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主互相致禮後,劉備裝模作樣地打開這封寫在絹帛上的信——聽說蜀中多織錦,今天總算是見識了,之前見過的大部分文書都是寫在竹簡上的,只有少部分是用很粗陋的紙,看來劉邦沒有閒到發明高級造紙術。
本來按照許攸事前指點,劉備看信之後還要面露激動之色,對劉璋的同族情誼表示深深的感激(反正信上無非就是聽聞皇叔來訪不勝歡喜,小侄在成都翹首以待之類的客套話),但是這封信一打開,劉備就沉默了。
他到這個世界也有段時間了,各種文書看了不少,知道大漢的通用字體是隸書、楷書和行楷(主要是劉邦當年的規定),有個別裝逼犯會用篆體,但是都還能勉強看得懂,直到手頭這封信打破了他所有的認知。
信上所有的字符彷彿都是詭異的外星文字,特徵類似於象形文字,又帶有一絲塗鴉的風韻,如果一定要說這是一個受過教育的成年人寫的“漢字”,那麼這個人一定用的是左手,而且是隻用無名指和小指夾着筆的末端,旁邊還有一隻貓一直在試圖控制筆桿。
說了半天,劉備的心情就是一句話:這張綢子上到底寫的神馬玩意兒?!
“我從第一個字起就認不出了。”劉備最後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把它拿給許攸看,“子遠你替我看看?”
許攸朝這封信瞪了半天眼睛,也沮喪地敗下陣來:“認不出。”
“皇叔見諒,可是辨認有點困難?”在旁邊等了半天的吳懿終於說話了。
劉備慚愧地點頭:“見識太少了……”
“主公平時不寫字的,這次是爲了表示誠意……”吳懿一臉“我懂的”表情,“這樣好了,可否由在下代爲讀一下?”
“你能認出他的字那就太好了。”劉備馬上把信遞了過去。
吳懿鄭重其事地展開絹帛,清清嗓子——他本來就是個身材魁梧的人,擺出這個姿勢倒是有點好笑。
一開始的內容果然如許攸所料,使用的是公式化的客套語氣,洋溢着很明顯的象徵性的喜悅之情,聽得許攸臉上不時露出“你看我說什麼來着”的得意表情,因爲吳懿念得很慢(劉備估計他也要連猜帶讀),許攸這得意之情保持了好一陣子,直到吳懿突然停下。
“怎麼?”劉備好奇地探出身子,很明顯這封信還沒念完。
吳懿滿臉疑惑之色,遲疑地繼續念:“因小侄身體欠佳,無法接待叔父,故而有請叔父暫時在江州居住,待小侄恢復後再迎叔父,小侄已通知江州官員百姓好生接待,望叔父千萬不要客氣。”
“江州?”衆人一起詫*喊出聲來。
“劉璋居然不想讓你去成都?”許攸壓低聲音對劉備說,“看信上意思,他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你,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劉備的問題是:“江州在哪兒?”
“江州是益州的大城市之一,只比成都略小,但……這不是大小的問題!”
本來應該在一國之都受到總統接見,結果卻被直接送到另一個城市閒置,如果總統不是腦袋進水就是存心要給來賓一個下馬威,但是現在還無法斷定劉璋的情況屬於哪一種。
吳懿顯然對這封信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奇怪,主公爲什麼會做出這種決定?”
許攸和劉備互望一眼,許攸先開口了:“不知道益州牧到底是哪裡欠佳?”
吳懿苦惱道:“在下實在不知。”
“是因爲病情不明?”
“不,是看不出哪裡欠佳。”吳懿實話實說,“我走的時候,主公每天晚睡晚起,生活規律,每頓四碗飯從不減量,與侍女們遊玩也很有精神……實在看不出身體欠佳來。”
這形容的是劉璋還是劉禪啊?好像這兩人定位都差不多?
劉備苦笑一聲:“看來成都暫時是去不了了?”
“硬闖的話倒是可以去的。”許攸道,“不過現在走不到那一步。”
吳懿嚇了一跳:“那當然,皇叔與主公乃是血脈至親,怎會做出這種事?”
“這血脈至親就是這麼對待來訪長輩的?”藉着劉備的輩分優勢,許攸開始窮追猛打,“這安排實在太失禮了吧?”
吳懿無法還擊,只能賠笑:“是是,確實欠妥,要不等我回成都再與主公商議……”
“你能說服你家主公?”
“這個可能……”
劉備有點看不下去:“算了,子遠。”
許攸和吳懿一起看他:“主公/皇叔怎麼說?”
劉備呆了一呆,這纔想起面前兩個人的字都是子遠:“許攸,我們反正現在已經到了益州,不必太着急……益州牧那邊,病總會好的吧。”
許攸想了想,總算是心有不甘的點頭:“益州牧的病如果一直不好,我們倒也有理由去探望了。”
“這種事就不必當着別人的面說出來了吧,給人以很想劉璋出事的感覺啊……”
“反正先失禮的是他!”
