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打獵的朋友都知道,狐狸剛走過的路,留下的味道是很騷的。
就跟狐狸精老四,跟那個塗山芊是一樣的。
這時候若是追着跑,再帶上條老獵狗,嘿,那在林子裡邊準時一逮一個準。
柳白雖然不是獵人,但他是個【食肉者】。
他雖然沒有養狗,但他養了小草啊!
身化鬼體,所過之處,小草鼻子輕輕一嗅,然後就會大手一揮的說道:“公子!走這!”
所以說這兜兜轉轉,柳白終是找到這狐老坡來了。
按照正常情況,或者說用常理去推斷的話,這老狐仙是不可能返回這狐老坡的。
畢竟誰都知道它是這的,這要回來,不是自尋死路嗎?
但它偏偏就回來了,想跟柳白玩個燈下黑。
但沒曾想,柳白有小草……
所以他趴在門邊,盯着這神廟裡邊的小狐仙家亂竄,卻也不敢跑。
生怕一跑,就真被柳白打殺了。
它好一陣竄動,最後纔來到這大門口,直立着身子。
這小狐仙家的本體乃是一條黑狐,他人立而起作揖,人言道:“回上人的話,老祖前幾日就已出去了,始終未曾歸家。”
言罷,它前爪又拱了拱,示意自己所言非虛,又似求饒。
柳白自是沒指望這狐仙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右手一翻,巴掌大小的小山錐再度浮現在了他手心。
奇寶現世,整個山頭都好似籠罩上了一陣陰霾,讓人心頭煩悶。
那廟祝則是早就被嚇得縮在了牆角,用一個簸箕將自己擋住,絲毫不敢動彈。
然後便是聽着柳白說道:“再不出來,我就先打殺了你這後輩,然後再滅殺了這方圓百里的狐狸。”
“每殺一個,我都要說是你們老祖惹來的災禍。”
“你們這些小狐狸,只能吃這無妄之災!”
柳白說完,燃燒着的命火灌注,手上的小山錐當即懸浮起來,旋轉不停,好似充氣一般在不斷變大。
可就在這時,這山頂空地左側的那狐狸石像裡頭,忽地鑽出一道灰影落在地上。
果真是那老狐仙,灰色皮毛,身上還披着麻衣。
他落地便是“哎喲”一聲,旋即喊道:“掌櫃的啊,小狐可沒想着殺伱,你看我當時也就打了個雜,可是什麼都沒動過手。”
“再說了,起先小狐都是想着放掌櫃的走的。”
說完又是一個大拜,絲毫沒有將自己的臉面當回事。
說的極爲在理,說的也是言辭鑿鑿。
但柳白只說放你的狗屁,若是自己實力不夠,若是沒有身化鬼體先去將那李達殺了。
一路順着過來,這狐狸精還會在自己身上下注?
他想的鐵定就是跟那兩個紙傘會衆一塊,好將自己打殺的快些,甚至等着殺死後,自己的屍體也都被囫圇吞棗飽餐一頓。
“說的可真有道理。”
柳白前後搖晃着身子,微微點頭,好像很是贊同這老狐仙的說法。
“是極是極。”
眼見着好似已經博得了這活命的機會,但是這老狐仙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這樣就導致柳白的陰神只是剛有動靜,這老狐仙就已經遠遁而走。
狐狸精,狐的很!
看着它離開的方向,柳白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看來得想個辦法,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搗鼓出來一門疾步快走之術了,如若不然這追不上人,也是個麻煩事。”
柳白腦海裡邊雖是在跟小草說着話,但是腳下動作也沒停。
跟着這狐仙家從這狐老坡的後山下去後,柳白也就化作鬼體追了上去。
這人體雖說速度平平,但是鬼體還是可以的。
目前爲止,柳白髮現哪怕是那些修第二命的走陰人,飛起來的速度也沒自己的快。
大家都是山精邪祟,而且還都在這山嶺裡邊,也都是鬼鑄身。
所以柳白自覺還是能追上這老狐仙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這老狐仙還沒竄出去十里地的時候,就已經被柳白攔下了。
看着眼前這突兀出現的陌生邪祟,老狐仙沉聲道:“本仙家與你可無冤無仇,爲何攔路與我。”
“莫非是想吃棒子!”
