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對命運大加指責,不過回頭看看渾身都散發出霸氣的人形兵器關羽,劉備還是心安了一點:“至少我這個二弟,絕對能一個人把我那邊的五虎將全滅了……”
剛醒來時看到的那次關羽神威,纔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不真實感。
關羽縱身一躍,竟有數十米之高,手裡的青龍偃月刀化作一條巨大青龍,在夜空中縱橫翻卷,片刻便將那些詭異的巨大眼球全部吞噬,而最大的那隻怪物眼球則搶先發出黃色光芒,似乎是要攻擊木船,卻被關羽縱身一拳將光柱打得粉碎!
“鼠輩,好膽!”關羽一聲怒喝,一道雷霆從天而降,最後的怪物瞬間煙消雲散,而那道雷霆則被關羽抓在手裡,重新化爲長刀。隨着這一擊,原本就陰霾密佈的夜空閃電交加,就在這滿天詭異的閃光中,關羽緩緩下落,重新回到船上,將青龍偃月刀往地上一頓,擋在了船艙門口,彷彿即使千軍萬馬齊至,他也能以一力擋之。
這纔是武神,這纔是萬人敵!這纔算得上“百萬軍中取*首級如探囊取物”!
在這個時空原本劉備的記憶裡,關二爺還真的幹過這事兒。當年正是關羽在討逆軍裡單槍匹馬殺入敵陣,連破十七道防線,一刀將華雄與他身後的大帳一起劈成兩半,震得對壘兩軍幾十萬人鴉雀無聲,成就了河東關雲長“萬夫莫敵”的勇名!
“大哥,大哥?”關羽的聲音把劉備從回憶裡拍醒,“可是身體不適?”
劉備趕緊搖頭:“不,稍稍有些感慨罷了……”
“糜芳那廝,下次看到,便斬卻他的狗頭!”關羽悻悻地道。
劉備扭頭看了看臉色黯然的糜竺,嘆了口氣:“他好歹是糜竺的兄弟,只要不來妨礙我們,就算了吧。”
當然如果你要像另一個世界那樣給我們下絆子,那就怪不得我請出二爺大刀伺候了……
正想着,那個官員已站在路邊,恭恭敬敬地道:“請皇叔上車。”
劉備擡頭看去,頓時無語。
雖然這輛車的外表看上去也算金碧輝煌,很有點達官貴人專用的感覺,但爲什麼是一輛馬車呢?!
一開始劉備還不敢信,上車後還試着左摸摸右拍拍,直到前面的車伕甩出一記響鞭,馬兒開始拉着車廂跑起來,他才確定,這是一輛不折不扣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馬車。
在已經制造出飛行器的世界,爲什麼還會用馬車當正式的交通工具?!
看周圍隨行人員的表情,他知道這件事也正常得不得了,絕對不是劉琦看自己失勢所以故意派個落後工具來羞辱自己之類的……但到底是爲什麼?
“皇叔,到江夏城還有半個時辰,請在車上先休息吧。”那個使者在車外招呼。
“有勞了。”劉備應了一聲,舒服地將腿放直——這馬車車廂極大,可以容納七八個人,現在卻只有三個人,自己英明神武的二弟關羽都沒有乘車,騎着一匹白馬在車旁隨行,而現在車裡的人除了自己之外——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依然黑着臉的糜竺。見劉備望向自己,他長嘆一聲,就在車裡跪拜下去:“使君,舍弟鼠目寸光,當衆冒犯使君,罪該萬死,糜竺管教無方,還請使君降罪。”
你擠兌我是吧,誰不知道我劉備仁德,怎麼可能給你降什麼罪?劉備心裡嘀咕幾句,臉上卻還是和藹的表情:“子仲,起來吧。人各有志,而今我這幅模樣,令弟所爲也並不算什麼錯……倒是多謝子仲你還不離不棄。”
糜竺還跪着不肯動:“使君寬厚,糜竺感激不盡,以後定爲使君效死……但現下舍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糜竺實在無顏再與使君論及舍妹之事,幸而舍妹到新野只有幾日,尚未下聘,故斗膽請使君拒了這門親事。”
舍妹?親事?且慢,沒錯啊——糜竺他妹是我老婆哎,就是在長阪坡當着趙雲的面投井那位苦命的糜夫人……在這個時空裡,好像被趙雲救了出來,代價是趙雲自個兒沒了……555爲了個老婆,損我一員大將,容易嗎我!
