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這個本來應該增添食慾的詞彙,在這個世界已然是噩夢的象徵。而劉備現在要面對的也不再是永安的半吊子火鍋,而是正統的益州地獄火鍋!
蔥姜穿空,辣椒拍岸,捲起蒜如月。調料如血,幹倒多少豪傑。
劉備步入宴會廳的第一秒鐘就想扭頭逃出去。
他在這之前已經再三說過,只接受“微辣”的口味,江州的人也保證“肯定是微辣”,只是望着房間中央那口直徑起碼三米的大銅鍋,以及鍋裡翻騰的紅色液體,呼吸着在門口也足以灼痛肺部的空氣,永安的火鍋湯料簡直就像是可樂一樣無害。
“這叫微辣是吧!特辣是不是直接把辣椒水往人鼻子裡灌啊?!”
孫尚香和糜馨在門口已經開始流淚,許攸咳得好像連肺都要噴出來,一衆橫掃千軍的鬥將也是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這次宴會彙集了江州主要官員和劉備集團主要成員,是一次在形式上非常隆重的接風宴,按照許攸的說法,這是向成都的劉璋表明態度,避免打草驚蛇,所以這一頓是無論如何要吃的,只是劉備做了最萬全的心理準備,也沒料到會遇到一頓地獄似的火鍋。
劉備集團主要成員有兩人缺席,一是本來就不在編制內,不打卡不拿工資的龐青,一是趙雲——剛剛跟霍去病打了一場,滿身是傷,讓他來參加集體活動未免太不近人情,江州官員們對此也紛紛表示理解:“能得冠軍侯另眼相看,趙將軍定然前途無量!還請趙將軍安心養傷,之後給他補上一頓!”
“皇叔!”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打斷了劉備的思緒,紅色的霧氣對面,一個白髮老者正向劉備舉杯,“皇叔在赤壁大破曹賊,重振漢室聲威,堪爲天下棟樑,老朽敬皇叔一杯!”
這位和黃忠設定非常相似的老者是江州太守嚴顏,年齡也有七十了,劉備面對老人還是沒有擺架子的習慣,趕緊站起來,客氣話現在他已經說得比較熟練了:“老將軍不必客氣,如今正是要與益州同氣連聲,共抗曹賊!”
今時不同往日,劉皇叔已然是名動天下的人物了,如果現在再穿越回赤壁之戰前,想必連孫策也會鄭重以禮相待,而鑑於曹操一路殺漢室的表現,劉備覺得同樣身爲皇室成員的劉璋只要還保持着正常人的智商,應該就不會拒絕和自己聯手。
但是酒過三巡,劉備眼淚汪汪鼻涕橫流地和在座的江州官員再提起聯手事宜時,卻見嚴顏、吳懿等主要官員對視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
吳懿輕咳一聲,站起來拍了拍手,幾個侍從跑出來,轟的把宴會廳的門窗全部關上了。
“嗯?”劉備一愣,這是要搞什麼?嫌屋裡空氣還不夠刺激麼?他倒是不覺得這會兒能觸發“摔杯爲號,跳出五百刀斧手”的劇情,姑且不論屋裡坐着關羽黃忠魏延三員大將,眼下自己可是什麼都沒幹,標籤上還寫着大大的大漢宗室、仁德無雙之類的討喜字樣,除了曹操那邊不待見自己,天下哪家不把自己當吉祥物供起來,這幾位要是莫名其妙下手那絕對瘋了。
更何況,要殺人的話,把湯料再弄辣點兒不就有了麼……
隨着門窗關閉,房間裡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幾個益州的官員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又說不出來,連看上去很老年硬漢的嚴顏也是一臉凝重。劉備索性也不說話,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望着他們。
就這麼僵持了一分鐘,終於還是有一邊憋不住了,嚴顏霍地站起,沉聲道:“皇叔,老朽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道該不該提……”
“這件事對我家主公是否有利?”許攸也已經等得不耐煩,正好接上這句話,“能被老將軍這樣鄭重提出,想必不是小事。”
嚴顏長嘆一聲:“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對皇叔是有利還是有害,只是現在苦無他策,只能拜託皇叔幫忙。”
劉備好奇地問道:“會是什麼事,只能找我幫忙?”
“是關於我主之事。”張鬆開口了,“皇叔是主公長輩,或許事情能有點轉機。”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事?這樣繞來繞去不累麼?”
嚴顏苦笑道:“還是由比較熟悉內情的人來說吧。”
他扭過頭,朝房間的一角喊道:“孝直可在?”
