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淡定些。”
柳白隨手將這青蚨子母錢都收入了胸口的夾袋裡邊。
無笑淡定是淡定,只是覺得這次在自家公子面前丟了臉。
這堂堂神龕,竟然被一個聚五氣的走陰人擺了一道……那也就罷了。
重點是讓自家公子都跟着一塊遭了罪,這讓無笑怎麼能忍。
“是剛剛那狗賊?”
“除了他還能是誰。”柳白說着眯眼看向那人離開的方向,“我倒是好奇,這區區一個聚五氣的走陰人,也敢偷須彌?”
這須彌可不是什麼常見的東西,尋常修第二命的走陰人都沒有這玩意。
試問一個聚五氣的走陰人,敢去招惹那修第二命的走陰人?
不要命啦!
“別急,貧道將他找見就知道了,這狗日的玩意!”
無笑說着一步跨出升空,居高臨下俯視着整個黑山城。
柳白也不擔憂,這無笑在神霄觀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走陰人了,現如今跟了自己,更是鑄就了神龕。
都這實力了,要是在這小小的黑山城裡邊找個走陰人,還是跟他有過“親密”接觸的走陰人都找不見。
那他這老登也算是白活了。
小草見狀也在柳白耳邊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麼一會找見那個人之後,一定得將其千刀萬剮,將其下油鍋,炸個酥脆,再丟去野外喂邪祟。
竟敢欺騙偉大的草爺,簡直是找死。
所等不過片刻功夫,升空而去的神龕無笑道長就回來了,“找見了。”
一句簡簡單單的言語,便是道出了他的實力。
“走。”
柳白說完,無笑道長輕握着他的手臂,兩人身形在這黑山城當中化作一道弧光,此起彼落。
等着柳白眼前的視線恢復平穩之際,他就已然來到了一個院子裡邊。
一旁的大廳裡邊,屋門敞開着,還能見着屋內有倆人,其中一人就是剛從他們那離開的玄衣男子,他正彎着腰,在另一個黑衣長臉男子面前,小聲言語着什麼。
他手裡還拿着倆東西,細看去,不是柳白跟無笑的須彌,還是什麼?
“狗膽!”
無笑怒喝一聲,一步走入了屋內,一把從這人手裡抓住了那兩枚須彌。
“公子,是我們的。”只是入手無笑就已經確定了。
柳白也是跟着一步進來,接過了他的須彌。
這出門這麼長的時間了,神龕神座柳白也都對付過,但這須彌可沒丟過。
真要丟了這玩意……富可敵國也不是開玩笑啊!
單是裡邊的那些血珠子,就是不可估量的多。
柳白將這繡着錦鯉的小巧荷包重新在腰間掛好,這外表看去平平無奇,甚至也都感覺不出有須彌的氣息……尤其是柳白自身就已經是個養陽神的走陰人了。
所以往日裡根本不擔心會被人偷走這事,可今天偏偏就被人偷走了,這動手之人還是個聚五氣的走陰人。
“兩位大……大人,這都是手下人不懂事,以爲這是個什麼值錢的寶貝,所以這才偷來了。”
這黑衣男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面,朝柳白兩人連連拱手道:“他真不知道這是須彌啊,這,這都是誤會。”
說完他又重重磕頭,砰砰響。
無笑聽着這話嗤笑一聲,“你知道貧道是什麼境界嗎?”
黑衣男子木訥搖頭,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道長前輩一定是那修第二命的元神大人了。”
“呵,他媽的道爺我是鑄神龕的了,你一個聚五氣的手下,竟然能從道爺我手裡拿走須彌,還說是誤會?”
無笑伸手將這黑衣男子的腦袋摁在了地上,對他來說也是如此,區區一個養陰神的走陰人而已。
殺了……那就殺了!
可也就在這時。
始終在後邊看戲的柳白忽然“嗯?”了一聲,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身形後退一步,眼前場景便是有如那抽絲剝繭,又如那水退墨跡一般,從他左右兩邊往身後流去。
眼前場景也是發生了天旋地轉的變化。
此時的他依舊處在這院子裡邊,而沒有進屋,無笑道長也就在他身邊站着,雙目混沌一片。
耳邊也是傳來那倆男子的交談對話聲。
“什麼走陰人,就這還是鑄神龕的走陰人?結果還不是一樣倒在了我們門主大人的‘黑金剛’下!”