不過糜夫人到底長什麼樣?就記得史書上記載劉備另一個老婆甘夫人皮膚很不錯,可惜在本時空似乎根本沒這位美女的存在。
見劉備不說話,糜竺又嘆口氣道:“阿馨,你也過來。”
劉備這才注意到,車廂裡還剩下個坐在角落裡的人。那是一個嬌小的女孩,聽到糜竺招呼後,怯怯地移了過來,車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她臉上,頓時讓劉備看得呆住。
他看到一張好像畫出來的精緻容顏,雪白的皮膚,烏黑明亮的眼睛,細長的眉毛,小巧挺立的鼻子,粉紅色的嘴脣,組合在一起就成了個粉雕玉琢的小美女,加上眼下這委委屈屈要哭的表情,大部分男人都會忍不住抱到懷裡好好安慰一下。而阻止劉備這麼做的最重要原因,絕不是因爲她哥哥現在還跪在地上。
“子仲,令妹多大年紀來着?”
“十四。”
劉備淚流滿面。這就一初中小女生啊,糜竺你給力過頭了吧……他也知道,按照古人的思路,這個年齡差其實不算大——歷史上的劉備五十多了還能把孫家的小香香拐走,而現在這個劉備只有三十歲,還年輕得很呢。但是讓自己對初中女生出手,也太……罪惡了吧!
當然,罪惡感歸罪惡感,這樣可愛的小蘿莉就算不吃,放在家裡看也是賞心悅目的,而且保證沒有後世那些小公主嬌生慣養的惡習,更不會逼你買車買房……傻瓜才放走!
於是劉使君道貌岸然地咳嗽一聲:“子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以妹妹託付給我,是對我的信任,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我哪有變心反悔的道理?”
糜竺的聲音都帶哭腔了:“蒙使君不棄,糜竺感激涕零……既是如此,糜竺斗膽,請使君納舍妹糜馨爲妾,今後使君正室夫人自當另擇良配,糜家實在無顏高攀了……”
糜竺你不要這麼上道啊!難道之前的劉備給你下了什麼控制神智的法術嗎?看着那個小蘿莉紅着臉被推過來,劉備一時間手忙腳亂:“子仲,你先起來,危難見人心,我對你還有什麼可責怪的!”
糜竺這才慢慢擡頭,重新坐好,而小蜜——不,小糜妹妹好像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乖乖坐在劉備身邊,一聲不吭。車廂裡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起來。
最後還是劉備自己打破了沉默:“子仲,我臥牀這幾天,情況都有哪些變化?”
說到正事,糜竺也整肅了面容:“據報,曹仁的虎豹騎已經佔領了新野,雖然使君救走了十萬百姓,還是有數萬人沒來得及逃走,全被曹仁指爲謀逆,成了虎豹騎的口中食……情形悽慘,人間地獄啊。”
哈?虎豹騎不是曹操軍中精銳部隊的代號嗎,怎麼聽上去,這邊的虎豹騎好像真是一羣吃人猛獸?
“劉表那邊也不大妙,曹操親率四十萬大軍猛攻襄陽,昨日得到的消息,襄陽城已經是岌岌可危。”糜竺繼續說,“使君一會兒見到劉琦,也應問候一下。”
“這個自然。”劉備說着,一段記憶又涌上心頭,讓他沉吟了一下,“曹操,曹操……孟德本是漢室忠臣,爲何做出這種事來?”
