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也有些驚訝,這點火的架勢,怕都快趕得上當時的自己了吧?
這林丹丹,天賦竟然也這麼高?
天才哪都是,柳白也不會天真到覺得這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天賦高。
不過如此看來,林丹丹要是能成長起來,指不定還真能給這林家報了這滅門之仇。
點火後的林丹丹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欣喜,不管如何,只要點了火,她在城內至少也就餓不死了。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林丹丹欣喜過後,重新穿好了衣物,又是對着柳白連連磕頭。
“行了,先走吧,先離開這裡再說。”
殺了人,又在這耽擱了這麼久,指不定待會就有別人過來。
“好,我們聽你的。”
知道眼前這人是黑將大人派來的,然後又給自己點了火,林丹丹自然是言聽計從。
只是臨着從這院子裡頭出來,柳白便是見到這門口站着個身影。
其赫然是先前柳白找的那幫腳,徐小二。
見着柳白出來,他也急忙上前,然後提起了手上的那幾個木盒,小聲喊道:“公……公子,這是你要的雪花糕。”
柳白想過可能會有人能找到這,但沒想到,竟然是……他。
“你怎麼找到這來的?”柳白麪無表情的問道。
徐小二撓撓頭,嘿嘿笑道:“之前我給那女走陰也送過雪花糕,她跟我說過送到這來,我見公子伱追着她去了,便猜到是來這了。”
腦子很活泛,也很機靈。
更有種不怕死的單純。
“先上馬車吧。”柳白丟出馬車落地,徐小二很自然的再度充當了車伕。
直到都已經離開這巷子了,柳白才問道:“你知道她是孩兒幫的?”
“聽人提起過,但不知真假,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了。”徐小二笑着回答道。
“嗯,裡邊那倆就是我救出來的。”
“嘿,公子大義。”
“那公子接下來去哪?”徐小二問道。
“找個安靜點,還能吃飯的客棧吧。”
“好嘞。”
半晌過後,一家名爲“歡迎”的客棧二樓,看着眼前這倆狼吞虎嚥吃着飯菜的小孩。
柳白稍加思量,直接問道:“他倆都是從外邊來的,沒了爹孃,在這城裡也沒個落腳的地兒,我也沒時間照顧他們。”
“所以你要願意的話,我就給錢給你,你幫他們買個合適的屋子住下,至於安全,這胡丹是點過火的,是個走陰人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不願意的話就再說。”
柳白隨口給這林丹丹編了個名字,就讓他們跟胡尾姓吧。
交給徐小二去忙活……柳白還是仔細想過的,這人活泛,腦子機靈。
從給自己送雪花糕這事來看,人也還行。
而且最主要的一點,是柳白事也多,沒那麼多時間去找別的了。
至於爲什麼要這麼幫助這倆姐弟……興許是那晚見着他們的孃親,死後變了鬼都要護着他倆。
也興許是柳白覺得,滅門之災不死,那就說明了他倆命不該絕。
既然如此,又與自己有緣,那就順手一爲吧。
對自己來說是順手的事,但對他倆來說,卻是他們的命了。
坐在旁邊臉上始終帶着笑的徐小二聽着這話,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收斂了。
他不傻,相反他還很機靈。
此刻聽着柳白這麼一說,他就曉得了,這事多半是有着危險的。
但對他來說,同時也是一份機遇。
兩個無父無母的小孩來到這城裡,其中一個還是走陰人了,自己要是能接下這照顧他們的差事……那最終能和這倆小孩處成什麼關係,那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本事好,自己將來說不定能多兩個走陰人的弟弟妹妹。
而且眼前這公子,還是個不差錢的主。
再想到自己家裡的情況……徐小二一咬牙,答應了下來,“這事就交給我吧,公子放心。”
“嗯。”
柳白點頭之餘,先是取出了一枚青珠子,道:“這是買屋子的錢,夠嗎?”