“劉哥,要不將這公子哥殺了吧,孃的,看他這德行就不順眼。”
“行了,咱們都是隻收錢,不殺人的好人,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將這倆須彌帶回去就好了,我們肯定能獲得大大的賞賜,嘿嘿!”
“……”
他倆還在說着話,可忽然間卻見着眼前這個站的好好的公子,竟然變成了一團火。
一團黑火,轟然炸開,撲在了他倆身上。
等着他們反應過來時,已是連念頭都沒有了。
可這次柳白沒燒太狠,只是將他們燒死之後,就收手了。
他看着面前的這兩具屍體,又從他們各自的衣袖裡邊摸出了一小石瓶。
材質竟然還是那黑山石的。
柳白拿捏在手裡,又從他倆手中拿過了自己的須彌。
他倆一死,無笑道長這才驚醒,渾身都打了個哆嗦,柳白反手已經將他的須彌,一個石扳指丟在了他身上。
“公子,這……”
“來了這之後,就又中招了。”
柳白神情淡然。
無笑道長聽着這話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是,是屬下無能了。”
無笑道長拱手致歉,心中只是在後悔,爲什麼沒有在發現這院子的那一刻,就一巴掌將這整個院子都夷爲平地。
反而還將公子帶來這冒險。
而且事後都還是公子來救,若不是有着公子在這,自己指不定都得出事。
“無妨,一個聚五氣的跟一個養陰神的,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有這本事。”
柳白說着把玩着手裡的黑山石瓶,又丟了一個給無笑道長,“你看看能不能認得裡邊的是什麼。”
“讓我們中招的……就是這個?”
“嗯。”
柳白看了好一會,都不識得這玩意是什麼,而他將這東西丟給無笑的意思也簡單。
讓無笑打開看看。
他打開,怕是兩人都會中招,到時更是沒得救。
但無笑打開的話,就能好點了。
“公子小心些。”無笑道長明白柳白的意思,還出聲提醒道。
柳白也是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無笑輕輕撥開了瓶蓋,剎那間,他就眼神陷入了混沌。
柳白只覺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稍有失神,眼前的場景也只是晃動了幾下就恢復了正常。
“公子,你放出陰神試試。”小草不知怎的也恢復了正常,出聲提醒道。
它必定是發現了什麼,柳白照做之後,甚至連那股頭暈的感覺都消失了。
這“黑金剛”,好像都對他絲毫沒有影響了。
柳白稍加思量,又讓自己的陰神去了無笑道長身後,伸手摁在了他的頭頂。
原本還渾渾噩噩的無笑道長打了個哆嗦,又醒過來了。
“公子,這玩意……”
“你仔細看看。”
無笑感知着自己身後的柳白陰神,有些哆哆嗦嗦,但是畏懼卻是沒有了。
不受這玩意影響後,他湊上前去仔細看了看,眉頭緊皺,隨後甚至將這黑山石瓶放到鼻尖輕輕嗅了嗅。
端是一副不要命的姿態。
可也就是這一下,他當即就將這東西移開了,雙目之中依舊渾濁了呼吸功夫,這才長吐了口氣,恢復正常。
“公子,貧道興許是猜到了這是什麼。”
“什麼?”
柳白屈指一彈,將這石瓶的瓶蓋重新蓋上。
無笑道長也是回話道:“黑陰珠!”
