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知道楊世遺是個溫和爾雅的人,卻從沒想過他也會有這麼霸道蠻橫的時候。
可能真是生氣了?我抿了抿脣,實在有些納悶,這些鐵甲衛來的也太快了些。只是幸好,他們沒有將我又扔回船上,馬車兜兜轉轉,在我默默背誦《百草經》上的藥材到第二百一十三種時,終於停下。
一陣腳步聲漸漸響起又歸於平靜,我正襟危坐,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在強者面前示弱,總歸是不會錯的。
車簾被撩起,沒有擡眸,我便很是認真的開口,“我錯了,錯在不該將大哥扔在一羣虎狼之中,我錯了,錯在不該在將大哥扔進虎狼之羣中後,還獨自離開。我錯了……錯在獨自離開後,被人綁架帶走竟也不知道用生命來反抗……好讓我及時回去向大哥認錯。”
這般說着,我便是一扶額,重重的嘆氣,“哎,我真的錯了,請大哥重重責罰,萬勿留情纔是。”
良久,卻是聽到從四周傳來的幾聲偷笑,等了又等,頭頂終於傳來了一個涼涼的聲音,“秦漾,你是該罰!”
我便嘴角向下一撇,很是委屈的瞅他,“大哥您說的是,那便請吧。”
他見我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卻是一聲冷笑,“好一個你真的知錯,好一個萬勿留情!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想受罰,好,那便如你所願,來人,帶走!”
他這一言畢,我只來得及給他一個哀怨至極的眼神,車簾便又被放下,只是這次卻沒有剛剛那麼好受了,迅速的進來了兩個人將我胳膊反綁,眼睛上蒙上了黑布。更接着,腳也並排上了繩鎖,如此一切完畢,就直接的讓我橫躺在了座椅上。
我乖得很,一點反抗都沒有,心裡卻是直犯嘀咕,這人莫不是要將我毀屍滅跡,或是拋屍荒野?越想便越忐忑。
在這種極度不安又黑暗的世界中,我模模糊糊的竟有了些睡意,要睡着的時候,腦子裡卻突兀的想起,我似乎還有一塊未曾用過的玉佩……
如此,嘴角便是一彎,安心的睡去。
是在一片火光之中被人搖醒的。矇眼的黑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取下,我試着動了一動,手上的繩子沒了,腳上的卻還是綁的牢牢的。
睜眼細看,卻見不遠處有一處大大的篝火,幾十個人正在圍着那火堆唱着歌跳舞,旁邊還有一些老人和小孩坐着,看着那些跳舞唱歌的年輕人笑笑鬧鬧。
他們穿着的衣服比較奇特,至少是我在上陵或者大漠都沒有見過的。這明顯是在一片林地裡的空地中,林子四周遠遠的是高低起伏的山脈。
我動了動脖子,卻覺得酸得很,微一怔愣,忽然間便意識到了什麼。
腰間箍着我的,是一雙有力的大手。耳邊枕着的是一個寬闊的肩膀。我閉了眼,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後,才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氣,“大哥,你想做什麼便做,如今這般,是想如何?”
許久沒有聲音,我很是狐疑的想要擡頭,攬着我的手卻是往下一壓,重新將我壓回到了他肩上,楊世遺的聲音便低低的傳了過來,“安靜!”
我默不作聲,腦子裡卻急速的運轉,如今這個情況是個什麼意思?在衆目睽睽之下,兩男子緊密相擁?
無意間低眸,卻看到的身上穿着的依舊是被綁走的時候穿的那套,心下一個不舒服,嘴角一動,便悶悶道,“大哥啊,秦漾想要洗個澡,換身衣裳可好?”
他一頓,卻是應道,“不好。”
聞言我眼睛一眯,很是不滿立馬的要起身,只是立刻便意識到了問題,腳被綁着,往起一站想要邁步,身子便直直往前撲去,而前面的地上卻全是碎石,猛然的心臟便是一跳,身後的楊世遺卻是一伸手又將我給摟了回去。
驚魂未定之際,他的聲音便涼涼的響起,“原來秦小弟是想急着去毀容,怎麼,竟也是覺得自己這副容貌太招人了?”
我不語,他這模樣明顯着還是在生氣。
他見我不說話,手上卻更是用了力,直掐的我腰間的肉都覺得疼了起來。
我蹙眉望向不遠處的人們,恰好此時便有兩個姑娘從那堆跳舞的人中出來,直直的向我們走來。現在這副依偎在他懷裡的模樣着實讓我不喜,我想起身,他卻不讓。
那兩個姑娘到了近前便先是嘻嘻的笑了幾聲,其中一個便開口道,“主郎君,你懷裡的少年郎醒啦?”
主郎君?什麼奇怪的稱號。楊世遺微微一點頭,一隻手卻有意無意的在我的頭上輕輕拍了拍,語氣無奈的很,“他最近很嗜睡,連我都拿他沒辦法了。”
頓時,我的嘴角一抽,說的如此曖昧,眼見着兩個姑娘的笑容越發的大了起來,眼皮一跳間,便立馬拍開楊世遺放在我身上的手,坐直了正經了神色看着眼前的人,“兩位姑娘莫要信他,唔,我是被他擄來的,瞧,這就是證據!”
