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有時只需要比高個子更矮,別引起旁人注意就夠了。
飛機機艙內充斥着巨大的發動機轟鳴和機件振動聲,在這嘈雜環境之下,有人掏出了一把紹爾p220手槍,擰上消聲器,拉套筒上膛,槍械操作的聲音非常容易引起別人的警覺,不過在飛行的機艙內,沒人能注意到。
更何況,後艙大部分人都在冷眼欣賞着疤眼角虐打金江姬。
前艙,這名沒接受命令便獨自活動的突擊隊員右手握着槍,邁步通過梯子進入飛機的上層駕駛艙區域。艙門沒有上鎖,俄羅斯制式的運輸機不會在飛機內保持着太高的安全級別,而且也不可能有人糊塗到膽敢劫持特高警所徵用的人道主義飛機,因此駕駛艙的艙門沒鎖上,只是扣着罷了。
這名突擊隊員伸出左手,握住冰冷而鏽跡斑斑的把手向下一掰,同時側身邁步進入駕駛艙,開口說道:“把飛機的尾艙大門全打開。”
聲音透過面罩,嗚嗚的。好像在故意裝着男性士兵的粗野強調,但嗓音是女性。
副駕駛好奇地一回頭,懶洋洋地說道:“這裡的突擊隊竟然用女人。”
“他們這兒的男人準是打仗時死光了。”隨機機械員接茬,“我不管你是誰。叫你們隊長來,我們不接受女人傳達的命令……”
蒙着面的女突擊隊員擡起槍,對準坐在門邊的隨機機械員扣動扳機。只聽“嗒噠”一聲清響,高壓氣體抑制,子彈出膛。這名機械員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連頭都沒擡起來,這顆子彈便擊穿了他的太陽穴,溫熱的鮮血和腦漿瞬間啪地塗滿了旁邊的金屬跳開關儀表面板和發黃的導航圖,四周到處都是紅豔豔的血漿
。
消聲筒雖然不能把手槍噪聲完全抹掉,但能把槍聲改成一種不那麼震心裂肺的聲音、例如敲釘子聲,這就能降低其所引起的警覺。
飛機的駕駛員聽到了槍聲,但他沒回頭,仍在聚精會神地駕駛飛機。俄羅斯軍用飛機的自動化程度不高,他現在還不能將注意力挪開。
坐在右邊的副駕駛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看到這血腥的一幕,高聲大喊:“天啊,你都幹了什麼!”他還沒反應上來這是有人侵入,直到看見對方手裡拿着槍,才勉強冷靜下來,摘下戴在頭上的耳機,呵斥道:“你是誰!想要什麼?”
雖然副駕駛竭盡全力大喝,希望能引起後艙的人注意,但是這和飛機隆隆的發動機噪聲相比顯然不是一個級別,聽上去很微弱。
毫無疑問,這名所謂的突擊隊員是假冒的。她利用了突擊隊這次行動需要蒙面這一特點,不知何時混了進來。但是在這之前竟然誰都沒有發現,顯然入侵者做了周密的規劃,完美地模仿了突擊隊員的習慣和走路姿勢等等。無論如何,飛機被入侵了。
入侵者又開口了:“打開尾艙門唄。”她很輕鬆,也懶得像剛纔一樣拿腔拿調,而是帶着笑。
副駕駛轉過身拿起耳機:“我不可能服從,我要向上彙報。”
飛機的副駕駛面對入侵者的手槍並沒有露出絲毫恐懼,他認定對方槍殺機械員只是爲了恐嚇機組,但不可能殺死駕駛飛機的人。沒人開飛機,誰都不可能活下來。對方既然想劫持飛機,肯定會提出自己的條件。
不過,副駕駛可不打算和對方達成交易,只是想爲後艙的其他人爭取時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入侵者要求打開尾艙門,但是他不會對一名入侵者言聽計從。
誰也沒想到,入侵者再次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子彈穿過了副駕駛員的喉嚨。他沒吭一聲便癱倒下來,雙手緊緊捂住脖子中不斷向外冒的血液。這時,副駕駛的眼中才露出恐懼與害怕,死亡正在逼近,但他仍然想質問對方,可喉嚨中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嘴裡只有嗆水聲,或者說是嗆血,發出這種聲音的是喉嚨裡不斷冒出的血泡。副駕駛用盡全身力氣解開了安全帶,想要轉過身來撲倒對方。但剛一離開座位就倒在了駕駛艙的地板上。
