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架在一棵葉子茂密的樹的枝椏上,心道運氣真是不錯,起碼沒有剛好落到什麼妖羣之中。
腦海裡馬上傳來了噬血花的傳音:“哼,是老夫動用元力救了你,改變了你的落點,讓你不至於摔死。”
鳳尾竹稚氣的聲音裡帶着虛弱:“當時我已經徹底脫力,確實算是他幫了我們。”
顧墨只覺腦袋暈暈沉沉,就像是連續睡眠了很久,醒來後的感覺,眼睛還帶着乾澀,視野一片模糊。
偏偏此時的噬血花怎麼看顧墨都不順眼,又冷笑道:“顧錚錚,你不該說點什麼嗎?”
顧墨沒好氣道:“不用謝,這是你應該做的!老子死了,你也活不了。這叫脣亡齒寒,懂?”
噬血花馬上被嗆住了,顧墨勉力站起,搖搖晃晃站在樹木粗枝之上,活動了幾下略有點麻痹的四肢,心想自己現在這張臉,恐怕已經成爲妖界的通緝對象,趕緊往臉上換上一張面具。顧錚錚那張臉,也曾在捲簾山脈裡引起過風波,所以他換上的是路修遠那張儒雅俊逸的面具。
接着,他便往上攀爬至樹冠頂部,揉着眼睛,左右望去,當模糊的視野漸漸恢復清晰,發現這裡竟全是一望無際的林海,奇妙的是,這些大樹竟一般高度,就似有花匠專門修剪過一般,可這般浩瀚的林海,那花匠需要多大的工作量和多大一把剪刀,才能修出這樣了無邊際的平整啊……
尤其此刻他是站在樹冠之上,真彷彿站在一片巨大無匹的綠毯之上。
低頭細看,葉子也是顧墨從未曾見過的八角形,應該是妖族特有的樹種,綠中帶着微藍……
擡眼望天,繁星滿天,哪怕是在盛夏最美麗的夜晚,顧墨也未曾見過如此多的星星,而且是這般清晰,彷彿每一枚都擡手可摘。
他剎那間有種錯覺,他已經不在現實,而是走入了某幅美奐美輪的畫卷之中。
顧墨心道,這裡也未免太大了,該不會我是被傳送進一片極大的林區之中吧。
“我暈迷了多久?”
“不過片刻而已。”鳳尾竹應道。
顧墨爲之一怔,苦笑道:“難道我還穿越了時間,記得先前不過是傍晚而已。”
鳳尾竹道:“妖族與人族的天空大不一樣,有些絕地上的天空,甚至如永夜般的漆黑,永不得見光明。這裡星空璀璨得出乎尋常,很可能是妖族的極西之地——羣星祖地。號稱是所有妖的故鄉。”
顧墨環顧四周天際盡頭,苦笑更甚,這一帶根本沒有任何空間裂痕,自己又該如何回到人族世界呢?
鳳尾竹又道:“你暫時恐怕無法回到人族世界了,極西之地確實有幾處空間裂痕,但全部不是去人族的……另外,你最好隱藏起另一邊的內世界,讓我們這邊內世界的氣息顯露於外,免得碰上別的妖族。”
顧墨心中一驚,陰極元根修煉的是轅天鑑,如果碰上別的妖族,恐怕他這個人類將無所遁形,他連忙將陰極元根隱藏,讓陽極五色巨木元根顯露在外。
“記得我教過你的那套掩藏氣息的法門嗎?你且按我所說的去改良,掩蓋掉我、噬血花和櫻桃的氣息,也掩蓋住你這一邊內世界五色元根的大半光芒。”鳳尾竹道。
光華太盛,惹人注目,絕不是好事。
顧墨細聽鳳尾竹傳授的心法,僅是運轉兩遍,便順利掩蓋住了櫻桃和鳳尾竹他們的氣息,將五色元根的光華,也遮住大半。
微風徐徐而來,只有樹林婆娑的輕輕聲響,整個世界實在安靜極了。
顧墨正靜坐徐徐恢復元力,忽然心中莫名一動,擡眼望去,只見一枚星辰,驟然近了許多,如果說先前只是擡手可摘,如今卻是觸手可及。
鳳尾竹急聲道:“有妖來了。”
一頭紅狐彷彿從星辰中躍出,又似憑空而現,腳踏瑩白拱橋而來,它一身雪白的絲布長袍,立在顧墨身前,發出的卻是如公鴨一般的粗糙男聲:“今天並非開放日,你是怎麼進來的?”