“什麼?黑陰珠?”柳白聽着這熟悉又陌生的東西,有些詫異。
陰珠分爲黑、白、青、紅四種,這後邊三種都是能給人提升氣血。
但偏偏這黑珠子,對人傷害極大。
不僅能讓人陷入迷幻,甚至還會渾身重病流膿至死,這效果也不止是對普通人有效,對走陰人同樣如此。
所以這東西,哪怕是走陰人見了,也都避之不及,根本不敢靠近。
“若這東西真是黑陰珠做的,那就說得通了。”
柳白回想起了他曾經也跟柳娘子問過這黑陰珠的事情,當時她的說法就是,這東西……是規則。
具體怎麼回事,她沒細說。
只說是類似於規則一樣的東西,也正是因爲此,這黑陰珠纔不管是對什麼境界修爲的走陰人,都有效。
“可這東西怎麼有人敢碰呢,還將黑陰珠磨成了這樣的粉。”
小草先前匆匆一瞥,也是看見了這黑金剛的真面目。
柳白反手將這兩石瓶都收入了須彌裡邊,這可是好東西,大大的好東西。
用得好連神座,哪怕是本尊高坐的神座,都能對付。
像是無笑道長這樣的神龕,更是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而他之所以能抗住,他剛也知道了,因爲自己陰神跟陽神的講究……似神非神。
多少也有點真神的底蘊在裡邊。
規則對真神,怕是沒什麼影響,就算有,興許也不大……
見着柳白將這倆瓶子都收好,無笑道長也是長舒了口氣,“公子,接下來怎麼辦?”
“留下來看看這黑山城……到底有什麼秘密。”
剛他聽見了這倆走陰人的對話,這“黑金剛”是他們門主搗鼓出來的,說明這是有組織的勢力。
別的不說,就算能多撈點這“黑金剛”,那也都是好的。
“好嘞。”
無笑道長雖然有些沒底,但是自家公子既然都已經說了,他自是不可能有什麼反駁。
打鬥廝殺搏命他都不懼,但是面對這黑陰珠的產物……他就有些慌了。
尤其是有之前的遭遇,這東西對他來說,根本防不勝防。
“找人問問去。”
這黑金剛連神龕都能迷翻,更別提別的走陰人了,而黑山城在大楚的行政區劃上邊,又是跟血食城一個級別的。
所以“不知名門”這個勢力在黑山城裡邊,絕對不可能籍籍無名。
柳白回去了客棧,打探消息這種事,自有無笑道長出馬。
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法子,總之是極快,柳白回到客棧,凳子都還沒坐熱,無笑後腳也就跟着回來了。
“公子,打聽清楚了,這黑山城裡邊,一共有兩個勢力,其中一個叫做黑山會,還有一個叫做龍燈會,實力都還挺強,一個小城的勢力裡邊,竟然都有陽神走陰人了。”
“哦?”
柳白放下手上那本專門介紹江湖奇術的書籍,“沒有叫做什麼‘門’的勢力嗎?”
“這個倒是沒有,貧道問了好些人都說城內只有這兩勢力,除此之外就是城主府了,這黑山城的城主據說是這夔州牧的堂弟,因而頗有實力,離那陰陽合一都只差一步之遙了。”
柳白聽完回答,手指只是在這書的封皮上輕輕敲了幾下,就有了想法。
“道長,麻煩你去把這兩個勢力的會主提過來,沒問題吧?”
“這有何難?”無笑道長笑呵呵的說道:“還請公子安坐片刻,貧道去去就回。”
言罷,他又掩門而去。
柳白自是淡定如常,區區一個小城的勢力,會主是那陽神走陰人又如何?
別說有無笑道長在,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可能慢慢去佈局折騰了。
實力能解決的時候,佈局那都是浪費時間。
如若不然,這實力還有什麼用?
不就是現在這時候用的麼!
這次柳白所等的時間就久了些,他手上這書都翻了十幾頁之後,才聽着門口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叩門的依舊是無笑。
“進。”
柳白收起了手上的書冊,坐直了身子,也打起了精神。
小草很是自覺的去多點了幾支蠟燭,房間愈發亮堂了,也就是這麼一會功夫,無笑提着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其中那名男子打着赤膊,身上還能見到刺青,上半身也是肌肉虯結,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練的氣息。
可臉上的表情卻很是卑微,見着坐在椅子上的柳白,更是直接就跪了下來。
“見過公子,見過公子。”
餘着那名女子就冷傲多了,身上穿着紫裙,胸口平坦但後頭的渾圓卻是極爲挺翹,見着柳白也是不卑不亢的拱手行了一禮,“妾身鞏梅蘭見過公子。”
等到這時,那男子才恍然,連忙自我介紹道:“公子,小的是這黑山會的會主武正平。”
“哦?”
