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噢……天哪!”蘭茜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嚇得驚恐萬狀,手足無措。“是老羅!一定是他回來了!”
“別緊張,蘭茜。”肖恩安慰着她,同時也安慰着自己,“就算是他回來了,我們四個人也不必怕他一個!”
“可是你忘了嗎?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同夥!”蘭茜惶恐地說,將聲音壓得很低。“他們發現我們在這裡,會殺了我們的!”
就在另外三個人驚慌失措的時候,柯頓最先恢復冷靜,他快步從密室跳到老羅的房間,將那間屋的燈關掉,然後迅速地跑回來,將密室牆上那面鑲在牆裡的銅鏡用力拉了出來,暗門緩緩地關攏過去——還好,關閉的時候只有一絲輕微的悶響。之後一切復歸沉寂。四個人關在了這間密室裡。
陸華瞪大眼睛說:“柯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躲在這裡有用嗎?老羅肯定會到密室來的!”
“沒有別的辦法了。”柯頓急促地說,“現在只有寄希望他不會來翻這排壁櫃了——趕緊躲進去——如果他一會兒打開櫃門,我們就一齊跳出來,和他拼了!”
“快……快!那快躲進去吧!”蘭茜驚慌地語無倫次,“我感覺他已經在朝這邊走了!”
“你們馬上躲進去,我在最後關燈,快!”柯頓催促道。
三個同伴趕緊跑到壁櫃前,蘭茜拉開中間的一扇櫃門——所幸裡面是空的——她第一個轉進去,接着陸華、肖恩也陸續鑽進壁櫃。肖恩拉着櫃門說:“柯頓,快!”
柯頓將密室的燈關掉,整個房間頓時一片漆黑。柯頓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憑藉着印象朝右邊摸索過去,終於摸到打開的壁櫃門前,肖恩將他拉了進去,將櫃門關攏。
櫃子裡陰暗、潮溼,空氣沉悶且不足,而且有一股腐朽的黴味和臭味。但四個人躲在裡面,竟完全忽略了這些。他們此刻的神思全集中在外面——面臨生命危險的時候,其它的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在彼此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中,他們能相互感覺到對方的緊張和惶恐。
不知道是一分鐘,還是兩三分鐘之後,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是更漫長的時間——一記沉悶的響動將壁櫃中四個人的心同時提到了嗓子眼——他們知道,密室的門被打開了,有人進來了!
那個人打開燈邁着緩慢的腳步朝壁櫃的方向走來,幾個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個人離他們越來越近。他每走一步,就像是一記重錘在他們的心臟上重重擊打了一下。蘭茜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從胸腔中跳出來了,她不停地打着冷噤,同時身子下意識地朝左邊靠,直到觸碰到旁邊的人,她纔將肩膀又縮回來一些——
突然之間,蘭茜感覺自己像被定格了一般。她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起來,似乎變成了一座石雕。
她想起來,自己是第一個鑽進壁櫃的,接着陸華、肖恩和柯頓也挨着躲了進來,但他們全都在自己的右邊。
現在她卻在身體左邊碰到了一個人。
蘭茜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此刻也不由她來操控,就像是被人牽着線的木偶一樣,她機械而緩慢地將頸項一點一點轉向左邊。
此時她的眼睛已經基本適應了黑暗。在壁櫃的最左側,她看清那模糊的輪廓——分明就是一個人!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具瞪大着眼睛,卻一動不動的——屍體!
蘭茜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涌上了頭頂,她像遭到電殛一般,全身發麻、寒毛直立。她嘴裡正要尖叫,兩隻手又下意識地將嘴捂住,只發出“唔!”地一聲——但在這空曠死寂的密室中,這不大的叫聲仍然警醒了壁櫃外的人,他驟然停住腳步,站在了壁櫃的門前。
柯頓三人顯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他們卻驚恐地意識到——蘭茜的叫聲將他們四個人都暴露了!
來不及細想,柯頓決定按原計劃行事,他小聲地說道:“我打開櫃門,第一個衝出去,然後你們也馬上跳出來——和他拼了!”