見柳白有斬殺他的可能時,他唯唯諾諾。
現在半路碰見個邪祟,他又要重拳出擊了,當然,更多的還是想憑藉氣勢將柳白趕走。
而不是真的想着動手,只可惜……
“欲殺我家公子,還想跑?”柳白這一開口,老狐仙就明白事理了。
轉頭就又開始跑路。
但可惜,它再快也快不過柳白的陰雷了。
頭頂雙角“噼啪”一聲輕響,緊接着便是一道純黑的陰雷劈在那竄走的老仙家身上。
直接將他打落地面,皮開肉綻,甚至還止不住的打着擺子。
一副無藥可救的模樣了。
本着粒粒歸倉的原則,柳白還是用【食肉者】的手段將其炮製一番之後,這纔將其斬殺。
也不講什麼婦人之仁,當殺則殺。
隨後柳白也沒再返回那狐老坡,而是直接抽身而走,返回了老狼山。
臨着在這半空,在這老狼山之上,他俯視望去。
媒妁會打的圍子在這老狼山的左側,臘八教打的圍子是在這老狼山的右側。
那條共分的陰脈應當也就是在這老狼山的最中間。
“公子,你要去把臘八教的人都殺了嗎!”
小草躍躍欲試。
“急什麼,你這殺性太重了小草,跟了我這麼久,竟然還沒淨化掉一點你的殺氣,唉。”
柳白搖着頭嘆着氣,從半空落到了這圍子外頭,然後化作人形。
背後,小草眼神有些急,欲言又止。
但終究沒有說出話來,只得把腦袋埋進了柳白的後背,哼哼唧唧。
看似打了許久,但等柳白重新回到這圍子的時候,卻也還是晌午。
下陰脈的【採珠人】都是自己帶着飯食的,一天能採珠子的時間本就只有日升日落那一會。
所以這午飯自是在陰脈裡邊解決。
留在這圍子上邊的,只有那麼些個媒妁會的幫衆。
眼尖的見着柳白回來,便是急忙衝上前,舔着臉喊道:“掌櫃的,見過掌櫃的。”
說完又朝那些屋子裡邊大聲喊道:“掌櫃的回來了,備午飯的還不快些!”
“莫非是想吃掛落不成!”
今早柳白剛來到這圍子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見過了。
後邊這新舊掌櫃的動了手……甚至那一攤老掌櫃的,也都是他們幫忙剷起來的。
最後運到圍子外頭一把火。
現在那鏟了土的位置上邊,都還蓋着一層新土,就好似這新來的掌櫃,蓋過了過去的掌櫃。
隨着這一聲大喊,這些木刻楞裡邊頓時就忙活了起來。
先是一個個都跑到柳白麪前下跪大拜見禮,然後見着柳白揮了手,便是一個個都去忙活了起來。
備飯的備飯,巡山的巡山,下礦的下礦。
還有些啥事沒有的,便是在這摸摸,那摸摸,總之是儘可能的都要讓掌櫃的見到自己是有事做的。
不是那種在這吃白飯的。
緊接着好似聽到這外邊有了聲響,最裡邊的那棟木刻楞裡邊,忽而走出一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男子。
他身形略有佝僂,裸露出來的手臂也是異常的慘白。
他所過之處,那些沿途碰見的幫衆也是紛紛低頭,喊着“見過管事”。
柳白就這麼站在原地等待着,直到這人來到面前,然後同樣已是雙膝下跪。
“守脈人……廖康,見過掌櫃的。”
柳白就這麼看着他,然後問道:“老張頭呢?”
“師父他走了。”廖康低着頭回答道。
“所以你其實一直也是媒姑的人?”
“嗯,正是……屬下這裡收集了許多關於李達背叛的證據,還請掌櫃的一觀。”
廖康嘴上一邊說着,但同時右手食指也在這地面歪歪扭扭的寫下了兩字。
“神教。”
他怕被人聽見,沒敢當面說出,只得用這種方式告知給了柳白。
“哦?”
“那走吧。”
柳白先前也想到了這點,或許這也就是李達臨死前口中所說的“大勢”,但是沒曾想,最終竟會是從這廖康口中得到這消息。
倒是有種造化弄人的感覺。
……
雲州城,城北,一間掛了“媒”字牌的院子前,穿着大紅長裙的媒姑正站在這,擡頭觀望着。
她看着那個娟秀的字跡。
這個“媒”字,是她當初親手寫下的。
當時寫下這個字的時候,她是滿心歡喜,可此刻,她再看着這個字跡,卻是……眼神複雜。
“嘎吱”一聲響起。
這院子的大門從裡邊被打開,門後赫然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穿着錦繡梅花細白袍,縱使是大冬天,手裡也還拿着把摺扇。
見着站在自己門口的媒姑,他臉上沒有絲毫的卑微,而是笑呵呵地說道:
“師妹既然來了師兄這,怎的連門都不敢進了?”