柳白先前只是看了眼,就以爲這男子是那龍燈會的會主,女子纔是這黑山會的會主,沒曾想結果竟是猜錯了。
“坐,都坐下說。”
柳白笑呵呵的往後一靠,倚在了靠背上。
黑山會的會主武正平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說什麼‘跪着就好’。
柳白估摸着他是被無笑嚇破了膽。
“公子叫你坐就坐,廢話那麼多做什麼!”無笑在後頭提了他一腳,嚇得他急忙起身,來到這女子鞏梅蘭對面坐下。
柳白眼神下意識的一瞥,剛好看着這鞏梅蘭坐下時的場景。
渾圓愈發挺翹,很是誘人。
不我還小,有槍也使不得……柳白清了清嗓子,隨手將一個黑山石制的小瓶放在了桌面。
“誰願意說,誰就活着,哦不……是誰先說,誰就活着。”
微笑着的柳白說着魔鬼的話,客棧房間內的蠟燭火苗跳躍着,將幾人的身影襯着也是閃爍不定。
柳白的面容在這蠟燭的映襯之下,一半昏黃,一半黑暗,
“這……這是黑山石製成的瓶子。”黑山會的會主,那名打着赤膊的男子連忙回道:“我們黑山會掌握了城外大部分黑山石的礦脈,盛產這東西,公子若是需要,小的盡皆可以奉上。”
紫衣女子鞏梅蘭則是認真打量了眼這瓶子,也是默默等着這武正平說完後,這才說道:“這的確是黑山石製作的石瓶。”
柳白聽着臉上笑意未減,依舊笑呵呵的說道:“很好,看來你們是……真的不知道?”
他說這話間,目光也是始終在打量着兩人臉上的變化。
“不知。”這兩人異口同聲的回道。
“好,聽說你們黑山城有個組織勢力,叫做什麼門?”柳白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門?”
武正平聽着立馬開始回想,鞏梅蘭卻是直接開口道:“公子說的可是百騙門?”
“說說。”柳白雙手交叉迭放在身前。
武正平一聽,也是馬上說道:“對對對,之前是有個叫做百騙門的。”
柳白瞥了他一眼,無笑道長就已經站在了他身後,右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立馬就閉嘴了。
鞏梅蘭則是將這事娓娓道來,“我們這黑山城內,起先跟我們龍燈會並位的是一個叫做百騙門的組織,但後來這百騙門的組織因爲騙到了一個元神前輩頭上,偏偏那前輩還上當受了騙。”
“後頭等着那前輩反應過來,一怒之下便是滅了這百騙門,後邊這黑山會才漸漸發家的,但……但也有個說法,具體是不是真的,妾身不知,公子可以問問這武會主。”
“哦?什麼說法。”
“公子,這女人胡說啊!”武正平只是剛一開口,無笑就給了他一個大逼兜。
當然沒用力,只是恰好能讓他清醒過來的程度。
他閉了嘴,龍燈會的鞏梅蘭才繼續說道:“坊間都在流傳,說這黑山會就是百騙門的繼承者,他們沒死絕,絕大部分門人都成了這黑山會的會衆。”
“這……”
武正平急的不可開交,想大聲辯駁,但又不敢說話。
他怕再說下去,會死。
“哦,這樣啊……”柳白手指輕輕敲着桌面,也沒急着下論斷,只是轉而看向了這武正平。
“來,你來說說這百騙門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實上柳白在問這話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這百騙門……九成就是自己要找的正主。
這青蚨子母錢,本就是騙道當中的一種。
再加上這黑金剛,看似幻術,但對方似有那不取人命的規矩,這也是騙術行當的講究。
取財就不能取命了。
因而這取的財,又叫做“買命錢”,所以不管這青蚨子母錢還是這黑金剛,都是騙術當中的一種。
而偏偏這黑山城歷史上又有這麼一個叫做百騙門的勢力,那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是,是。”武正平連連點頭,眼神中也是帶着感激,像是在感激着柳白給了他說話的機會,“這百騙門的確是我們黑山城的一大勢力。”
“其開創者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這百騙門在我們整個夔州都算小有名堂,因爲他們百騙門的門人,大多都會行走在整個夔州。”
“不同於我們這黑山會以及龍燈會,這百騙門是有諸多門人從夔州的各個地方,慕名前來學藝的。”
“而這百騙門的門內又分六道,分別是叫做神、雜、婚、古、商、醫;比方說這‘婚’指的就是騙婚一道,其中大多都只有女子能學,醫道是最害人的……”
武正平娓娓道來,顯然也是對這百騙門多有了解。
對面的鞏梅蘭越聽越是不屑,甚至臉上都已經帶有一絲譏笑了。
柳白也是聽着他說完後,這才說道:“那這龍燈會的會主,怎麼會說你們這黑山會繼承了百騙門的衣鉢呢?”