說完這句話,柯頓猛地將櫃門掀開,正準備跳出去撲向那人,身體卻猛然定住了——一支烏黑的槍口正對着他的腦門,使他放棄了魯莽的行動。同時,面前站着地這個人也令他震驚得呆若木雞,無法動彈。
“晚上好,孩子們。”辛館長舉着手槍站在壁櫃門口,表情陰冷地說。
柯頓無法接受眼前這個事實,他瞠目結舌地堵在壁櫃門口。館長向後退了兩步,提醒道:“別擋着後面的人了,都站出來吧。”
柯頓走出來後,肖恩、陸華和蘭茜也挨着從壁櫃中鑽了出來。當他們看到手持手槍的辛館長後,臉上驚駭的表情一人勝過一人。
“是你?”陸華難以置信地說,“叫人來暗殺我們的人……竟然是你?”
“抱歉,讓你們失望了。”辛館長聳着肩膀說,“本來你們都以爲是老羅的,對不對?真是可惜,還差那麼一點兒,我就讓你們徹底相信老羅是畏罪潛逃的兇手了。但我實在是低估了你們,沒想到你們會騙過我,躲在這圖書室裡不走,並且還找到了密室——說實話,我真是對你們刮目相看——殺掉你們這幾個如此聰明的少年,真是讓我痛心疾首。”
說着,他扳開手槍的保險蓋,對準了站在最前面的柯頓的腦袋。
“啊,不,不!”蘭茜感到一陣死亡的陰影籠罩過來,驚駭得面無人色。陸華也感到陣陣眩暈,他大叫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相比之下,柯頓還略顯冷靜,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面前的人說道:“你手裡有槍,我們四個人都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們也不打算反抗了——但在我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非得要殺死我們?”
辛館長眨了眨眼睛:“好吧,作爲對你們辛苦這麼久的獎賞,我就告訴你們實情——實際上,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死你們,相反的,我希望你們全都好好地活着,要不是你們今天自作聰明地找到了這間密室,並發現了老羅的屍體的話——我怎麼會捨得殺死你們這幾個可愛的少年呢?”
“啊……”蘭茜恐懼地捂住嘴說,“那具屍體……是老羅!是你殺了他?”
柯頓、肖恩和陸華望向蘭茜,明白她剛纔在壁櫃中發現了什麼,所以纔會差點兒尖叫出來了。
“說起來,那也是他多管閒事、咎由自取的結果。”辛館長冷笑着說,“本來他好好地作他的圖書管理員,就什麼事也沒有。可惜他非要在你們拿着詩集來找我的時候橫插一槓子。先是在我的辦公室門口偷聽,藉着又約你們在橡樹林見面,妄圖告訴你們一些實情——但他實在是太大意了,在他跟你們約定晚上見面的時間地點時,我就站在樓梯拐角的地方,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還能讓他活着呢?那豈不是破壞了我的全盤計劃?”
柯頓眯着眼睛問道:“老羅打算告訴我們什麼,使得你非得要把他殺掉?”
“這也算是我的失職了。”館長搖晃着腦袋說,“我安排老羅住在這間小屋裡,本來以爲他這個沒什麼文化的大老粗是無法解開密室機關之謎的,或者說,他根本不可能想到那面銅鏡是開啓密室的機關。但是我錯了,很顯然,他一定是在十分偶然的情況下發現了密室的秘密。而且,他的直覺可能還提醒他,密室的秘密如果講出去的話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瞞着我。直到昨天下午,他的好奇心終於爆發出來,帶領他到我的辦公室門口來偷聽我們的談話——我想在那一刻,他終於明白這些藏在密室中的外文詩集是用來做什麼的了。但很不幸的是,好奇心要了他的命。我看到他在門口偷聽,立刻意識到他已經進過密室了。要不然,他爲什麼會對這本詩集感興趣?當然,他偷聽了我們的談話,就意味着他知道我在配合着你們演戲,而且他也可能猜到我在利用你們做什麼——孩子們,你們現在知道我爲什麼非除掉他不可了吧。”
陸華吞嚥下一口唾沫,戰戰兢兢地問道:“你利用我們?什麼意思?我們有什麼值得被你利用的?”
館長開始大笑,一種陰險、可怕的大笑充滿整個房間。“聰明的少年們,你們直到現在還以爲發現那本詩集是一種‘機緣巧合’嗎?”
這句話讓四個人感到渾身發冷,陸華問道:“難道……從一開始你就是安排好了的,有意讓我們發現這本詩集?”