“夠夠夠。”徐小二連連點頭,這一枚青珠子,雖說要買那些走陰人住的宅子肯定不夠,但買個普通人住的,卻是綽綽有餘了。
柳白又拿出一枚青珠子,“這是給他倆生活用的,也放你這好了。”
最後他又取出一枚,“這是給你的報酬。”
一時間,徐小二是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先前可是想着,這公子鐵定是會給自己報酬,但應當也就是1枚白珠子這樣的。
可現在……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徐小二也是跪地磕頭。
柳白也發現了,這世界的人,表達感謝的方式,很多都是磕頭……他也懶得制止了。
臨着等他轉身,卻是見着林丹丹已經沒再吃了。
她就這麼看着眼前這個跟她弟弟差不多大的小孩,此刻卻是在給自己安排着以後的生活。
柳白笑了笑,然後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示意她保密。
林丹丹自然明白,用力點頭。
“好了,那這就交給你吧……我去那徐家鋪子是你領着我去的,指不定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這事你小心着點。”柳白還特意提點了一句。
“好嘞,這事公子你就放心吧,我能應付的了的。”徐小二笑着點頭。
“嗯。”
柳白最後又看了眼那林家姐弟,也沒過多的叮囑,只是一句話。
“好好活着。”
林丹丹這一次點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臨着柳白從這客棧出來,一擡手,就有一隻鴿子落到了他手上。
剛他也注意到了,這鴿子,好像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見。
先前在那客棧房間裡頭的時候,這鴿子就已經在那飛了很久了,但是林丹丹他們幾個卻都沒有絲毫反應。
就如同此刻一樣……柳白取了信,是老二禿頭道長傳來的。
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神霄觀?三弟你若是方便的話,來一趟禿鷹嶺吧,我最近在這,咱倆當面說。”
柳白看完後就放飛了鴿子,又找人問了這禿鷹嶺的位置。
其依舊在雲州城南邊,在那雲州城跟血食城之間的羣山當中,柳白得了位置後,便是從西邊出了城,而後筆直向南。
一連過了將近一個時辰,柳白才找到那禿頂的山丘。
落地後也沒察覺到氣息,直到見着一處地面隆起,而後被掀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後
柳白才知道,二哥被追殺了這麼久,依舊活着好好的,是有原因的。
跟着來到這地底的洞穴裡頭,又看着這禿頭的道長。
柳白心中忽地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三弟隨便坐吧,也有點委屈你了,但實在是沒辦法,最近紙傘會那邊追殺的兇,我只能躲到這來了。”禿頭道長略顯尷尬的笑道。
“沒事。”
柳白頭上還長着角,所以到了這地底都只能彎着腰走路,他也趕忙找了凳子坐下。
禿頭道長又多點了幾隻蠟燭,才讓這地底亮堂起來,隨即也好似搬來椅子,來到柳白對面坐下。
“三弟你是說,你查消息查到這神霄觀頭上了?”禿頭道長問道。
柳白點頭,“準確說應該是查到了會真山。”
禿頭道長聽完後,先是擡起手,而後從袖中一抽,儼然抽出了一根拂塵搭在手上,而後朝柳白做了個道門稽首。
柳白:“???”
禿頭道長緊接着說道:“不瞞三弟,貧道就是神霄觀的。”
“嗯?二哥你是神霄觀的?”柳白詫異道:“那二哥你回去一趟不是很方便?”
禿頭道長有些尷尬,“不……貧道早已被趕出道觀幾十年了。”
“呃……”
這反轉,讓柳白也有些措手不及。
“當年貧道在觀裡犯了點小小的忌諱,就被趕出來了。”
“要被趕出觀的……小忌諱嗎?”
禿頭道長愈發尷尬了,但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或者說,這事本就不好解釋。
所以他也只得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正事,“對於神霄觀,貧道還是比較熟悉的,三弟想知道一些什麼,也儘管問。”
禿頭道長很是自信。
於是柳白想着問道:“會真山上,還有個螟蛉觀,二哥你聽過沒?”