武正平一聽,臉色頓時黑如鍋底,但依舊雙手一攤說道:“這……這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百騙門剛滅,我們黑山會想着興起,那總得有點新鮮血液。”
“這百騙門人沒有死絕,其中絕大部分都還是走陰人,當時若不吸納他們,我們黑山會也站不穩腳跟的。”
“但後來我也三令五申的告誡他們,讓他們切不可再跟以往那般行事,這有些人聽了,有些人就不聽,小的,小的也沒辦法啊。”
鞏梅蘭聽着只是呵呵一笑,興許是柳白沒問她的緣故,她也沒再開口。
柳白左右打量了眼,臉上笑意更甚,他伸手指着桌面上的那個石瓶,“最後問一遍,你倆都不認識這東西是吧?”
“不認識。”武正平搖着頭說道。
柳白又看向鞏梅蘭,“你也不認識?”
“不認識。”
這女子話音剛落,柳白便直接說道:“殺了她!”
“什麼?!”
武正平似是驚訝於柳白的果決,但是無笑道長卻已是一步到了這紫衣女子的身後,一身命火點就。
“公子你怎……”
“妾身真不認識這東西啊。”
鞏梅蘭也是面露驚恐,就像是她一直料定柳白會對這武正平動手,可沒曾想,結果要死的卻是她?
無笑道長點燃命火後,也是沒有留手,伸手往前點出一張命火符籙。
霎時間整個屋內都是充斥着極致的熱浪,似是欲要將這屋子點着。
鞏梅蘭見狀,原本已是極致驚恐的她,卻是倏忽冷靜了下來。
她臉上嘴角翹起,露出個詭異的笑容,出聲道:“停手吧,這次算是我認栽了。”
柳白看着她這模樣,又是坐直了身子。
他舉起右手,無笑也就停手了,命火符籙沒有落下,只是懸在這鞏梅蘭的頭頂,好似隨時都能將其誅殺。
“娘嘞。”
對面的武正平見狀,也是當即點燃了命火,雙手扶住了椅子的扶手,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這人。
“你……你不是鞏梅蘭?!”
“鞏梅蘭”沒有理會,甚至正眼都沒瞧過眼前這人,反倒是一直盯着柳白,“能問問,貴公子是怎麼發現我的麼?”
柳白雙手一合掌,“這簡單。”
“哦?願聞其詳。”
“鞏梅蘭”也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更沒半點畏懼,哪怕是知曉了背後的道長是個神龕,也不驚訝,像是極其自信。
“輔三尸之神葬花,斷六玉眉心之頭。”柳白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語,卻是頓時讓這鞏梅蘭慌了神,甚至臉上都不笑了。
“你這法門算是不錯,但可惜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身體自帶媚術,還是隻能讓少年人動慾火的媚術,這是其一。”
“那其二呢?”鞏梅蘭再度問道。
“無可奉告了。”
顯然這其二纔是柳白斷定她身份的根本原因,但是可惜,柳白不說了。
鞏梅蘭稍作沉吟,便是再度開口道:“這事是手下人不懂事,衝撞了貴公子,但他們也以死謝罪了。”
“這樣吧,我便再讓這鞏梅蘭以死謝罪,這事便算兩清,如何?”
“哦?”