這顆子彈並沒有像上一枚那樣停留在人體內,而是穿透副駕駛員的脖子、打中了飛機儀表盤。然而,以粗糙結實著稱的俄羅斯軍用運輸機並不會因爲這一顆小小的子彈而影響任何性能。
飛機在繼續飛行,駕駛員仍然堅持控制着飛機。他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但能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視線中也能看到倒在地上的副駕駛員的腳。但駕駛員一句話都沒說,堅持着自己的駕駛操作。
“呵,跟你說了,打開尾艙門唄。”入侵者再次對駕駛員說道,連殺兩人讓這名女子越來越興奮,她簡直要咯咯笑起來。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想都別想
。開槍吧。然後你自己駕駛飛機。”駕駛員平靜地說道。雖然這聽上去有些輕蔑。但毫無疑問,駕駛員的手才真正掌握着所有人性命。
入侵者第三次扣動扳機,駕駛員被子彈擊中時身體往前猛一衝,就倒在了飛機駕駛儀表盤上,鮮血汩汩冒出,順着臉頰、衣領、駕駛杆向下流淌着。這顆高熱的子彈從他的後腦直接鑽了進去,在左額鑽出時炸開了一個血洞。
看到面前的慘景,入侵者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聲音如若狂風中的銀鈴:“其實呀,你們幫我打開也要死的。”說完,她邁步扭臀上儀表盤前。
當聽到第一聲槍響時,飛機後部貨艙裡的新東都政府軍突擊隊員就警覺起來。但這聲音經過了消聲器的處理,讓人覺得不是槍響。
但突擊隊員對這種聲音還是熟悉的,只不過飛機噪聲干擾了判斷,腦海中的訓練課程告訴他們留在原地觀察情況。這幾個突擊隊員全都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他們是在地面作戰的特種戰士,不能接受自己的身體被限制。在情況不明的時候,隨時需要尋找掩護和靈活機動,而不是被綁在座椅上。
其中一名突擊隊員站了起來,扶着艙壁一路小跑來到後艙的鷹鉤鼻身旁:“報告!駕駛艙有動靜。是否需要去看看。”
鷹鉤鼻擡起手捂了一下嘴,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駕駛艙,再看看面前。此刻他正在興奮地欣賞着這一幕,便衝對方一擺手:“不用,馬上回位置。”
疤眼角單腿跪頂在金江姬胸口上,左手把她的鼻子捏了起來,右手拿着鋸齒匕首準備把小公主的鼻子整個割掉。
金江姬使勁掙扎着,但手銬和繩索束縛得太緊,連呼吸都很困難。她大張着嘴哈着氣,胡亂用腿亂踢。
就在這時,這架運輸機忽然開始爬升,機身上仰。這讓鷹鉤鼻往前一衝,他趕緊拼命拉住安全繩下蹲才站穩腳步。疤眼角擡手抓住扣着金江姬身上的鎖鏈才固定住身體。但那名突擊隊員猝不及防,啪嚓摔到艙板上,在重力作用下往後連打了幾個滾。
緊接着,整個運輸機貨艙響起了嘟嘟的警示音,艙尾的紅燈也亮了起來。
這架伊爾-76的正副駕駛和機械員全都已經被槍殺,駕駛艙內只剩入侵者了。在她的操作下,飛機尾後的貨艙門像蚌殼般緩緩打開。瞬時間,艙門大開,四敞八露,巨大的氣流衝了進來,裹夾這貨艙內一切沒有固定的物品形成了一股威力巨大的固體暴風,橫掃一切。
貨艙內外巨大的壓力差所形成的力量正在以排山倒海之勢將這些東西向外抽走。已經解開了安全帶的幾名突擊隊員便在這一股暴風之中迅速被拖出了機艙外,任何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就這樣消失在了冰冷漆黑的夜空。
鷹鉤鼻死死抓着安全帶,臉扭曲而痛苦。他的年紀不饒人,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於是便對着疤眼角竭力喊道:“快!快去駕駛艙!”