人族與妖族語言相通,但眼前紅狐的發音,帶着幾分艱澀與捲舌,更像是人族古語的發音,要不是顧墨曾獲得過櫻桃大量的記憶片段,恐怕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但聽懂了,也不代表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能一臉茫然,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無害一些。
幸好紅狐又道:“嗯,你元根隱隱有幾分天地本源氣息,頗爲不凡,難道是來參加‘星使’考覈?”
顧墨想了想,星使這稱號聽着像是有身份的職業,便認真點頭,一臉虔誠,心道幸好遮蓋了元根大部分氣息,要不然對方的讚歎就會變成驚豔,繼而就是疑惑,然後自己也將成爲大爲可疑的入侵者了……
紅狐搖頭晃腦道:“不對!”
顧墨心中一緊,難道這該死的妖族故意是試探我,故意編一個什麼星使的名號……
不過紅狐道:“離星使考覈還有半年多呢……唉,你家長輩真是粗心,將你過早傳送進來了。”
顧墨心道,真好,你自己替我找到解釋了。既然是時間不對,你趕緊送我離開吧……
誰知紅狐問道:“你家長輩是誰?”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了!
顧墨在妖族只認識兩個長輩級的,一位叫公子紫蘭陵,一位叫荷塘風魔,全是關係惡劣,全是不能出口的秘密。
他無需僞裝,已經面有難色了。
紅狐反倒裂口了嘴,似在笑,道:“既然以大能力將你傳送進來,想必是哪一方前輩高人,能進來,便是淵源,是我不該多問。”
顧墨心道,你能這樣想就對了,當時那空間漩渦,多頭大妖有在一旁註入力量,能硬生生破開你們這裡的防禦,將我傳送進來,實屬正常啊。
“既然提前進來了,那不妨先磨礪自身,也是好事一件。等到星使考覈時,便該更有把握了。隨我來吧!”紅狐似是看好顧墨,打算提前結一段善緣了。
顧墨卻覺對方的公鴨嗓子,發出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討厭了,既然你誤會老子提前進入,送走我不就完事了,何必還強行挽留啊,這太不合規矩啦!
可事實,他還得老老實實跟隨對方,踏上一座紅狐隨手招來的瑩白半透明的拱橋,它直通入星辰之中,但,在其上才走兩步,眼前一花,竟已在羣星之上,低頭望去,全是羣星閃閃,畫面炫目至極點。
放眼周圍,一座座巨大的倒立山峰,高高低低的漂浮在羣星之上,美奐美輪,猶如仙境,哪能想到這是妖族一隅。
紅狐踏着瑩白橋樑,僅僅幾步,已到其中一座較低的倒立山峰之上,跟隨他身後的顧墨,頓覺一種很是詭異的空間落差感,明明看着極爲遙遠的距離,偏偏幾步便走完了。
“我將請示當值星尊,先將你安排爲星使的旁聽生,你看可好?”紅狐微微回頭,那張狐狸臉上全是邀功,還有說不盡的驕傲,彷彿能成爲這裡的旁聽生,也是一件極爲了不起的事情。
顧墨只能點頭,念及人家邀功的神色,還捏着鼻子微微躬身,以示深切的感謝。
紅狐朗聲一笑,就像公鴨在呱呱笑,道:“以後就是同門,不必客氣。”
那深切進骨子裡的驕傲,顧墨猜測,這地方恐怕在妖族裡,也是大名鼎鼎的宗門書院吧,心中更是苦澀,原本是做好計劃,進入流雲天宗,顯赫一方,沒想到沒能進入人族的名門,反倒陰差陽錯進入了妖族的名門……
不過紅狐又道:“到時我會安排你順便做一些清潔工作,既可以賺取一些星點,也能相對名正言順。”
顧墨心道,太好了,不單進入妖族名門,還光榮成爲名門中的一個清潔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