柳白聽着這回答,似是有些詫異。
鞏梅蘭見狀臉上再度浮現出笑容,但卻盡是寒意,“公子怕是初次行走江湖吧,須知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區區一神龕,可不是萬能的。”
柳白收起臉上的詫異,也笑了,他笑着說道:“殺了。”
他看着眼前的鞏梅蘭,但實際上這話卻是跟她身後的無笑道長說的。
“呵呵,不勞公子動手了。”
鞏梅蘭說話間,渾身竟然頓時冒出一枚枚巨大的膿瘡,流着黃綠色的膿液。
上一秒還是個身姿曼妙的女子,下一秒就變成了這怪物,端是噁心無比。
無笑見狀也是丟出了那命火符籙,將其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順帶着連這腥臭的味道都被燒沒了。
對面的武正平見狀,也是長舒了口氣,這才散去身上的命火。
“公子,這人多半是那百騙門門主的化身,那老東西沒有死絕。”
“知道什麼就說。”
從始至終,哪怕這鞏梅蘭死在面前,柳白都沒動彈過分毫。
“是。”武正平連忙朝柳白拱了拱手,繼續說道:“當年百騙門還在世的時候,我也只是個養陰神的走陰人,當時就聽說,無人知曉這百騙門門主的身份,因爲他獨修了一門秘術,叫做【百面】。”
“每次見人身份不一樣,長相也不一樣。”
“現在看來,他怕是真的沒死。”
武正平說着連他自己都是點點頭,一副沒曾想到的模樣。
“你知道他可能藏身在哪嗎?”柳白問道。
武正平欲言又止,但看着對面的無笑道長眯了眯眼,他立馬說道:“這百騙門原先的山門,是在黑山上邊,不出意外的話……我覺得這門主還可能藏在那裡邊,但是小的也不確定,所以不敢胡說。”
“黑山?這地兒不是說早就找不見了麼?”
無笑道長聽着這話,出聲問道。
“嘿嘿,這道長就有所不知了,這黑山一直都是好好的,只是那些普通人外加那些實力不夠的走陰人,接觸不到罷了。”
武正平撓撓頭,笑容很是謙卑。
“公子若是想去,小的可代爲引路。”
“離這遠嗎?”
“不遠,快馬半日可到。”
“那行,明天一早就出發。”柳白也沒太過着急,這急也不差這會。
“公子,外邊還有一人在等候,應當是這黑山城的城主。”
無笑道長小聲提醒道。
先前他動手的時候,點了命火。
一位神龕在這小城裡邊點燃命火,其火勢之大,整個城裡的走陰人怕是都有感覺。
“你去打發了吧。”
柳白見都懶得見了。
“是。”
無笑道長臨走前,又是多看了眼這武正平,後者笑容憨厚。
道長所去片刻而返,臨着他又要了柳白旁邊的房間,只一間,他和這武正平同住。
若是離着遠了,他不放心,他不相信這武正平。
一夜無話。
即至次日清晨,無笑先是帶着這武正平去黑山會的總堂取了識路的馬匹,說是那地方,只有去過一趟的老馬才能尋到。
臨着兩人帶路,來到了已經在南門外等候着的柳白身邊。
按照這武正平所說,黑山就在這黑山城以南的龍嶺山脈當中。
武正平騎着老馬走在最前頭,無笑則是給柳白架着馬車。
所行約莫半個時辰,便已是進了這龍嶺山脈。
山高林密荒路小,三人都只得下來步行,唯有那老馬走在最前頭。
其間柳白也見着這附近的山石大多都呈漆黑色,有些甚至都已經是有着黑山石的氣息。
“嘿,公子可知道我們這兒的黑山石是怎麼來的?”
武正平見柳白多次查看,便忍不住笑問道。
“怎麼來的?”
“這也只是古人傳古人,小的也不保真哈,說是什麼有真神斬殺真龍在此處,這真龍是一頭黑龍。”
“我們這見到的黑石,就是這黑龍的鱗甲所化,這也是我們這叫做龍嶺山脈的原由嘞。”
武正平有說有笑,又是在這崎嶇的山道上走了小半天的時間。
最後他將柳白兩人引到了一處平頂山的山頂,言道:“黑山,到了。”
小草猶是在柳白肩膀上四處張望,一副“黑山在哪”的模樣。
柳白則是跟着無笑道長往前幾步,來到了前頭,只見這平頂山的中間赫然是一巨大的溶洞。
居高臨下俯視望去,可見這溶洞底下有一座通體漆黑的山巒。
像是那山中之山。
而在這黑山四周,則是多有云霧飄蕩,依稀間還能聽到底下有着野鬼竊竊私語。
柳白只是看了這麼一眼,就回頭看向了這武正平,微笑道:
“門主大人這下可以現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