疤眼角點點頭,他的使命就是聽從命令。
不過誰都不是超人,這會兒別說移動身體,保持姿勢都很困難,稍不留神就會被吸出艙外
。疤眼角收起匕首,臨了還不忘狠抽了金江姬一個嘴巴,然後才一步一步艱難地向駕駛艙爬行,用手臂儘可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完全不顧艙內暴風拉扯着自己。
在飛機的機艙內佈滿暗紅色的網格狀帶組,這相當於一個用安全帶編織成的網,覆蓋在飛機的內壁,這個簡單的設施能保證在飛機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抓到東西。利用這個梯網,疤眼角逐漸接近了駕駛艙,並看見了飛濺到艙壁上的血液。
這個時候,入侵者拿着槍走了出來,衣服上是大片的噴濺狀血跡,臉上覆蓋着迷彩頭套。疤眼角完全是在下意識中往旁邊一滾並伸手掏槍,同時大聲吼道:“你是誰!”
對方雖然穿着突擊隊員制服,但手裡拿着槍,這讓疤眼角認定對方是入侵者。
入侵者沒有回答,直接走出艙門。腳上就像有釘子一般,每一步都牢牢抓住地板,在狂暴的氣流中步伐非常從容。
她斜眼一瞟疤眼角,然後縱身一躍,藉助這股巨大的向外拖曳的壓力,讓身體快速在空中滑行,飄到最近的白色“木頭人”貨櫃上伸手抓住固定繩,順勢一扭,輕巧地落在貨櫃頂上。而就在這個貨櫃的託板上,金江姬正被鏈條和安全繩綁在上面。
入侵者低頭看了看託板上的金江姬,“呀”地輕呼了一聲,沒說話。這好像在她的計劃外,但應該不妨礙她。
不過疤眼角看着對方在空中游動的樣子,真是驚訝不已。他根本固定不住自己的身體,在樓梯拐角滾撞了幾下,好容易用腿撐住,然後從腋下拔出槍,瞄準了入侵者,砰砰連開兩槍,邊扣扳機邊喊:“你是誰!快回答!”
鷹鉤鼻快要堅持不住了,他怪叫起來:“別開槍!你會打壞飛機的,先去駕駛艙控制住飛機!”
疤眼角瞪着眼,點點頭,便閃身上樓梯衝進駕駛艙。眼前一片鮮血淋漓,正副駕駛員和隨機機械員都倒在溫熱的血泊中。
這樣看的話,入侵者肯定會開飛機。疤眼角腦中快速思考着,假若對方僅打算與這架飛機、或者更應該說是和“木頭人”一起同歸於盡,那完全可以直接攜帶炸藥炸燬飛機,不必將機組成員一一槍殺。
疤眼角能夠想象,在自己審訊金江姬期間,駕駛艙內一定發生了極不愉快的劫機談判,機組人員沒能滿足這名入侵者的要求。而對方的目標應該就是裝着“木頭人”的貨櫃。
他果斷衝出駕駛艙,準備告知鷹鉤鼻,和入侵者進行談判,說服對方立刻將飛機安全地降落。
可是當自己拉着把手勉強邁出駕駛艙、在狂風中定睛一看時,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乎自己的預料。鷹鉤鼻已經不見了身影,入侵者則早已將其他人道主義救援物資胡亂釋放掉了。她此刻正站在白色貨櫃頂上,腰間的安全繩連接着“木頭人”的白色貨箱固定蒙網。
這時,疤眼角才徹底明白,原來入侵者根本就不打算降落飛機,而是要與貨物一起進行空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