於是就見房間角落的屏風後面轉出一個人來,這人身形瘦高,看上去還挺年輕,只是眼神凌厲表情嚴肅,配在這麼一張臉上就給人以一種古板官僚的感覺,讓劉備不由得想起當年大學裡那個吹毛求疵的學生會主席。
“軍議校尉法正,法孝直,參見皇叔。”這人不動聲色地把手裡一根竹籤丟回屏風背後,才朝劉備行了一禮,“此次非皇叔不能救也,還請皇叔千萬不要推辭。”
劉備往屏風後面望望,發現那裡擺着一個小鍋……爲了單獨出場,特意躲在屏風後面一個人吃小火鍋有必要嗎?
不過眼下自然是正事要緊,劉備也擺出嚴肅認真的表情:“孝直,季玉到底出了什麼事?”
法正眉頭緊皺:“皇叔見諒,這一切都是我們的推測,並無真憑實據……”
“……你們說話字數算稿費的嗎!”
“但這事情還是要從頭說起……”
劉璋,字季玉,今年二十六歲,原益州牧劉焉的末子,已經有一個五歲的兒子,訂娃娃親娶了龐羲的女兒,原本是一個活得很悠閒自在、無憂無慮的年輕人,反正家國大事有父親和三個兄長頂着,他只管吃喝玩樂調戲良家婦女,但是三年前劉焉帶着三個兒子會同諸侯討伐洛陽,全部沒能回來,於是整個益州都落到了留守成都的劉璋手裡。面對突如其來的重擔,劉璋表現出了過人的鎮定,他把父親走之前的人事安排保持不變,出色地維持了益州的穩定,而他對自己的定位也非常合適,絕不干涉手下的工作,每日繼續吃喝玩樂調戲良家婦女,吃得香睡得着,儼然一副守成之君的樣子。
“聽上去完全不必擔心啊?”劉備聽得雲裡霧裡,“難道你們希望我去激勵他勵精圖治?”
“不,如果主公一直這樣,我們倒也可以讓整個益州順利運轉,就算曹操率大軍壓境也不怕。”法正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但是最近一年以來,主公似乎發生了變化……”
劉璋同學開始關心整個益州系統的運作,並頻繁提出自己的意見,比如調動各地駐軍,撤換一些崗位的人——問題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幾個月之前劉璋可能連這些部屬的名字都記不住。
主公到底想做什麼?他變動這些人職務,調動駐軍的理由是什麼?
劉璋沒有說,別人也不知道,他是主公他最大,下面的人不理解也只有執行。
但更令衆人擔心的是,到了最近這幾個月,大家連見到劉璋的機會都幾乎沒有了,劉璋不知道從哪裡認識了一個叫楊松的人,兩人一見如故,當天就結拜爲兄弟,每日出則同車,睡則……同不同牀不知道,反正楊松能夠自由出入劉璋後宮。
如果只是交了一個好基友,部下們還不會太緊張,反正這位主公平時人畜無害隨他玩去,但自從有了楊松,劉璋干涉屬下工作的事情變得更頻繁了,而且更爲直接——他連續給楊松安排了好幾個職位,而且都是比較重要的職位,楊松一人身兼數職還要陪劉璋玩耍,事情當然是不會去做了,於是這職位的實權又落到其他人手裡,這些人往往是楊松介紹進來的各種關係……
“這楊松到底什麼來頭?”許攸插嘴。
法正看他一眼,又是搖了搖頭:“也派人查過,但沒有線索……他現在住在主公的宮殿,根本不知道他原來的住處,他介紹任職的都是成都本地的流氓混混,甚至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
“……此人可疑。”劉備下了結論。
“正是,如果任由此人與主公來往,不知道主公會被他蠱惑做出什麼事情。”法正說到這裡又朝劉備施了一禮,“我們做臣子的現在已經很難見到主公,只有皇叔以長輩身份或許還能規勸一二,爲了益州百姓,請皇叔千萬答應。”
“主公不讓皇叔去成都,估計也是楊松的主意。”張鬆在一邊替楊松刷仇恨值,“說不定楊松也知道皇叔可能威脅到他的地位,有意爲之。”
“看來這成都是非得走一趟了……”劉備對眼下的詭異局面也有些在意,就算最後還是要留在江州混日子,也要搞清楚劉璋的真實意圖再說,現在的情況就像在暗地裡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不管怎樣都擺脫不了,正所謂“如芒在背”,渾身都不自在。
許攸卻提出了新問題:“益州牧可是明確表示不希望我家主公去成都,你們要怎麼讓他改口?”
“不需要主公改口,只要我們拿出充分的理由就行。”法正回答,“等皇叔站到主公面前,便是木已成舟,主公想必也不會關心皇叔怎麼來的這回事了。”
益州這羣人怎麼看上去忠誠度很低啊……劉備順口又問道:“那要怎麼做?”
“我說……你們還打算繼續討論的話,能不能換個地方?”孫尚香終於忍無可忍,淚流滿面地開口了,“再不開門窗,我一定會死在這裡……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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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要怎麼進行益州攻略呢,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