雷有所啓發。
在哪看自然都是一樣的。
“柳神請,柳公子請。”
雷華君微微側身,虛引而下。
柳娘子帶着柳白一步踏出,如入無人之境,等着柳白反應過來時,兩人就已經進了這雷家的祖地。
對柳娘子來說,這護山法陣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雷華君緊隨其後進來,臉色愈發難看。
因爲……柳娘子已經代替他,取出了這雷家的傳承之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