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恩的房間坐下後,莉安例行公事地問道:“肖恩少爺,您和您的朋友們要喝點兒什麼?”
“謝謝,莉安,我們現在什麼都不需要,一會兒想喝東西的時候我會叫你的。”
“好的。”莉安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並善解人意地將房門帶攏。
幾個人靜坐了一刻,柯頓說道:“現在,我把目前發生的所有事件從頭到尾地清理一遍,然後我們大家一起來看看,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和要做的事是什麼。”
肖恩做了個手勢,示意柯頓接着講。
柯頓清了清喉嚨。“首先,我們無意之中在圖書館處理的舊書之中買了一本神奇的預言詩集。當然,其中最引人關注和令人恐懼的便是那首關於‘2012世界末日’的預言詩。然後,我們爲了瞭解預言詩的準確性,去圖書館查閱關於作者馬爾斯·巴特的情況。在將這個問題了解清楚之後,我們卻發現了一些疑點——似乎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試圖探索這件事……”
“那個人可能就是我們的同學文野。”蘭茜插了一句話進來。“當然,只是猜測而已……”
柯頓瞥了她一眼,接着說:“我們得知‘末日預言’可能會成真後,便想到找辛館長商量此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始料未及,將我們的行動計劃全部打亂,並讓整起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老羅發現我們擁有這本詩集後,表現出各種怪異舉止,併爲了拿回詩集而不惜僱人來殺害我們。所幸的是兇手沒能得手。但老羅卻在此事敗露之後消失無蹤了——到目前爲止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漏掉什麼吧?”
“沒有,講得很清楚。現在我的思維清晰多了。”肖恩說。
“那我們就來想想,現在最主要的疑點有些什麼?”柯頓挨着望向三人。
“我認爲有一點是明擺着的。”蘭茜說,“老羅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點兒都不奇怪,很明顯是因爲他請的那個殺手失敗後,老羅認爲事情敗露,怕我們報警抓他,所以便畏罪潛逃了——他大概沒像我們這麼理性地去分析讓他認罪的證據是否充分這一類的問題,便在昨天夜裡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便匆匆逃走了。”
“我覺得蘭茜分析得有道理。”肖恩說,“老羅是個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人——這樣做其實正好符合他的心理特徵——他沒想過警察要逮捕他是需要證據的,所以愚蠢地在事發之後便逃走或躲了起來。而這種不打自招的行爲恰好證明他確實是妄圖殺害我們的幕後主使——”肖恩側臉望向柯頓,“看來我們昨天晚上想得過於迂腐了——早知道真該直接報警抓他。”
柯頓沉思着沒有說話,陸華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了下去:“照你們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幕後兇手是非老羅莫屬了。唉……本來我還抱有一絲幻想,認爲我們會不會是誤會老羅了呢,現在看來……我認識他十多年了,還以爲跟他是朋友……沒想到他居然會爲了一本詩集而企圖殺了我!”
“你這句話算是說到重點上了。”沉思良久的柯頓說,“我剛纔一直都在思索這個問題——這本詩集到底跟老羅有什麼重大關係?或者說,這本詩集的內容與他有何關聯?”
“我們之前不是分析過了嗎,這本詩集也許是老羅的私人物品或傳家之寶,他爲了奪回它而……”蘭茜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你也發現不合情理的地方了吧,蘭茜。”柯頓說,“就算這本詩集對他來說是如何重要,或者說有多高的價值,他非得到它不可——但是,這只是對他而言啊。我們又不是非要它不可!如果他只是想要回詩集,完全可以找我們商量啊。陸華是他多年的朋友,完全有可能直接就還給他了,有必要非得將我們殺死才能拿回這東西嗎?所以我覺得,他想殺我們的動機絕不是想要回書那麼單純。”
“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肖恩急切地問。
柯頓像個偵探般地分析道:“我們回憶一下一個重要的細節——在我們去找辛館長談話並走出來的時候,很明顯地發現老羅之前偷聽了我們的談話內容。之後我們走下樓梯,老羅便神神秘秘地約我們晚上在橡樹林見面。很明顯他在那時就已經起殺心了!我們現在聯繫起來看一下——老羅在偷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後,便立刻決定要除掉我們,這說明了什麼?”
陸華的身體突然像觸電般地抖動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柯頓。老羅會這樣做,唯一的解釋便是——他認爲我們洞悉到了原本不該知道的東西,也就是……那本詩集的內容!而且我們還正在散播這本詩集的內容,他要除掉我們,爲的是殺人滅口,讓這個秘密不泄漏出去!”
“對,這就解釋了他爲什麼不單要拿回詩集,還想要殺掉我們!”
聽完柯頓和陸華的這段對話,肖恩卻似乎更加糊塗了,他茫然地說道:“我不明白,這本中世紀法國人所寫的預言詩集,會跟老羅這樣一個圖書管理員有什麼關係?他爲什麼要拼了命來守護這本詩集的秘密?”