“螟蛉觀?”
禿頭道長想了想,然後搖着頭,“從沒聽過。”
“會真山不大,山上這隻有我們神霄觀一個道觀,從沒聽過什麼螟蛉觀。”
柳白:“……”
“那二哥還是說說你知道什麼吧。”柳白已經不想也不知道該問什麼了。
“也好。”
禿頭道長也有些尷尬,然後換了個坐姿,又清了清嗓子,這纔開始說道:
“我們這神霄觀開山於八百年前,開山祖師便是喚作神霄真君,觀內主修雷法,如今這道行最爲高深的,應當就是我們觀主雷壇真人。”
“什麼實力?”柳白問道。
“據傳多年前就已經跨過了陰陽合一的那一步。”
禿頭道長有些感嘆。
柳白稍稍頷首,陰陽合一,指的便是陰神陽神已經合一化作了元神。
也叫修出了“第二命”。
走陰都走到了元神,那就真的是走出頭了。
因爲這世上都流傳着有一句話,“本尊安坐三山外,元神已做天下游”。
大致即是說,修成了元神,這樣本尊安坐不動,元神都可以離體而出,行走天下。
等到了這一步,只要元神存活,就算本尊身死,那也無妨了。
真正算得上是修出了第二命。
走陰也是走出了頭。
像這城內,各大勢力的領頭羊多半也是已經修出了這第二命。
至於這雲州的州牧,甚至都可能不止修出了第二命……
只是柳白沒曾想,這城外一個小山頭的道觀觀主,竟然也修出了第二命。
如此看來,這神霄觀怕是真有點實力。
“其餘的估摸着是沒有,養陽神的應當有那麼二三個,養陰神的就多些了,畢竟像我這種被掃地出門的都已修成陰神了,留在觀內的,自是隻多不少。”
禿頭道長繼續說着,“另外的話,我們神霄觀雖然不大,但該有的三師五主十八頭都是有的。”
“我們多下山行那救人除祟之善事,因而在整個雲州境內,也是頗有盛名,寶殿香火也是繁盛。”
正當柳白想着,讓這老二別誇了,說點有用的時候。
他卻適時起身,而後去到那一旁的書架裡頭,抽出了一張圖紙,來到柳白麪前攤開。
“三弟請看,這是我們神霄觀的佈局圖。”
這纔是好東西。
柳白低頭看去,禿頭道長順着從山門介紹道:“這是我們的山門,進來這便是龍虎殿,穿過後便是長廊蓮池,而後便來到了十方堂。
穿過後分左右東西二道院,東院又稱乾院,西院稱坤院。
過了十方堂,便是來到了我們神霄觀的主殿紫霄大殿……”
禿頭道長以爲柳白是準備用邪祟之身直接打上門去,所以說的事無鉅細。
將各個院子裡頭,實力最強的在哪,以及若是要逃命的話,從哪逃生最快最安全。
畢竟這神霄觀作爲正兒八經的道教門派,裡頭自是有着法陣護山。
而柳白聽完,也就一個感覺,這有帶路黨就是不一樣。
若是自己貿然闖進去,哪怕是用人類的身份去尋,去摸,都摸不出來這麼細緻的消息,可此刻聽着禿頭道長這麼一說……用鬼體打個來回應當都是沒問題的了。
臨着最後,禿頭道長還將這佈局圖塞到了柳白手上,欲言又止。
“二哥儘管說便是了,咱都是自家兄弟。”
嗯,鬼跟人處兄弟,很正常。
“那我就直說了,到時候如果真動起手來,還請三弟留那藏經院的經師一命。”禿頭道長說的有些猶豫。
“嗯?”
聽着柳白疑惑,禿頭道長繼續說道:“藏經院的經師叫做無笑道長。”
“我叫做二笑道長。”
柳白:“???”
