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嫣就讀的是湖北武漢一所平凡的私立大學。這所高校除了是一所私立大學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長處。楚夕嫣會到這裡就讀也是她父親自行決定的。
楚夕嫣高中時,成績比較不錯,要考上師資力量強的更好的大學也並不是很困難。但父親卻讓她到離家近,校風嚴謹的這所學校就讀。
最初的考試成績並不理想,但因爲父母都認爲這所學校比較好,父親又特別堅持,所以楚夕嫣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她現在身上穿的制服是一年級入校時的制服,也是楚夕嫣最喜歡的衣服。
“早上好。”
楚夕嫣一進教室就大聲道了聲“早上好!”。有兩三名女學生向楚夕嫣揮手致意,其中一名還向楚夕嫣跑了過來。
“楚夕嫣同學,數學課本帶了嗎?”
“恩。”
“不好意思,借看一下。”
楚夕嫣點點頭,走到窗邊自己的座位上後,馬上拿出了課本。幾個女孩子也立刻圍着桌子,開始寫着自己的作業。
“楚夕嫣同學真的很認真啊,果然不愧是班長。”
她的話讓楚夕嫣微微笑了一下。
“真的,很認真。從來不會浪費時間,睡覺也很準時,也不會出去玩。而且成績還是那麼好,頭腦好的人真是好啊。”
“就是啊,像作業這樣的問題一會兒就解決了。”
楚夕嫣慌張的直搖頭。
“沒,沒有的事。”
“那,你喜歡學習吧!”
“不是嗎?”
楚夕嫣笑了一下。
“我,我母親很嚴厲。”
她說的是事實,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睡覺前要一道道檢查,所以沒辦法偷懶。”
母親對楚夕嫣的學習要求很嚴格。成績無論如何都不能退步。母親說:“與其學做家事,還不如去補習班的好。”所以楚夕嫣纔會很認真的學習,喜歡與否根本就不重要。而且,成績不好時,老師的訓斥也是很可怕的。
“呀,真是一位重視教育的媽媽。”
“就是啊,一天到晚念着學習,學習的。”
“知道,知道。我家也一樣啦。一見我就嚷着要我學習。我自己可沒那麼愛學習啊。”
“是啊。”
正在楚夕嫣點頭之際,一個女孩很小聲的叫了一聲。
“啊,是林梅。”
教室裡走進來一名少女。
大家的視線紛紛轉向她,然後又迅速離開。寂靜和裝模作樣的空氣在教室裡流動。
這個女孩成天一個人看着書,也無視學校的紀律,在這個班上足足半年之久也沒主動和別人說過話。就因爲她是這樣子,給人一種非常目中無人的感覺。這樣的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楚夕嫣左邊的位子後彎下腰。
“楚夕嫣同學,早上好。”
她用非常客氣的聲音向楚夕嫣道了一聲“早”,而楚夕嫣也立刻回答了她,但驚慌的神情一目瞭然。一不留神回答的結果居然換來同學們的冷嘲熱諷。
雖然楚夕嫣什麼也沒說,但依舊感覺很不舒服。周圍傳來陣陣竊笑讓她很難受。
比嘲笑更傷人的視線使楚夕嫣不得不低下頭,包含着非議的視線不斷的向她投射過來。因爲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楚夕嫣繼續跟身旁的其他人說着話。雖然覺得被自己無視的她很可憐,但如果自己不這樣做的話,今後就會被其他人排斥而成爲另一個受害者。
“那個……楚夕嫣同學。”
顯然,那個女孩的忍耐力是相當強的。她又叫了楚夕嫣一聲。這次,周圍的聲音嘎然而止。在場的所有人都將冰冷的視線投向她。楚夕嫣也不能再裝作沒聽見了。她裝出很藐視對方的樣子,擡頭望向她,沒有回答。
“那個……數學你有預習吧?”