“也許他知道這本詩集的內容,尤其是關於末日預言這一部分,所以不願讓這個秘密外泄?”蘭茜說到這裡,自覺邏輯混亂,咕噥道,“世界末日和他有什麼關係?”
“是啊。”肖恩啼笑皆非地說,“不管世界末日是不是真的會在2012年到來,或者是大家知不知道、重不重視這件事,我都想不出來這跟一個普通的圖書管理員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他有什麼必要冒着殺人的風險去守護這種秘密?哼,難道他是‘好心’怕引起社會恐慌,所以才必須殺了我們?”
柯頓用手託着下巴,竭力思索着,兩條眉毛像麻繩一樣絞在一起。片刻之後,他說:“說不定這個老羅與詩集之間真的存在着某種微妙聯繫——而我們將實際內容,尤其是‘末日預言’傳播開來,則觸犯了他的某種‘利益’。”
“什麼利益?難道將末日預言散播開來這種事還要申請專利嗎?”蘭茜瞪眼道。
“而且我們現在所不明白的,正是老羅與預言詩之間會有什麼聯繫呀。”肖恩說,“如果知道了這個,那他和我們之間有什麼利益衝突,或者是他做這些事的動機不就都一清二楚了嗎。”
柯頓突然問道:“肖恩,陸華上次把詩翻譯出來的那個筆記本,是不是還放在你這裡?”
“是啊,就放在我桌子上呢,你想幹什麼?”
“你把它拿過來,我們再把那些詩仔細研究一下。”柯頓說。
“我不認爲會有什麼新發現。”肖恩囁嚅道,但還是走到辦公桌前,將陸華的筆記本拿了過來,遞給柯頓。
柯頓把本子翻開,一頁一頁地挨着將那幾首預言詩又從頭到尾地細細品讀着,陸華和蘭茜也把頭湊過來,一齊觀看。
當柯頓再次翻到那首恐怖的‘2012世界末日’的預言詩時,目光久久地停在那些詩句上面,他幾乎是一個字挨一個字地將這首詩讀了出來:
“恐怖的最後一天終於到來,
阿波羅因跌倒而喜怒無常。
火山、地震不再可怕,
毀滅之時無所用場。
驚恐的人們無處藏身,
被星星之雨集體埋葬。
鑑此我的大預言全部結束,
米希爾的信徒將深知錯在何方。”
儘管是第二次讀這首詩,但這些詩句從字裡行間所透露出來的恐懼和震撼還是令聞聽者感到不寒而慄。陸華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同時注意到,柯頓的眼睛仍然緊緊盯着這些詩句。他好奇地問道:“柯頓,你試圖找到什麼?難道之前我們對這首詩的理解和分析還不夠透徹嗎?”
蘭茜面露憂色地說:“你可別又找出什麼更可怕的事情來——我覺得我們承受恐懼的能力是有限的。”
柯頓擡起頭來,指着詩的最後一句說:“我覺得我們之前都去關注這首詩前面對於末日災難的描述這一部分去了,卻忽略了這最後一句。”
肖恩趕緊湊上前來,將那一句詩唸了一遍:“‘米希爾的信徒將深知錯在何方’——你認爲這句話隱含了什麼嗎,柯頓?”
“‘米希爾’指的是大預言師米希爾·諾查丹瑪斯。而這句詩則提示了我們——諾查丹瑪斯擁有很多支持他那些預言的‘信徒’。”
“那又怎麼樣?”肖恩費解地問,“這說明了什麼嗎?”
“我們這樣來看。”柯頓說,“諾查丹瑪斯預言的世界末日是1999年,而馬爾斯·巴特預言的世界末日是2012年——我們假設諾查丹瑪斯的後人,或者說他的忠實信徒中有人注意到了這一點——那麼毫無疑問,這兩位大預言師中肯定有一個人出了錯。假如諾查丹瑪斯的後世子孫或者是他那些忠實的蹙擁們代代相傳,密切地關注並等待着檢驗末日預言的正確性的話,那麼過完1999年,他們肯定就會發現諾查丹瑪斯的預言出錯了——那時他們會怎麼辦呢?”
“如果我是他的那些信徒之一,肯定就不會再支持他了呀。”蘭茜說,“因爲他的預言出錯了,自然讓人感覺失了水準。”
柯頓指了蘭茜一下:“對於一般人而言可能是這樣的——可如果是他那些最忠實的信徒們呢?想想看,他們祖祖輩輩信奉了幾百年的箴言,一個讓他們崇拜了幾個世紀的偶像,就算是出了差錯,恐怕也不會使他的蹙擁者們徹底放棄對他的支持——甚至可能會想盡辦法來掩飾或彌補這個錯誤,以此來證明他們先輩們的信仰並沒有出錯。在這種情況下,馬爾斯·巴特的那本預言詩集且不就成了他們最大的威脅?”