“是不是還有個一笑道長???”
“正是,那是我師兄。”禿頭……二笑道長說的愈發苦澀,臉上的笑容也是愈發難堪。
柳白也是更加錯愕。
這……這他媽難怪跟一笑道長長得這麼像,尤其是這頭頂,更像是一個模子裡邊刻出來的。
好了,如今柳白確實知道怎麼回事了。
感情這倆還真是師兄弟,一個一笑,一個二笑,外加一個師父叫做無笑。
至於柳白能猜出一笑道長……二笑道長也不驚訝,畢竟只要稍微是個正常點的人或者是鬼,聽着自己這描述,都知道還會有個一笑道長了。
而柳白稍加思量,也是沒有說出一笑道長的事情。
一來是不知道他們師兄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柳白估摸着,他倆應當是都被趕出了山門。
二來……容易暴露自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白沒有說,至少沒有選擇現在說。
“成,那我這就去那神霄觀看看……對了,二哥。”
“你師父無笑道長可以信任嗎?就是我要是說我是二笑道長的好友,他會不會跟我多說些什麼?”
柳白留了個後手。
二笑道長聽着便是笑,笑着連連點頭,只是笑容當中又有些苦澀,或者說……淚光。
“可以的,你說你是二笑的好友,他會信任你的。”
“到時候老三你記得幫貧道問聲好,就說不肖弟子二笑,愧對師父了。”
柳白點頭答應下來。
如此看來,這二笑跟一笑多半都是有着點故事的,興許等着這事結束後,可以跟他說說一笑道長的事情。
懷着這想法,柳白也是離開了這禿鷹嶺。
隨後筆直往北,他也沒大張旗鼓的從這雲州城上空飛過,而是繞着從西邊的峴山邊緣,最後來到了那會真山附近。
鬼氣收斂,落地後便已化作了一個坐馬車的小童。
人變鬼,鬼變人,好似那臺上戲法一般。
臨着到了這會真山的山腳,柳白才曉得,原來二笑道長並沒有吹牛,這兒的香火……的確是旺。
上山的馬車排了半路,其間還有好些擡山轎子的轎伕,也有些尋常百姓上上下下。
其中這上山者多是愁苦,下山者多是輕鬆。
想來是“神山多有安心藥,能解人間萬兩愁。”
柳白看了眼,就知道這地界多是走路要比乘車快了,便是收了馬車,步行登山。
聚了五氣,一身氣血也是到了40多,柳白全力奔襲之下,這些百姓甚至都看不見人影了,只能感覺有那麼一陣風從自己身邊穿過。
可臨了當柳白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忽見一走陰人也從自己身後追了上來,兩人速度相差無二,所以也能看清彼此的樣貌。
這是一個花白頭髮的男子,也是聚了五氣,他見着柳白,“咦”了一聲。
“看見你這小孩,我就覺得我這半輩子真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真是氣死氣死老夫也。”
言罷,他搖頭晃腦幾下,雙腳好似有着白光亮起,顯然是動用了什麼“術”,然後眨眼間就已去了山頂。
世上怪人多,柳白也不甚在意。
一路來到這山門口時,他便見着這左右門口各有一束衣道童,皆是已經點了三火,可此刻依舊在不斷朝着這些往來香客作揖行禮。
臨着見了柳白,其中一個還主動上前,依舊是做了個道揖,而後才蹲下身子,笑着說道:“這位小信士可是初次上山,不知需要小道引路否?”
柳白出門在外講禮貌,回了一禮,“信士上香拜山門,這位小師傅且忙,且忙。”
許是見一個小孩說的認真,這道童也是又笑了笑,這纔回去。
柳白則是自顧進門。
可就在這時,須彌當中的生死棋盤震動,柳白此刻在這山門口,進山門後更是不方便點火,遲疑再三,他還是退了出去。
不管如何,也得先看看他們聊什麼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