她唯唯諾諾的聲音惹來周遭的一陣竊笑。
“……大概。”
“那,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教數學的老師有在上課前提問的習慣。看來,今天輪到她了。
楚夕嫣一邊這樣想,一邊將視線投向身旁的朋友們。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但她們的眼神卻如出一轍。大家都希望楚夕嫣說出拒絕的話,這讓楚夕嫣覺得很苦惱。
“我還想再檢查一遍,抱歉。”
婉拒的話纔剛出口,馬上就有人跟着起鬨。
“楚夕嫣同學真是溫柔啊!”
不高興的聲音包含着責備的意味,其他的學生也表示同樣的看法。楚夕嫣無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
“楚夕嫣同學,說這種應付的話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對,對。你剛纔的話太含糊不清了。”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不說清楚,那些笨蛋是聽不懂的。”
楚夕嫣覺得很難回答。周圍人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她沒有勇氣反抗;可身旁的同學也不能對她太過分。這樣的困擾讓楚夕嫣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恩。”
“楚夕嫣同學真的是個好人啊。所以說,有些人就不要太倚賴她了。”
“明天,大概就是班長了的說……”
“對啊,有些討厭的人還是不要來比較好。這種傢伙從來都沒見過。”
“是啊。”
“對,世界第一。”
說話的那人露出了刻薄的笑容。
“如果把筆記借給林梅的話,連筆記本都會變髒的。”
“啊,那就麻煩了。”
“是吧?”
隨後,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和她們一起笑着的楚夕嫣將視線飄向鄰座,一直低着頭的少女眼裡含着淚。
林梅自己也有責任。
楚夕嫣不斷的這樣對自己說。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欺負別人,被害人自己一定也有不好的地方。
在天與地都不存在的黑暗裡,傳來水滴滴進洞中般很尖很尖的聲音。
楚夕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她所面對的方向,可以見到一抹淡淡的鮮紅色光暈,有無數的影子正逆着光在蠢動,一羣異形怪獸正邊跑邊跳地向她逼近中。
那羣東西和自己之間只剩下大約兩百公尺的距離,由於那些怪物非常龐大,所以感覺起來更是近得嚇人。距離已經近到她可以看到那些咧開嘴像是在鬨笑的巨大猿猴,它們紅色的毛上反射的光線,以及它們每次跳躍時肌肉動作的伸縮。
她無法移動身體也沒辦法發出聲音,只能把眼睛瞪大到快裂開了,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羣接近中的東西。
它們在跑,在跳,舞動似地向她靠近,吹襲而來的殺氣有如陣風般讓她難以呼吸。
──我一定要醒來。
一定要在它們抵達之前,從夢中醒來。
心中雖然這樣祈求,卻不知該用什麼方法醒來。如果能靠意志力醒來的話,她早就這麼做了。
就在她無計可施之際,距離眼睜睜地又縮短到只剩一半了。
──我一定要醒來。
一陣讓人不得不咬緊牙關的焦躁襲來,在體內騷動着,彷彿快要迸出皮膚。沉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狂奔的血潮發出浪濤似的聲音。
──我一定要設法從這裡逃開。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感到頭上有股氣流,殺氣以一種要將楚夕嫣壓扁的氣勢泄下。楚夕嫣在夢裡第一次動了。
仰起頭來,她看見了紅色的翅膀,還有同樣紅色的壯碩的腳,以及銳利但粗大的可怕爪子。
心裡甚至還來不及浮起”逃走”這個念頭,體內的騷動就在一眨眼間增強,楚夕嫣只能發出哀嚎。
“楚夕嫣!”
楚夕嫣在那一瞬間從位子上逃開了。由於一心想着要逃走,身體竟不知不覺跟着這樣做。等她逃開後,才終於看到周圍的表情。
目瞪口呆的女老師和同樣目瞪口呆的同學們頓了一下,然後鬨堂大笑。
楚夕嫣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立刻面紅耳赤。
她睡着了。這陣子因爲作夢所以睡得很不好,晚上往往睡得很淺,白天就常因爲睡眠不足而在課堂上打瞌睡,但是作夢還是頭一次。
女老師很不高興地走了過來。這位老師莫名其妙地老是對楚夕嫣看不順眼,楚夕嫣咬住嘴脣,心想真是倒楣。大多數的老師對楚夕嫣的評價都不錯,唯獨這位老師,不管楚夕嫣表現得多麼聽話,還是和她相處得不好。
“太過分了。”
她邊說邊用課本敲楚夕嫣的桌子。
“就算學生打瞌睡不稀奇,我也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休息得那麼舒服,竟然睡到迷糊了。”
楚夕嫣低着頭回到座位。
“你是來學校做什麼的?要睡覺的話在家睡就行了吧?不喜歡上課的話,不用來也無所謂啊!”
