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傳來了尖利的剎車聲,不過這並沒有引起蒙擊的注意。
此刻,他所在的停機坪已是人聲鼎沸,這羣人都是慕名趕來的傭兵飛行員。他們高舉着各種型號的手機或平板電腦來給這架殲-10bm型戰鬥機拍照,還有人擺姿勢拍合影,就好像參加車展似的。
按照甲午年戰爭結束後頒佈的傭兵行動協約,普通傭兵是不能操作政府軍現役裝備的。而天守鎮機場這個南洋最大的傭兵機場,居然出了個駕駛政府軍防空隊最先進的殲-10bm型戰鬥機的傭兵,誰不想來看看熱鬧。
政府軍地勤訓練有素,手腳也比給傭兵配的小時勤要麻溜兒得多。這時候的殲-10bm已經按照蒙擊的指示,快速拆卸掉了不必要的設備。整個飛機機身更加輕盈靈巧,如同卸掉重甲的戰馬,根根肌肉隆起。
看到戰鬥機已經完成整備工作,蒙擊便讓地勤組的人先回政府軍營地休息,自己留下來等待行動開始。他回身走到旁邊的拖車旁一屁股坐下,伸開腿盤算作戰細節,同時還得看着點自己這架戰鬥機,不然一會兒準得讓人羣拆乾淨嘍。
就在這時,人羣中走來個傭兵打扮的傢伙,渾身乾乾淨淨的,迷彩服好像剛熨過。瘦長的臉上帶着細框眼鏡,顯得斯斯文文:“請問,這架飛機是屬於您的嗎?”
“嗯,您有什麼事?”看對方措辭禮貌,蒙擊也儘可能掐出幾個敬語。不過這些平時不用的詞彙一出口感覺還真彆扭。
“我想給您的戰鬥機照幾張相,不知道能否得到您的同意。”瘦長臉的四眼兒說道,同時雙手託了託手中的相機。
這時蒙擊才注意到對方脖子上掛着的單反相機,原配的廠商標誌揹帶換成了黃綠迷彩跨帶,鏡頭也用迷彩布包裹着,一揚手隨口說道:“當然,那麼多人都在拍照呢,這有什麼不行。你是戰地記者?”
“算是吧。”瘦長臉四眼兒得到蒙擊的許可後也不多說,立刻轉身跑回戰鬥機位置,就好像大甩賣時搶便宜貨的大媽那樣擠回人羣,高喊道:“讓開!全讓開!把自己的相機都收起來!我是這架飛機專屬攝影師,我獲得了獨家授權!想要合影在這裡排隊!200元一次,刷同袍會卡!”
原來這裡都被當成是旅遊景點了啊,蒙擊笑了笑。他看到那個四眼兒叫來了幾個幫手和小時勤來維持秩序,給羣衆一一排隊合影留念。自己也懶得管,有人維持秩序何樂不爲。
不過,蒙擊也不能完全放鬆警惕,他坐在拖車平板上仔細盯着自己的戰鬥機,注意不能讓這些挎槍扛刀的“遊客”去扳動機頭上的空速管等精密傳感器,這些要是損壞了,在飛行中可是要命的。
間或也有一些人來求籤名,還有人來問東問西。逐漸地,蒙擊已經成了南洋第一傭兵機場的大明星。
就在蒙擊疲於應付各種“遊客”同時還要照看自己飛機時,一個快速的影子在他眼前割劃而過,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脖子就被什麼東西緊緊勒住並向後拖。
以蒙擊的力量和體重,一般人拖不動他。可是這股力量如此之大以至於瞬間將他拖得失去平衡。只聽砰的一聲,他整個身子被這股力量往後拽倒,重重摔在拖車上。
這突然間的背後襲擊把蒙擊差點勒斷氣,此時他已經伸出手拉住勒着自己脖子的東西,是一根很粗的尼龍牽引繩。幸虧繩子粗,衣領也護住了點兒,不然恐怕喉骨都要被勒碎。他想解開纏着脖子的繩子,可是繩子還在不斷拖着自己,只能先雙手緊緊抓住拖繩避免脖子被扯斷。
就這樣,蒙擊又被牽引繩套住脖子從拖車上拉下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往外拖了十幾米才停下。此時他躺在地上,呼吸困難以致渾身無力,頸部肌肉緊張膨脹,臉也漲得通紅。
直到繩子上的力量卸了,蒙擊才注意到是有人開着牽引車把自己拖進了一個大型機庫。
剛要起身算賬的時候,又忽看見一隻粗重的皮靴往自己胸口踢來。因爲呼吸困難,蒙擊眼睜睜看着自己胸口捱了狠狠一腳,如重錘砸在自己肋骨上一樣,嘣的一聲,幾乎骨斷髒破,疼痛非常。
蒙擊儘可能沒有倒下,但脖子上還纏着繩子,胸口又捱了一擊狠踢,他坐起來側身雙手扶地撐着身體,不住地咳嗽。
緊接着,又有人把腳踩在自己右肩然後使勁一蹬,只覺這股力量又急又兇,蒙擊的上身又被啪地掀在地上。經過這番折騰,身上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只能雙手死死拉住套在脖子上的繩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蒙擊躺在地上,他感覺到有人擡起腳踢了自己身體幾下,然後有聲音說道:“怎麼?難道我送給你的項圈不合適?”