“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太瞭解你了,陸華。每個暑假你都會到圖書館來看書,所以我特意將詩集擺在進門最顯眼的位置——那幾排舊書處理架上——目的就是爲了讓你找到它,並將它買回家去。當然,這只是方法之一,如果你沒有發現這本書,我也會用其它方式讓你注意到它,並對它產生興趣的。”
館長得意地陰笑了一下,繼續說:“可我沒想到計劃會順利進行到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地步——你們果然對這本古怪的詩集產生了興趣,並且在短短几天之內就破譯了其中的好幾首出來,當然,最關鍵的便是那首‘末日預言’的詩了——接下來的一切幾乎和我預想的一模一樣,你們來圖書館查閱跟詩作者馬爾斯·巴特相關的那兩本書,隨即便對即將到來的‘世界末日’深信不疑,並準備宣傳此事,讓所有人都相信這件事——”
他停了片刻,突然臉色一變,狂怒地咆哮道:“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的,要不是那個該死的老羅從中作梗,擾亂了我的計劃——你們四個人已經乖乖地成爲了我的工具,也許現在正盡心盡職地向所有人宣傳即將在2012年到來的世界末日呢!”
聽到這裡,柯頓心中已經有幾分明白了,他將自己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那本詩集……是你僞造的,對不對?你只是利用了那兩本書上對馬爾斯·巴特充滿神秘色彩的介紹而以他的名義杜撰出了這本詩集。其實根本就沒有‘世界末日’這回事!”
“哼。”館長冷笑道,“你總算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那本詩集是你僞造的!”陸華忘記了恐懼,心中燃起一股被欺騙後的憤怒。“難怪2009年以前的事那本書都能‘預測’得準確無誤——因爲這些事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了!我們居然……相信了那是中世紀的人所作出的預言!”
“可是……”肖恩想起一些問題,“你是怎麼將那些書弄得就像是經過幾百年曆史那樣又黃又脆的?讓人以爲那是些年代久遠的古書。”
“這有何難?”館長奸笑道,“把它們印製出來後,浸泡到特殊的化學藥劑中,就能製造出古舊的感覺了。”
“還有個問題。”肖恩說,“那本詩集並不只是預言到2009年以前——之前的事已經發生過了,固然能‘預測’得完全正確。但2009年之後的事現在都還沒發生呢,你怎麼能寫出準確的預言詩?如果到了這些日子並沒有發生詩集上所預言的事,那這本假詩集不就徹底穿幫了嗎?誰還會相信關於2012年的‘末日預言’?”
“這個不用你們擔心,詩集後面所預言的那些災難,我們組織一定會想法令它們實現的。”館長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狂熱而驕傲的神色,令少年們膽寒心驚。“你們根本不可能想得到,我所屬的組織有多麼龐大和強盛。組織的成員遍佈在世界各地、每一個地方!我們偉大的組織是無所不能的,沒有什麼事辦不到!就拿這件事來說吧,在1999年的時候,組織的上層便策劃出了這個‘末日預言’的計劃,之所以等到2009年才實施,原因是這樣離2012年便非常近了,更多的人才會相信和重視這件事——你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原來你並不是獨自一個人在進行這件事,在你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恐怖組織!”陸華汗顏道。
“別天真了,孩子們。難道你們認爲這麼偉大的計劃會是我一個人在獨自完成嗎?告訴你們吧,組織的成員們在全世界各地都在實施着這個計劃。而你們——只不過是我在這座城市所選擇的一個‘點’而已——所以即使這次失敗了,那也沒有關係。我會繼續進行的,我們的成員也都在不斷進行!”
柯頓直視着館長那雙閃爍着瘋狂神色的眼睛。“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問得好。”館長走近兩步,用手槍頂住柯頓的額頭,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你告訴我,你現在的感受是什麼?恐懼?絕望?還是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你現在明白了吧,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所有人都體會到像你現在這樣的感覺!讓所有人都喪失對生活的信心,放棄對生命的追求,生不如死、痛苦難耐,在絕望和恐懼的深淵中苦苦掙扎。最後,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用盡所有罪惡的手段來報復這個醜陋、骯髒的世界!”
柯頓一言不發,將眼睛緩緩地閉上,不願再看到那張因偏執而扭曲的醜陋面孔。
蘭茜緊張得心臟怦怦亂跳——館長那瘋狂的神情說明他的情緒已經走到了偏激和失控的邊緣。他舉着槍的手甚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只要動作稍微大一點,柯頓就會立刻腦袋開花——情況真是危在旦夕。
蘭茜不願館長再糾纏在剛纔那種令他瘋狂的思緒中,她微微朝前邁了兩步,想把話題引開:“既然你想利用我們來達到宣傳‘世界末日’的目的,爲什麼又要在殺死老羅後,派殺手來暗殺我們呢?”