“啊——”陸華驚呼道,“你的意思是說,老羅可能就是‘米希爾的信徒’之一?”
蘭茜也叫起來:“所以他纔會爲了奪回詩集,同時保住秘密而不惜殺我們滅口!”
肖恩覺得自己又有些糊塗了,“這麼說來,詩集到底是不是老羅的?如果是他的東西的話,那他早就該把它毀掉纔對呀,還留在身邊幹什麼?”
柯頓做了一個示意他們先別忙說話的手勢:“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就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三個人都全神貫注地望着柯頓。
“我們現在假設老羅就是諾查丹瑪斯的忠實信徒之一。他從外地來到我們這裡的圖書館工作,並住在裡面,也許爲的就是藉機尋找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馬爾斯·巴特的預言詩集,並在找到後將其封鎖或毀滅——我們不是隻找到詩集的第五冊嗎?那麼前面四冊可能已經被他找到了。而這第五冊詩集也許是被遺落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前不久才被辛館長找到,卻因爲太破舊而把它放到了舊書處理架上,然後被我們幾個人陰差陽錯地買走了。老羅當時沒發現,後來卻在我們到圖書館來找辛館長時,看到它居然被捏在陸華手裡,所以他萬分驚詫——接下來發生的事,不用我再講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發生的所有事情確實全都能解釋得通了。”肖恩說,“可還有個問題,老羅怎麼知道我們這座城市的圖書館裡就一定有他要找的東西?”
“也許他是之前獲得了什麼信息纔來的吧,也可能是他運氣好,真的在這裡找到了馬爾斯·巴特的詩集?這恐怕只有他才知道了。”柯頓聳了聳肩膀。
“這麼說來,那個在我們離開圖書館之後去翻《法國史》和《乞求的後面》那兩本書的人也是老羅?也許我們的行爲引起了他的警覺,他在猜想我們爲什麼會對那兩本書感興趣——可是,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閱覽室裡看的就是這兩本書?不會是跟蹤了我們吧?”蘭茜說。
“這倒並不奇怪——他用不着跟蹤也能知道我們在閱覽室裡看了些什麼書。”陸華說,“閱覽室裡安了監控器,他只要在下班後去監控室調出錄像來看就行了。”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擔憂地說:“柯頓,如果真如你分析的那樣,老羅是一個狂熱的‘米希爾信徒’,那我猜他在暗殺我們失敗後大概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如果他並不是逃到了外地,而是此刻正躲在某個暗處策劃着下一次對我們的襲擊,那我們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十分危險?”
陸華的這番話把蘭茜的臉都嚇白了,她惶恐地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他隨時都能找到機會向我們下手呀!”
肖恩也擔心地說道:“我們四個人在一起時還好些,可一旦分開,那就確實危險了。”
柯頓沉吟片刻,說:“不如……我們反其道而行之——現在最危險的地方也許反而最安全……”
“什麼意思?”陸華問。
柯頓說:“老羅不是以爲我們會報警抓他嗎?所以昨晚匆匆忙忙地就逃走了——可見他現在哪裡都有可能去,唯獨不敢回圖書館那個他住的地方。我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到他住的那間屋裡去,也許能找到一些證明他有罪的證據!”
蘭茜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我現在躲他還來不及,你居然要我們主動送上門去!”
“我問你,你到哪裡去躲他?”柯頓說,“你剛纔不是還說嗎,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我們就算是躲在家裡不出門,只要是被他盯上了,也有可能趁虛而入——特別是陸華,那本書現在在他手裡——他現在要是回家,那纔是最不安全的!”
陸華張開嘴巴,驚覺到這一點,立刻面如土色。
“我覺得柯頓說得有道理。我們不能老是處於被動狀態,得主動出擊才行。”肖恩捏緊拳頭捶在大腿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陸華面有難色,“我們以什麼理由去搜查老羅住的地方?我們又沒有證據,辛館長會認爲這是違法的,他根本不會同意!”
“那我們報警,讓警察搜查老羅的房間。”蘭茜提議。
“公安局又不是我們開的——警察會這麼聽話,你叫他去搜查哪裡他就去呀?”陸華說,“關鍵是這件事情太離奇了,而且一切又是我們的猜測——警察根本就不見得會相信我們幾個高中生的話!”
“我有個計劃,而且正好適合在今天實施。”柯頓眨着眼睛衝朋友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靠近自己,然後嘀咕道,“我們這樣……”
聽完柯頓的計劃,蘭茜叫道:“啊?這也太冒險了吧!”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嗎?”柯頓瞪了她一眼。蘭茜不再說話了。之後幾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用眼神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