“使君,這話你也說過很多次了。”糜竺苦笑,“天下誰人不曉,現在那洛陽便是被妖魔宵小掌控的魔都,天下英雄進得出不得,討逆軍當年十八路諸侯百萬精銳,逃出來的加起來不到一萬,多少豪傑都陷在了裡頭,天曉得那裡面是個什麼景象?曹操就算當年是個鐵血忠臣,三年下來也該被抹去了人格吧?”
說到這裡,糜竺壓低了聲音:“何況,現在的曹丞相,到底是不是三年前保護使君殺出洛陽的曹孟德,還真不好說呢……”
“子仲的意思是,這曹操竟是個假的?”
“大漢皇帝也困在魔都,可以他名義下發的聖旨這三年就沒斷過,連皇帝都成了傀儡,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司隸校尉曹操?”糜竺大概覺得自己說多了,趕緊澄清,“這只是屬下的一點揣測,陷在洛陽的諸侯裡,論地位、名聲,比曹操大的人比比皆是,袁紹、公孫瓚、馬騰、孫堅……沒道理選個曹操來冒充啊。”
劉備嘆了口氣:“那看來……就是曹操本人沒錯了。”
“不管是不是真曹操,接下來的大戰……恐怕還是無法避免。”糜竺誠懇地說,“劉琦大人與使君關係極好,使君須得抓住這個機會,才能重振旗鼓。”
“大軍壓境,若襄陽失陷,江夏恐怕也獨木難支,”劉備把頭靠在廂壁上,閉上眼睛,“子仲,讓我好好想想。”
“是。”
誰也不知道,他從眼睛閉上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在心裡罵娘了。雖說穿越之前,自己好歹也是個樂觀主義者,但突然被拋到這個超現實的環境中,要說胸有成竹那純屬扯淡,更何況一上來就要面對大boss!敵人是誰?曹操!不管爲人如何,其能力在歷史上的評價從來沒低過,自己就一個繼承了劉備身份和部分記憶的普通人,怎麼扛?更可怕的是,這個時空裡的曹操比自己那邊似乎更兇殘,連唯一短板的肉身格鬥技巧都加上點了……
“青釭!倚天!陪我走這最後一程!”劉備記憶裡還留着曹操護送他突出重圍時的最後身影,那個人手持雙劍衝向追兵的一幕,是毫無置疑的義無反顧,是一條爲漢室,爲朋友甘願流盡最後一滴血的熱血豪傑,絕不是什麼“寧可天下人負我”的絕代梟雄!
但這個人,現在就帶着幾十萬大軍追在自己後面,這簡直是噩夢。
而劉備則比歷史上混得更慘。士卒只剩百餘人,大將只剩關羽,文臣只剩糜竺,要不是關二哥的武力着實變態,這套班子也別混什麼諸侯了,乾脆進山裡當流寇吧——說實在的,現在山裡的土匪陣容都比自己強,因爲他們大都是當年黃巾餘黨,隨便一聲口哨就能扯出來萬兒八千人馬的……
大仁大義劉使君,你如果還在這身體裡,面對如此困局,還能否保持信心,能否堅持那要拯救所有人的理想主義?如果有這份信心的話,先分我一點兒如何?
馬車車廂一震,讓劉備從苦惱中暫時解脫出來。好吧,我不止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我還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深陷危局又如何?兵來將擋!既然劉備豁出命讓我來到這個時空,我不做點什麼豈不是划不來?更何況有原版劉備這個超級夢想家在前,讓他在一件事上充滿了信心——
這是一個即使理想主義者也有機會保持那份理想的亂世!
在童年時,我們曾有過多少理想?在學校裡的時候,我們曾有過多少理想?但不管是否和現實有關,所有的理想都在進入社會那一刻失去了能量的來源,我們只能看着它枯萎死去,只能在這個大社會裡隨波逐流,偶爾在深夜驚醒,都想不起是做了怎樣的夢,讓自己能夠淚流滿面!
“讓我來看看這個世界,又是以什麼面目對待理想吧……劉備啊,這也是你的理想,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