沒等分辨,蒙擊的兩隻胳膊都被人扯住,然後身體就被架了起來。旁邊還有人吼道:“站直了,叫長官!”
“呸!”蒙擊啐了一口,雖要掙扎可氣息被勒得出不來,“什麼東西就讓我叫長官,哈!你們這些部下整天也被拴着脖子滿街拖?都是死狗啊!”
旁邊的人騰出左手擡了起來,啪地甩到蒙擊臉上,聲音脆響。這下蒙擊可氣壞了,出左腳往旁邊架着自己胳膊的人右腿膝蓋猛踹,一下子就把對方給踢跪下了。那人哎呦喂叫了一聲,正要回身還踢,可腳忽然停住了。
蒙擊面前的人已經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甩頭,指示架着蒙擊的人鬆手讓開,然後說道:“要說到狗,你蒙擊纔可堪我們傭兵界一條好狗!”
這時,蒙擊終於看清了對面說話的人。身形比自己還要魁梧壯碩,簡直能把自己整個兒套進去。腦殼兒留着海軍陸戰隊標準的鍋蓋頭,臉型棱角分明,鬍子拉碴,標準的鷹眼細而銳利,鼻子高且下勾,雙側眉毛濃密相連。
蒙擊認得這張臉。
戰時,西方主流媒體無不頭版報道過他,標題大同小異:沖繩海戰的戰神——“頭狼”比爾。一天擊落5架戰鬥機的“一日王牌”,也就是隻靠一次出擊就登上了擊墜戰果王牌榜。戰後的“頭狼”比爾成爲了傭兵,無數的擊落記錄讓他一直高居王牌榜單前位。
而讓蒙擊記住這張鷹臉男人的真正原因不止如此,更是因爲頭狼比爾的擊落記錄中,還包括了自己的戰友。
不過,這些事情比爾可顧不着,一場戰鬥要製造多少悲劇家庭,他哪兒會管這個。
頭狼比爾站在蒙擊面前:“我用介紹麼?頭狼。而你,我認識,接受了政府軍‘一日項圈’的乖狗狗。”
“哈哈”、“啊哈哈哈哈!”四周的人爆發出了陣陣笑聲。
比爾揮出手在空中一按,立刻沒人敢笑了,大家都知道頭狼要講話。
“你以爲你和政府軍那點小秘密能瞞得住?坐上了政府軍的戰鬥機,戴上了可愛的閃亮小項圈,瞧你神氣活現的樣子……”比爾慢騰騰地說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蒙擊面前,臉貼着臉說道,“狗狗,歡迎來到a1號機庫。你剛纔是在我的門口,擡!腿!撒!尿!懂嗎!”
蒙擊看着對方,走到前來的比爾整個比自己高出半個多頭,而且四面的人都在不懷好意地看着自己,他們都是頭狼比爾的人。
此刻,比爾那上下移動的喉頭、流動着血液的動脈、支撐着頭顱的脖子,就在自己的面前!
看到這裡,蒙擊一揮手,袖子裡瞬間滑出一把65式帶鉤刃傘兵匕首。這種匕首單面有一個往回倒勾的尖刺刃,是專門爲飛行員割斷傘繩而設計的,不過也非常適合割斷敵人的喉管。
頭狼比爾一笑,擡胳膊輕鬆捏住了蒙擊的手腕:“別亂來,你這樣殺我是非法的。”
蒙擊呼地甩開對方的手臂,然後緩緩舉起匕首在自己脖子旁邊一劃,割斷了一直勒着自己的牽引繩,然後道:“接着說!拉屎還講究個痛快!”
“我要想合法殺你很簡單。”比爾笑着說,“現在我就刷出來了兩個殺你的契約。一個是尾張組官方的;另一個是‘艾桑貝格兄弟’武備店的章店長。呵呵,前面那個你都敢碰,佩服;不過,連後面那個慫蔫兒都被你惹毛了,你可真夠了不起的。”
“那你可以儘管試試。”蒙擊收起了刀具,開始活動脖子和手腕,“我自衛回擊導致你死亡就完全合法了。”
“不!不不,乖狗狗,別叫得那麼着急。”頭狼比爾晃晃食指,“你和我都是傭兵,我們都是狼!你只不過戴上了一天項圈而已。明天天亮後,你就不再是政府軍的狗了,到時候你這喪家犬難道要搖尾巴乞討?”