“……對不起。”
老師用課本的一角敲着桌子。
“還是你晚上要吃喝玩樂太忙了?” 同學們在狂笑。笑得不那麼誇張的同學中,有一些是她的朋友,而左手邊則傳來非常刻意的笑聲。
女老師很隨便地扯一扯楚夕嫣垂在背上、編成一條辮子的頭髮。
“……你說這是天生的是吧?”
“……是。”
“真的嗎?我大學的時候也有一個朋友,她就有這樣的頭髮。我怎麼會想起她呢?”
老師說着說着便笑了起來。
“當然羅,她跟你不一樣,是去染的。三年級的時候她被留校察看,結果就休學了。不知道她如今在做什麼呢?真是懷念啊!”
教室裡發出此起彼落的竊笑聲。
“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心要上課?”
“……有。”
“是嗎?那整堂課都給我站着,這樣就不會睡着了吧?”
老師這樣命令她之後,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走回講臺。
在她罰站上課的這段期間,教室裡的竊笑聲不絕於耳。
那天放學後,楚夕嫣被班主任叫去,大概是聽說了英文課上發生的事。
她被叫到教師辦公室,盤問了很久有關她的日常生活。
“有的老師在問,你是不是晚上都在外面玩?”
中年的班班主任說着說着皺起了眉頭。
“告訴老師,是不是你晚上熬夜在做什麼事?”
“……沒有。”
總不能把作的那些夢告訴別人吧。
“你看電視看到很晚嗎?”
“不,是因爲……”
楚夕嫣急忙找個理由。
“因爲我期末考成績退步了……”
老師彷彿恍然大悟的樣子。
“喔喔…這樣的確是不太好,原來如此啊!你聽我說,楚夕嫣。”
“是。”
“不管你在家唸書唸到多晚,重要的課不認真聽就沒有意義。”
“對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知道你很容易被別人誤會,都是因爲你的頭髮太顯眼害的,你要不要想辦法處理一下?”
“我今天本來想去剪的……”
“這樣啊!”
班主任說着就點點頭。
“你是女孩子家,這麼做可能心不甘情不願,但老師這樣想是爲你好。不然總是有老師說你染頭髮啦、很愛玩什麼的。”
“是。”
班主任向楚夕嫣揮揮手。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老師再見。”
楚夕嫣向他點了一下頭。就在此時,有人在背後說話了。
“……找到了。”
和聲音一起出現的是淡淡的江水味道。
班主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楚夕嫣的背後,於是楚夕嫣也回頭了。
在她身後站着一個年輕男人,不過那是張從沒見過的面孔。
“就是你。”
這男人直直地看着楚夕嫣說。他的年紀大約三十歲不到,是個讓人看了不由得有點嚇到的怪異男人,穿着下襬很長、類似古裝的衣服;光是他那有如面具的臉和留長到膝蓋的頭髮,就已經不尋常到令人覺得奇怪了,更別提他的頭髮還是種很不自然的淺金色了。
“你是誰?”
班主任很不高興地質問。那個男的不但好像完全聽而不聞,竟然還做出叫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跪在楚夕嫣腳邊,深深地向她叩頭。
“……終於找到您了。”
“楚夕嫣,你認識的人嗎?”
聽到班主任這樣問,嚇呆的楚夕嫣趕緊搖頭。
“不是。”
由於事情實在太詭異了,不只是楚夕嫣,連班主任似乎也不太知道該怎麼反應。就在他們滿心疑惑的注視之下,那個***起身來。
“請您和我一起走吧。”
“……什麼?”
“楚夕嫣,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啊!”