媒姑看着眼前一如當年的男子,有些錯愕,下意識的喊了句“師兄”。
“進來吧,來了師兄這,還客氣什麼。”
李化梅說着將手中的摺扇“啪”地一聲打開,轉身進去了。
不多時,這院內的亭閣下。
媒姑跟這李化梅相對而坐,看着這盛開的滿園梅花,李化梅手中摺扇指過,滿意的笑道:“師妹,看看師兄打理的這些梅花,如何?”
媒姑心不在焉地看着,“自是極好的。”
見她這副模樣,李化梅也沒了閒聊的心情,收起手中的摺扇,放在這石桌上。
兩人沉默了下來,最終還是李化梅開口道:“師妹想殺了我?”
媒姑放在石桌下的手一抖,表面則是說道:“那自是不可能的,師兄怎的說這話。”
“呵呵。”
李化梅笑笑,“生死之外無大事。”
“既然如此,那師妹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媒姑這纔開口說道:“近來這兩年,師兄做的的確是有點過了。”
“過了嗎?”李化梅反問道。
媒姑看着這個好像猶是不自知的師兄,微微點頭,“別的都還好,但是唯獨一件事,師兄做錯了。”
“師妹說的,是接觸神教這件事吧?”
李化梅把玩着手上的摺扇,好似渾不在意。
“嗯。”
媒姑沉吟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神教是什麼情形,師兄不是不清楚,他們是真的在……吃人。”
“州牧府那邊,雖沒明說,但背地裡卻也一直在剔除着神教對我們雲州的滲入,師兄你卻……”
媒姑說着有些激動,語氣也急切了起來。
但只是剛說了幾句,卻又反應過來,閉嘴擡頭,看着這亭閣屋頂橫樑,沒再多言。
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師兄其實什麼都清楚。
甚至比自己還清楚,很多事,自己也沒必要多說。
李化梅聽着依舊笑笑,“神教在吃人,這固然沒錯,但是師妹想想,我們這媒妁會就沒在吃人嗎?”
“這是個邪祟吃人的世界,但也是人吃人的世界,神教吃的大多數都是走陰人,我們吃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罷了。”
“只是走陰人個子高一些,說的話也多一些。但是普通人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本質上其實沒什麼區別。”
李化梅的話,讓媒姑沉默了。
她發現師兄好像歷來如此,每次自己跟他講道理的時候,都會被辯的無言以對。
李化梅繼續說着。
“師妹肯定也能看出來,世上的未來,終歸是要歸於神教紛爭的,這點……避不開,哪怕現在三大國僅存的那點勢力聯合起來,也已經改變不了現狀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爲何不趁着神教還沒起勢的時候,先加入進去呢?”
“師妹你說對不對?”
李化梅微微前傾着身子,正視着自己這師妹。
媒姑無言,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師妹還有的想法,無非是覺得師兄這些年貪墨過多罷了。”
李化梅說着起身,舒展了下身軀,“師妹跟我來便是了。”
說着他便徑直去了這院子右手邊的偏房,媒姑也不擔心,自是起身跟上。
進了這滿是梅花香的屋子,李化梅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紙人丟在了地上。
這扎紙人落地便活了過來,小巧的身子鑽到牆角,“嚯”地一聲,將一個青銅燭臺頂了起來。
然後,這屋子正中間的地面便是化作了幻影,一道往下的石階顯現出來。
媒姑跟着李化梅來到這地底,也無其他側房,就只有這麼一個石室。
左右石牆上各自鑲嵌有六枚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將這石室映照光明,夜明珠底下,這石室左右兩邊,擺放着的全都是一個個玉盒。
到了這,媒姑只有一個感覺。
那就是血氣極旺,她隱隱之中也是猜到了什麼。
李化梅則是走到了這石室的右手邊,那些玉盒前,伸手打開兩個,裡邊擺放着的,是成排成列的血珠子。
一個個都擺放的極爲整齊,看上去,就像是一整盒的櫻桃一般。
媒姑掃了眼,這一個玉盒裡邊,起碼得有三四百枚。
而這整個石室,則是擺放着十二個這樣的玉盒,那麼這裡的血珠子……估摸着得有四千枚左右了。
“這……”
媒姑愈發有些錯愕了,這麼些血珠子……整個媒妁會也拿不出來啊。
而且真要算起來,恐怕得是媒妁會兩三年的全部產出了。
“這麼些年,在你看來師兄是貪墨的那些……除卻我自己打點神教內部以及修第二命花費的,其餘的都在這了。”
李化梅指着這些血珠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師妹。
他喜歡看媒姑這錯愕的眼神,畢竟從小到大,能看見她這麼震驚的次數,還是少了。
但很快,媒姑就轉過身來,錯愕的看着眼前的李化梅。
“師兄你修出第二命了?”