這般說着,我便將下面的衣襬一撩,給她們看腳下綁着的繩子。
爲了配合自己的這般說辭,我還特地擺出了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楊世遺卻是在我頭頂開了口,竟是鬱郁的,“唔,看來我的小郎對我不滿久矣。”
我一愣,兩位姑娘對我一眨眼,“哈哈,小郎君啊,主郎君都對我們說了,你最近總是忽然就消失不見,太貪玩了些,惹得他心情不愉,所以這纔將你給綁了起來,讓你長點記性,好老實一些!”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麼看着她們的笑臉,我便忽然的意識到一個問題……似乎,她們對兩個有斷袖之癖的男人沒有絲毫的厭惡,反而樂見其成的很。
想明白了問題所在,我便將袍子一放,擡眸間開口問道,“兩位姑娘長得如此水靈,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此養人?”
楊世遺的手便很是大方的一捏我的胳膊,語焉不詳的慢悠悠道,“不過是剛剛醒來,便想着又跑去哪裡玩麼?”
威脅?還是其他?心裡便覺不安起來。
那邊的兩個姑娘倒是回答的很及時,“咦,小郎君真是睡糊塗了,上陵城竟都不認識了麼?”
上陵?我眼神便在這四周一望,如此荒山野嶺……竟也是在上陵?
見我發呆,楊世遺便一邊捏着我的手玩,一邊隨意向着那兩個姑娘問道,“你們有何事?”
一直沒說話的那個便低眸道,“稟主郎,長老說了,您難得來一次,便請同我們一起去玩玩吧,待會再一起就餐。”
我一聽樂了,擡眸瞅他,心
裡歡快的叫囂着,快去吧,快去吧,好讓我趁機溜走。
奈何他與我對視之際,便像是能知曉我在想什麼一般,淡淡道,“不了,退吧。”
那兩個姑娘便也都不說話,低首一行禮安靜的退下。
按理說,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是一對上他的眼睛,便覺得先前的理直氣壯頃刻間煙消雲散。兩個姑娘一走遠,他便低聲一笑,“怎麼,秦小弟,你真是厭惡我了?隨時想着的便是如何離開我身邊嗎?”
似乎如何回答都不對,索性便閉了嘴。
他也不惱,忽而的起身將我一把橫抱起來,騰空而起這種感覺很是不安,雙手更是不知往哪裡放,他看了我一眼,須臾間便低聲道,“秦漾,便是你厭惡我了,在我不喜你之前,也不許你再離我半步了!”
我身子一僵,擡眸瞅他,很是認真的開口,“我是男子。”
他抱着我往一個方向走去,聽到我的話便是一笑,應道,“我知。”
我一頓,眼睛在四處一掃,卻越發覺得這裡熟悉了起來。他走到很是平穩,抱着我便如同一團很信手拈來的物事。
暗自琢磨着,嘴裡便輕飄飄的接着道,“大哥知道便好,所謂陰陽相合乃是天道,秦漾不敢有違天道,此生怕是都要負了你了。”
我自覺此話說的很是委婉,很是有道理。他卻不這麼覺得,低眸看了我一眼,沉着聲音開口道,“我會讓你心悅我的。”
我一震,再無言語,那聲音便如同下了魔咒一般,在我的腦海裡不斷的迴響。這‘迴響聲’直到我看見眼前的景色時,戛然而止。
暖玉谷!他竟是帶我來了暖玉谷!
月色下,前面的溫泉依舊在咕咕的冒着熱氣,一時間竟顯得煙霧嫋嫋,讓人如臨仙境。
此時的暖玉谷真是美到了極致,在這極致的美景之下,我回過神,卻是狠狠的一驚,楊世遺此刻抱着我竟是直接的走向了那溫泉!
我的手便不自覺的握緊,連聲音都有些結巴,“大哥……你莫不是想來個‘月下美人浴’?”
他不答話,我便又是嚥了一下口水,伸手拽了拽他的衣領,幾近求饒的開口,“這等美景,這等氣氛……秦漾不敢打擾,大哥你放開我,自己去洗,可好?”
眼前霧濛濛的一片,暖溼的空氣浸着皮膚,我的心卻是不受控制變的涼颼颼。
楊世遺感受到我求饒的小動作,心情很是愉悅的模樣,輕輕一笑道,“你剛剛不是說要洗澡換衣服?大哥不過是讓你得償所願,而已。”
‘而已’二字一落,他便是這麼順手將我一拋,砰地一聲,頓時,水花四濺!
落水的瞬間,我的身體裡便有一股怒氣向外迸發,古人誠不欺我也!世家子弟紈絝不化,刻薄刁鑽,以勢欺人,古往今來,皆通此理!樑三和耶律家那小子如此,原來就連楊世遺也通此理!
全身頓時便溼透,溫泉水特有的味道直往我的鼻子裡鑽,被嗆得很是狼狽的咳了好幾聲。
我怒極,在水裡勉強站直了身子便是狠狠的一拍水面,衝着岸上的那人大吼,“楊世遺!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你再如何都不行都不可以,聽到了沒,聽到了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