楚夕嫣心裡其實有更多疑問,她求救地看着班主任。還留在教師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都詫異地聚集過來。
“你是什麼人?非本校相關人員禁止進入校園。”
班主任好像終於想到了這句話,很強硬地說。那男人面無表情地回看着楚夕嫣的班主任,態度絲毫沒有退縮。
“這和你無關。”
他冷冷地說,環顧着圍到身邊的老師們。
“你們也是,退下。”
大家都被他那盛氣凌人的語氣嚇了一跳,同樣大吃一驚的楚夕嫣則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男的。
“事情原委我不久後就會向您說明,請先跟我來吧!”
“請問一下……”
楚夕嫣正想問他是誰,附近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將軍。”
男人擡頭面向這個呼喚人的聲調,有可能是這個怪怪男人的名字。
“什麼事?”
可是在他皺着眉反問回去的方向,卻見不到出聲的人。
結果從某個地方再次傳來聲音。
“有追兵,看來是被盯上了。”
那張像面具一樣的臉突然變成兇狠的表情,他點個頭然後抓住楚夕嫣的手腕。
“得罪了。──此地相當危險,請往這裡走。”
“……危險是什麼意思?”
“現在沒有空說明。”
問題直接被人擋回來的楚夕嫣畏縮了一下。
“敵人馬上就來了。”
“……敵人?”
她對這些話感到很不安,於是反問回去。這時附近又發出聲音了。
“將軍,已經來了。”
她東看西看,還是沒有看見說話的人。就在老師們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同時,靠近後面校園那一邊的窗戶玻璃破了。
破掉的那一塊玻璃就在楚夕嫣附近。她在那一瞬間趕緊閉上了眼睛,耳邊可以聽見伴隨着玻璃破碎聲而起的慘叫。
“怎麼回事?”
聽到班主任的聲音,她睜開緊閉的雙眼,只見老師想靠近玻璃破掉的那扇窗向外望。寒風從這扇正對着大河的窗戶吹進來,冰冷的空氣將某種很腥的臭味從外面一起夾帶進來。地板上的碎玻璃一片狼藉,儘管算起來最靠近窗戶的人是楚夕嫣,她卻完全沒有被碎片打到,因爲那個怪怪的男人像盾一樣地護着她。
“發生什麼事?”
楚夕嫣搞不清狀況地開口發問,那個男人以冷冷的語氣開口。
“我已經向您說過很危險了。”
說完他又抓住楚夕嫣的手腕。
“往這裡。”
楚夕嫣感到強烈的不安,她想把手從對方的掌握中掙脫,那個男的卻絲毫不打算放開,甚至更用力地拉她。楚夕嫣一下沒站穩,踉蹌了幾步,一隻手扶住了楚夕嫣的肩膀。
結果是班主任擋住想要強拉她走的男子。
“這都是你乾的好事嗎?”
那人目露兇光地看着班主任,聲音冰冷且不留任何餘地。
“跟你無關,讓開!”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囂張!你找我們班同學想幹什麼?外面還有你的同夥嗎?”
班主任先怒斥那個男人,然後再瞪着楚夕嫣。
“楚夕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
其實更想知道答案的人是楚夕嫣。那個男人硬要拉走正在搖頭的她。
“先往這裡走。”
“我不要。”
要是自己被誤會成和這個男的同一夥就糟了,但就在她扭來扭去想從對方手中掙脫的同時,頭頂上某處再次傳來了聲音。
“將軍。”
那聲音顯得很緊張。老師們東張西望地想找出到底是誰在講話,那個男人則用力的皺眉。
“真是頑固。”
丟下這句話後,那個男人突然跪了下去,趁着楚夕嫣來不及反應時抓住了她的腳。
“不離王側,誓言忠誠。”
他一說完立刻盯着楚夕嫣。
“您要說,同意。”
“說什麼?”
“您不要命了嗎?請快說‘同意’。”
聽到他如此強悍的語氣,楚夕嫣不由得被氣勢壓倒,下意識地點頭。
“同意……”
接下來這個男人所做的舉動,簡直讓楚夕嫣呆若木雞。
過了一秒,周圍的人也發出吃驚的叫聲。
“你這傢伙!”
“你想對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