李化梅聳聳肩,很是淡然的說道:“師妹你都修了這麼多年了,師兄要還是連個第二命都修不出來,豈不是太丟臉了。”
也不知爲何,媒姑聽着這話,反倒鬆了口氣。
“那就恭喜師兄了。”
“小事爾。”
李化梅好似很不放在心上。
媒姑緊接着又認真說道:“但是師兄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好裝,明明是想着我多誇幾句,非要表現出這副模樣。”
被拆穿後的李化梅也不尷尬,只是隨手將這玉盒蓋了回去,然後嘆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錦衣夜行可不是師兄喜歡的。”
“那就這樣吧,反正師兄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這些血珠子,都是師兄給你準備的,你自個留着,別惦記着你那媒妁會了,這世道……終究還是自己強了纔有用。”
“別的的話,也沒什麼了,一會師兄就走了,這證婚媒的位置,師兄也知道你要留給你那弟子。”
李化梅說着又是笑了笑。
“師父當年就曾告訴過我們,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等着師兄去了神教,到時就算媒妁會不行了……師妹你將來也好有個去處。”
李化梅說着擺擺手,便欲離開。
媒姑卻好像想到什麼,又問道:“師兄你加入的……是哪個神教?”
李化梅停下腳步,眼神當中也是沒了笑意,轉而正色道:“師兄加入的,那自然會是實力最強,人數最多的……鬼神教了。”
言罷,他雙膝下跪頭點地,參拜道:“天地傾覆,唯鬼神永存。”
看着這虔誠下跪的師兄,媒姑眼神複雜。
但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甚至有種感覺……我的師兄,不是我的師兄了。
隨即他又眼睜睜地看着李化梅起身離去,依舊是那副瀟灑寫意的模樣。
他走了。
她留在了這裡,看着這些玉盒,默默出神。
李化梅從地底走出,又離開這院子後,只覺天地清明,連呼吸都是順暢了不少。
他看着這四周一切,最後從北門出了城,等行至那無人曠野處,忽有一隻黑鴉落在他肩頭。
他好似自顧言語道:“周八臘見我。”
黑鴉重複兩句,“周八臘見我,周八臘見我。”
黑鴉來了又飛走了。
……
“所以……這臘八教所信奉的,是鬼神教。”
柳白看着眼前這些,廖康所送上來的東西,輕聲說道。
“八九不離十嘞公子,那位是天上最強的,所以信衆最多,流傳也最廣。”
小草在柳白腦海裡邊嘀嘀咕咕地說着,“小草之前以爲你拿到的那個也是,但現在小草聞了聞,不是嘞。”
“你的那個,應該是巫神教的。”
小草說的話,廖康自是聽不見的,所以他以爲柳白是在問他,然後連忙回道:
“正是,這是屬下……這些年來千辛萬苦收集到的。”
柳白擡頭看了他一眼,笑問道:“老張頭是媒姑的人,那你怎麼不跟你師父說?”
