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呂政委在挽留副部長吃晚飯的酒桌上,一杯一杯地自罰,不停地檢討,最後喝高了。還據說呂政委從搞政治工作以來,這是讓他最丟人的一次。給呂政委丟人,那也太不講政治。所以,讓小黑抄二十遍政工條例,已算對他開恩。
小黑讓王有才抄,王有才當然不會抄,不然連長和指導員配個文書和通訊員幹嘛吃的?王有才把這活兒交給文書吳大富。吳大富不愛做的事,可以用幾個小錢擺平,又把這力氣活承包給了甄美南。
甄美南抄了一遍拿給小黑看。
小黑說:“怎麼是你抄的?”
“吳班長太忙,我主動承擔了這項艱鉅的任務。”甄美南省去了他和吳大富做交易的細節。
小黑看了看甄美南給他抄的政工條例,用稿紙拍了拍他的腦袋,“你這叫字嗎?你是不是拿個泡椒鳳爪沾點墨水印上去就拿來給我交差?”
“我就知道不行,我不會模仿你寫字。”甄美南有些委屈,“就算寫的好也不一定行,要是讓政委看出來,那就麻煩了。”
小黑說:“你提醒得對,這倒真是個麻煩。”
甄美南機靈地四下看了看,突然小聲說:“這個一連來的指導員練過書法,會模仿好多種字體,你讓他幫你抄,肯定行。”
小黑笑了,“你小子是不是踢過足球,還知道把這球往哪踢?”
甄美南嘿嘿笑了。
小黑找到王有才,問他政工條例抄得怎麼樣了。王有才說:“你放心吧,到時肯定會完成任務。”
“你是想讓我這樣完成任務嗎,你狗日的是不是還想害我一次?”小黑把甄美南抄的政工條例拿了出來。
“要講文明,不要講粗話。”王有才的臉一下脹得通紅,“這是誰抄的?吳大富——”
“你別叫了,你就是這樣在幫我?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好好談一談。”
“談啥?”王有才的表情仍有點不自然。
“談談你我間怎麼配合?”小黑率先坐下來,“說實話,你從一連來到二連,不管抱着什麼想法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有什麼目的,你這話什麼意思?”王有才急了。
“淡定,淡定。”小黑舉了舉手,做了個往下壓的動作,“呂政委說過,政工幹部時刻都要保持頭腦清醒。”
“可你這話也太不講政治了!”王有才沒淡定下來。
“你別張口閉口就講政治,我這是在幫你分析,你來二連也不短了,現在跟誰打成一片了?跟我這個連長,不,跟我這個臨時代指導員也沒打成一片,你說這工作以後還怎麼開展?尤其是通過我出醜冒泡這件事,連隊的同志對你很有看法。”
“什麼看法?”
“他們認爲你是一連派來的臥底,專門讓我們二連出醜的。”
“臥底?這純粹是胡說八道。”王有才臉更紅了,差點跳了起來。“我能拿自己的前途來開玩笑嗎?”
小黑把王有才按到座位上,接着說:“你是有想法的人,想幹大事業的人,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相信你……”
王有才站起來抓住小黑的手,像找到千年難遇的知音一樣激動地說:“當初我爲什麼要離開一連,爲什麼要推薦你回二連,因爲我覺得你這樣的人才太少了,是真正想幹事的人,你這一說,我就知道沒看錯人……”
小黑抽出手按了按王有才,“你坐,你聽我說……”
王有才仍然很激動,“你也坐,咱倆早就該這樣好好聊聊了。”
小黑接着說:“你從一連來,當然是想把一連好的傳統和經驗帶過來,但有個問題你考慮沒有,二連和一連爲爭這個第一,結怨太深,你是一連來的,二連的兄弟一時很難接受你,再加上前幾天我冒的那個泡,他們認爲是你故意的,說你是臥底也難怪。”
“我臥什麼底呀?現在我也是二連人,二連的榮辱就是我的榮辱,我臥誰的底去?”
“這需要一個認識和了解的過程,你是搞政工出身的,要發揮這個特長,除了練嘴皮多做思想政治工作外,還要處處發揚高風亮節的精神,做給連隊的人看,做多了,以後大家自然就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我怎麼發揮高風亮節的精神呢?”王有才一臉認真。
“這樣吧,”小黑拿起甄美南抄的那本政工條例,“你幫我抄抄政工條例,他們說你練過書法,能模仿別人字體,這個活兒別人弄不了,還必須你親自來。”
王有才猛然醒悟,“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呼悠我半天,原來就是想讓我給你抄這個東西,你高,你太高了。”
小黑無奈地聳了聳肩,“報紙上說對牛談琴能增加牛奶產量,原來這個理論不適合你,抄不抄隨你,到時我就交這個上去,政委那一關要是過不了,同志們會說,連長這回又被一連來的指導員害慘了。”
“這不是耍無賴嗎?”王有才氣得撓頭。“你要注意你的形象,你是戰區先進典型,你這一搞,你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形象嘩的一下就掉下來了。”
“先進典型也是人,掉下來就對了,要不然,你們個個把我當神仙,我不練輕功也要騰雲駕霧了。”
小黑說完把基層建設綱要和政工條例往王有才懷裡一塞,說了句“辛苦”就走了。
王有才望着小黑離去的背影,板着一張苦瓜臉,恨恨地說:“誰說這小子傻,誰就是傻子。”
得知外軍某軍事代表團要來野狼大隊參觀交流,王有才這個代連長坐不住了。
這次外軍代表團的規模不小,帶隊的是小黑出國參加訓練所在國號稱魔鬼校長的獵人學校校長雷蒙特將軍,這在每年例行的迎外任務中,算得上重大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