蒙擊沒有接話,死盯着對方的眼睛。
比爾咧着嘴,狼顎一般:“剛纔,我看到你在機場上那通玩耍,有點意思。尤其是用殲-10這種蠢豬一樣的飛機飛出這樣的動作,那還真得喝彩。”說着,頭狼啪啪地拍起掌來,“我瞧得上你,”頭狼把話一頓,“你,加入我麾下。這是你的榮譽。”
比爾看蒙擊沒說話,又追問道:“怎麼樣?”
蒙擊往四周一看,頭狼名不虛傳。現在四周聚攏上來的人和剛纔的圍觀遊客不同,這羣人眼睛簡直綠瑩瑩的,看來只要比爾一聲令下,他們就能撲上來把自己撕碎。
他再一細看,比爾的身後、a1號機庫深處有個戰機機影,巨大的機身蒙着帆布,型號難以確定,但通過機頭輪廓還是能判斷那是一架第4代隱身戰鬥機。而按照傭兵協約,爲了保證各地政府軍的安全和契約公平,傭兵駕駛第4代戰鬥機需要特許,否則嚴禁擁有任何具備全隱身能力的飛機。
頭狼比爾是少數幾個擁有4代機特許的傭兵飛行員。
比爾此刻看出了蒙擊的眼神變化,他也自信自己明白蒙擊的心理。
現今世下,力量就是真理,力量最強的傭兵就是戰鬥機飛行員,他們主宰戰後傭兵行動的規則。戰鬥機越先進,傭兵飛行員就越有力量。
這裡的人之所以如此羨慕蒙擊所駕駛的殲-10bm型戰鬥機,就是因爲該機是戰後最強的第3代戰鬥機,有時甚至號稱爲“準4代機”。不過,在頭狼比爾身後的是一架真正的、標準的第4代戰鬥機。
戰鬥機跨代,實力天差地別。例如戰前美蘇最強3代機——標準狀態的f-15和蘇-27——兩者交換比大約爲1:1。不過和美國最強的第4代戰鬥機f-22相比,它與蘇-27的交換比達到3:100。也就是損失100架蘇-27,大約才能擊落3架f-22。而且這是保守的模擬數據,大部分戰鬥機和f-22的交換比差不多是∞:1,也就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擊落第4代的f-22。
頭狼一瞥眼,對蒙擊說道:“怎麼樣?加入我麾下,我可以爲你作升級擔保,讓你也能摸摸這第4代的小寶貝兒。”
“不必了。”蒙擊突然回答,“我自己一個人混慣了。你還有別的事嗎?”
比爾擡起臉,怒氣顯現,兩頰的肌肉將上脣都牽拉了起來。如果是頭狼的手下,看到他這副表情恐怕會嚇得坐到地上。
蒙擊沒搭理:“沒事我走了,你以後邀請客人要學會禮貌。(http://.)。”接着大步往機庫外走去。
旁邊有人想阻攔,但都被頭狼比爾制止了。
看着蒙擊逐漸走遠,頭狼站在a1號機庫中,擡起胳膊,若有所思。
這時,比爾旁邊有個穿便服戴棒球帽的人湊了過來:“這就讓他走了?”
“唔。”比爾略一應聲。四周的人羣也逐漸走散了,機庫內甚至有幽幽的迴音。
那人還不罷休:“非我即敵,我去派人把他幹掉。”
“不!我確實欣賞他。”比爾說道,“別說這些了。我問你,尾張組答應我們的條件了嗎。”
穿便服的人四下看了看,才說:“他們沒置可否。”
“這些黃猴子,這他媽算什麼意思。”比爾咬牙道,“還有這個蒙擊。黃猴子的邏輯有時真令人費解!”
“他們只說相信我們會作出正確選擇。”
“沒錢!就沒人選擇他們!”比爾整個轉過身來,狠狠說道。可這時他卻發現外面人羣有點亂。
比爾拉着那個戴棒球帽的人說道:“走,先看看外面又怎麼了。”
此刻,天守鎮機場東南方向,代號爲“帳篷”的政府軍防空隊前線指揮所燃起了熊熊大火,濃煙滾滾。
“嗷噓,”頭狼比爾吹個口哨,“又他媽起火了,黃猴子無論幹什麼都要靠火啊,進化得真好。早知道我應該組建‘僱傭消防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