“之前師父一直說證據不齊全,然後李達又是證婚媒李大人的堂弟……這些我們也不大敢說。”
廖康早有腹稿,對答如流。
“但現在掌櫃的來了,還了我們青天,屬下也就敢把這些交出來了。”
柳白笑笑,也沒再多問,反正自己只管東西到手就行了。
其餘的,隨便他們。
“好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柳白說着也就從這椅子上下來,伸了個懶腰,“以後陰脈的安危,可就寄託在你身上了……廖管事啊。”
廖康連忙低頭稱是,見着柳白擡起了手,他還貼心的彎下腰,好讓新掌櫃的手,能輕易的拍到自己的肩頭。
臨着等他出去後,他臉上的那份諂媚也就沒有了。
他大手一揮,沉聲道:“守脈巡夜的,都跟我來。”
這一間間木刻楞裡邊,很快便是三三兩兩的走出來了十餘人。
人分兩隊,基本上都是輪值着來。
但今晚是他廖康上任的第一晚,自然是要都先認認人。
見着人都到齊了,也很快到了這最裡邊的木屋前,廖康摘下洞口上邊的紅燈籠。
手持作盞,越往地下走,這燈籠上的光芒便是愈發明顯。
與此同時,廖康的身影也在逐漸褪去身上的血肉,等他走到地底時,身上的血肉便是徹底褪去,化作了一具……白骨骷髏。
背後的這些媒妁會的幫衆也不驚訝,畢竟先前的老管事,也是這樣式的。
此刻若是這廖管事沒變成白骨骷髏,他們反倒還會有些不習慣嘞。
接下來的這半天時間,柳白也沒急着修行,而是在這圍子四周逛了逛。
然後他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天高皇帝遠的感覺。
在這老狼山的圍子裡邊,他這個掌櫃的就是無所爭議的老大,其餘人……什麼都得聽他的。
所以這裡的每個幫衆,每個牽線女或者牽線郎,都對他是畢恭畢敬的。
也都帶着不曾掩飾的討好。
他們要麼畏懼於柳白的權勢,要麼則是畏懼於他的實力。
而柳白自己也算是過足了一把癮,畢竟先前不管是在哪,都沒有那麼多人對他畢恭畢敬過。
但這種享受也跟新鮮感差不多,等着這股新鮮勁過去了,他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臨着到了日落時分,那些下礦的【採珠人】也就一個接一個的上來了。
先是有個牽線女過來將柳白請了去,守在那地洞門口,見着他們每一個採珠人都將自己採摘來的陰珠放進特製的箱子裡頭,然後被登記在冊。
臨着這每個採珠人在出去之前,都還要被搜身。
以防他們私自夾帶陰珠出去。
至於這搜身的東西,也是奇特,其外表看着像是一個合攏的河蚌。
每個採珠人在出去之前,都要伸手在這河蚌上邊摸一下。
如果身上有夾帶陰珠,那麼這河蚌就會打開,也算是好用的很了。
這些採珠人也都是烏雞鎮裡來的老人了,自不會犯這種找死的活計。
整天待在陰脈裡邊,那充斥的血氣,就已經足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等着今天所有采集來的陰珠都裝入了箱子裡邊,柳白手中也就得到了今天的收穫。
一天下來,大約收穫了兩枚血珠子。
嗯……看着雖是不多,但也是因爲這採珠人都是普通人,只能在這上邊挖一些白珠子跟青珠子。
要想挖血珠子……那得等城裡來那專門的【採珠人】才行。
見着那個牽線郎抱着陰珠就要送去自己的房間,柳白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等着到了近前,柳白直接手一招,整個箱子就都進了他的須彌裡邊。
那牽線郎錯愕。
‘之前的老掌櫃都還會裝個樣子,至少知道將陰珠送去房間了再動手。’
‘怎地這個……連掩飾都不掩飾一下了?’