“這個問題我就能回答你。”柯頓竟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冷靜,“那個殺手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殺我們的,他只不過是將計就計地到橡樹林來演了一齣戲而已——目的就是誤導我們,讓我們覺得是老羅想要殺害我們——將已經死去的老羅塑造成幕後兇手,你可真高明呀,辛館長。”
“你也很高明呀——僅僅十多歲的少年,竟然就有如此過人的智慧和非凡的邏輯分析能力,我真的很佩服你呢。不過——”館長慢慢朝後退了兩步,“遺憾的是,一切都結束了。我已經解答了你們心中所有的困惑,該送你們上路了。”
“不,不要!”蘭茜驚懼地屏住呼吸,感覺死神在向他們走來。她朝辛館長靠攏過去。中年男人立刻將槍口移向她,“別動!現在輕舉妄動是不明智的。”
“等着被你乖乖地打死也是不明智的。”肖恩和陸華也靠攏過來,“與其被你打死,不如跟你拼了!”
“那你們就試試吧!”館長兇狠地大叫一聲,將手槍對準柯頓的腦袋,摳動扳機。
“不——!”蘭茜撕心裂肺地一聲慘叫——但是,他並沒有聽到槍響,柯頓也還站在原地,安然無恙。所有人都愣住了。
館長望了望手槍,有些慌神了,他又連續摳動了好幾次扳機,但手槍卻只是發出“咔、咔”的聲音,並沒有子彈射出來。他慌亂地將手槍反轉過來,試圖找出啞火的原因。
“我猜,你是在找這東西吧?”柯頓不慌不忙地從褲包中掏出一把子彈。“很抱歉——在你來之前,我在抽屜中找到了這把手槍,並且,根據我從四歲起就開始擺弄各種手槍的習慣,我將子彈全下了——爲了安全起見。”柯頓歪着嘴笑了一下,“看來這是個好習慣,對嗎,辛館長?”
“啊——!”館長狂怒地大叫一聲,將手槍猛地往地下一甩,然後瘋狂地撲向蘭茜。柯頓三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已經狠狠地掰住蘭茜的腦袋,嘶喊道,“別過來,要不我扭斷她的脖子!”
衆人沒想到這個狂徒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竟然還能如此窮兇極惡,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館長拖着蘭茜往後退,妄圖挾持着她逃離這裡。但他沒想到的是,蘭茜雙手猛地向上一撐,將館長的手臂推開,然後迅速地轉過身,一記迅猛的左勾拳正中館長的下巴,令他向後踉蹌幾步,撞到牆壁上,幾乎被打得眼冒金星。肖恩見機趕緊衝上前來,將館長撲倒在地。平日裡從沒動過拳腳的陸華也不知從哪裡生出勇氣,“啊!”地大叫一聲後,跟着撲過去壓在館長身上。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館長青筋暴露地大叫一聲,發起狂來,竟一把將肖恩和陸華同時掀翻,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像瘋狗一樣撲過去行兇,距離他兩米遠的柯頓大聲喝斥道:“別動!”
館長的動作立刻僵住——在他的面前,柯頓舉着手槍對他怒目而視,表情堅決地喝斥道:“槍膛裡已經上了子彈了,要命的話就別亂動!”
館長的臉痙攣性地扭曲起來,咬牙切齒地盯着柯頓,但迫於手槍的威脅,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站着。
陸華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站起來,扶正他的眼鏡。他和肖恩、蘭茜都一起聚集到柯頓的身旁。陸華一邊揉着摔痛的肩膀,一邊佩服地對蘭茜說:“真有你的,蘭茜。我沒想到你竟有這麼厲害——那記上勾拳太漂亮了!”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遲早要讓你們見識一下女性格鬥家的厲害。”蘭茜像得勝的拳擊手那樣左右晃動着腦袋說,“剛纔那記上鉤拳是溫妮莎(註釋:格鬥遊戲《拳皇》中的一個角色)的招式。”
柯頓舉着手槍,目不斜視地說:“肖恩,打電話報警。”
聽到這句話,館長的身體抖動了一下,似乎想有所舉動,但柯頓挑了下眉毛,沉着地威懾道:
“別動,現在輕舉妄動是不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