柳白自是懶得在意這牽線郎的想法,對他來說,反正只要到時對賬對得上就行了。
收了陰珠,他也沒留在這吃什麼飯,而是離了圍子,化作鬼體遠去。
最後在這叢山峻嶺之間,參悟那《野火》之術一整晚。
而這門術,也算得上是柳白目前所遇見的最難之術了,再度苦修整晚後,竟然依舊找不到門路。
在這好似一團亂麻的術中,起不出那線頭。
但他又覺得有必要,畢竟若是能學會這門術,到時就算不用陰神摘下面具,但憑自己的手段,也能對付的了養陽神的走陰人了。
即至次日,司徒紅領着許兆跟李順寶進了山,等着他們到了地兒,聽說了柳白的戰績後,愈發駭然。
尤其是那許兆,更是直接下跪叩首,說什麼以後唯柳白馬首是瞻。
只是對於柳白來說在,這些都是小事。
許兆跟司徒紅來了後,這小小的山間圍子也就算是進入正軌了。
柳白這甩手掌櫃當的也就愈發安生。
因而接下來這幾天的時間,白天他就跑去山上琢磨《野火》之術去了。
傍晚時分回來,收了那些採珠人收穫來的陰珠。
等到了晚上,他就又化作鬼體,去臘八教圍子那邊盯梢去了。
也不急着對他們動手,至於爲何……柳白只能表示,時機未到罷了。
而司徒紅也是難得有這麼安生的時刻,從柳白那接了贈與過來的“破爛”之後,也就在這山間圍子裡邊,陷入了自己的苦修。
閒時吞服陰珠,等着吃不消了,便會跟着廖康這個【守脈人】一塊,進入這地底陰脈裡邊,幫忙一塊除個祟。
而廖康一開始還會想着,柳白怎麼還不將這事告知給媒姑。
但等着過了兩天之後,他也就懶得管了,這事不管再怎麼樣,都用不着他操心。
直到這進山第五天的晚上,這天柳白收了陰珠後,也沒再進山,而是跟着一塊,在這圍子裡邊吃了晚飯。
晚飯過後,柳白便是喚來了持紅燈籠巡陰脈的廖康,叮囑他說今晚不用再去了。
而且不管在地底聽着什麼聲音,都不用去尋。
廖康也知道柳白說的是什麼意思,自是點頭答應下來,不僅如此,他更是識趣的守着那地洞入口,不讓別人靠近。
等着忙活完了這些,柳白也就提着他那盞燈籠,踏入了這地底陰脈。
至於是去幹什麼……自然是去找找那臘八教了。
不管是廖康那送上來的情報,還是柳白這幾日盯梢得到的線索,都提及了一件事。
李達跟臘八教合作,準備將這條陰脈上供給鬼神教。
因而也就早早的在這陰脈深處,搭建了神廟,以謀供奉之便。
而每個月的十五,這神廟之門就會打開,彼時這附近的鬼神信衆就要去參拜。
起先那幾個臘八教內的信衆還在想着,要不要去。
因爲他們也知道李達沒了這事,去的話,會不會有危險?
但是他們那的掌櫃監院以及兩個管事一合計,自己臨着這麼近,鬼神廟開了自己不去。
那到時候鬼神怪罪,誰吃得消?
所以該去還是得去。
於是柳白也就想着去湊湊熱鬧,嗯……主要他是想着,毀了這鬼神廟。
至於怎麼毀,那也簡單。
柳白準備將他手上那個巫神信物,丟進鬼神廟裡邊去。
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
想來應該會挺有趣。
他手持着紅燈籠,從這石階上下來,便是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熾熱。
血氣。
但稍一感知他也能發現,這陰脈的血氣濃郁程度,的確是要比先前老樹林子裡的那個,強上許多。
但對於他來說,也就這樣,他甚至用命火包裹住了自己,爲的就是不讓自己吸收這陰珠內的血氣。
這玩意,髒得很!
這鬼神廟被安在了這陰脈的極深處,在臘八教跟媒妁會兩家匯合處,還要往下,那地兒太深,平日裡根本沒有什麼採珠人敢下去。
甚至一般連養了陰神的走陰人,都不敢去到那極深處。
像之前的廖康他們之所以能下去,那也是因爲他們有鬼神庇護。
別的走陰人,那是極難的。
但也有例外,比方說先前那老張頭,他作爲守脈人,縱使沒有走到這極深處,也是能通過一點風聲,察覺到異樣。
最終在臨死前,將這消息留給了廖康,好讓他當做那投石問路牌。
一路往下,其間柳白也在這陰脈裡邊見到了好些剛生出的邪祟。
他點着火,也沒放過,雙手處各有一條條牽絲紅線蔓延而去。
便是輕而易舉的將那些邪祟給吸死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柳白便是在這陰脈的右手邊,見到了一個巨大的洞口,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另一條陰脈了。
事實上也差不多。
老狼山的這條陰脈,對叉劈開,臘八教跟媒妁會各自佔據了一條分叉,餘着的那條主脈,則是兩家共有。
而過了這分叉,再往下,這陰脈兩側石壁上所長出來的,就是一枚枚猩紅的血珠子了,在這黑暗中散發着紅光,極爲誘人。
在這更深處,則是有着一道道鬼哭狼嚎聲傳來。
柳白又是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恍惚間,他聽到這底下傳來“轟隆隆”的一聲巨響。
不是打雷,而是……鬼神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