既然已經接受現實,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第二天劉備就集合了手下人馬,準備隨吳懿前往“真正的益州”。看着吳懿遠遠走過來,劉備突然有一絲緊張:“子遠……嗯,這次是叫你沒錯。益州天險,到底是什麼樣的?”
許攸搖頭:“我也不知道,本來益州就比較封閉,大部分時候進入益州是從北線經漢中南下,東線的話往往到達永安就算結束,至於從永安怎麼繼續西進,這就真的不知道了。”
吳懿走到劉備面前施了一禮:“有勞皇叔久等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好,要怎麼走?”劉備好奇地問道,“子遠你的意思好像不是坐翔空船啊?”
“我沒說過坐翔空船。”許攸道。
“我沒說你!”
吳懿露出神秘的笑容,伸手往前一指:“皇叔,你馬上就能看到。”
他手指的方向,居然是永安西面有如雲牆一般的巍峨高山。
“……要爬上去麼?”劉備望了望山巔的雲霧——事實上山脈的上半部分完全籠罩在雲霧裡,他只能安慰性地猜那是山頂,雖然看這山脈的龐大程度,說這雲霧只到半山腰也是極有可能的。
如果爬這種山,幾位鬥將包括劉備自己都還好說,如果身爲普通人的吳懿都能上去的話那麼幾百士兵也不必太擔心,孫尚香和龐青努把力說不定都有希望,但是糜馨、簡雍、許攸這幾個絕對是死在中途的命。
“要不要找人揹他們?”劉備迅速在心裡盤算,糜馨肯定自己背,不知道二爺能不能接受背簡雍……
胡思亂想之中,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永安的西門,劉備這才發現城門離山脈居然只有不足百丈距離,這要是來個山崩,整座西門就沒有了吧?而且……這城外怎麼看也不像有路啊?
大家都帶着期待的心情隨吳懿往前走,一直走到山腳下,有幾個士兵一本正經地站在山壁面前似乎守衛着什麼,但劉備什麼也沒看見。
“龐大人,吳大人。”爲首的小軍官朝龐羲和吳懿施禮,劉備等人則是被跳過了。
“我們要回去了,開門吧。”吳懿道。
劉備左顧右盼,沒看見什麼門,難道這小軍官要掏個機器貓的隨意門出來?
小軍官回頭走到山壁前,掏出個什麼東西往山壁上一拍。
一時間什麼都沒發生。
但是兩三個呼吸後,原本普通的山壁突然浮現出無數的密紋圖案,接着隆隆之聲大作,一塊方圓數十丈的岩石從山壁中飛出懸在空中,而它原先所處的位置已經變成一個秘法陣。
“這就是通往益州的道路。”吳懿向看傻了眼的劉備介紹,“以特定秘法裝置開啓,以特定秘法形式運行,只要按照特定的操作步驟,即使沒有秘法的人也能使用。”
許攸若有所思:“和翔空船的原理類似啊。”
“比翔空船的構造要複雜和精密無數倍……這是在大漢建立之前就留在這裡的東西,製造者是誰已經無從考證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外人根本無法攻破這道屏障。”吳懿帶着一絲自豪道,“當然,就算被他們知道辦法進了通道,要想真正進入益州,那也是很遙遠的事情,只要我們願意,這一路上可以讓任何大軍灰飛煙滅。”
“這是給我們一點小小的示威嗎?”許攸咕噥,“暗示說一切盡在他們掌握之中?讓我們不要起別的心思?”
“你能不能想點好的?”
“這很明顯啊,他們就是打算用這堅不可摧的防禦來打消我們的不良念頭,如果我們有的話。”
“不良念頭姑且不論,我聽說過的上一個號稱堅不可摧的地方叫赤壁要塞。”劉備回答,“現在它是一堆廢墟。”
“皇叔,一路保重。”龐羲等人朝劉備告別後,吳懿便帶着一行人向那個秘法陣走去,走到面前時他回頭看着劉備,一臉嚴肅地道:“皇叔,進入這道門後便不能回頭了。”
“……門對面是地獄嗎!”
“門後是益州天險防禦線的其中一環:千里棧道。”吳懿解釋,“只有用特殊的方法才能通過,請聽從我的吩咐,走錯一步都會很麻煩。”
“麻煩?”劉備有點來勁了,哥這幾個月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機關秘術幻象,只要不是有守兵干擾,你這千里棧道能有多麻煩?修羅獄我不也闖出來了麼?
吳懿擡步走入秘法陣,只見一陣光芒,他便消失在了山壁後方,劉備正要跟上,卻被人拖住了。
拖住劉備的是關羽,他望望那秘法陣,低聲道:“情況不明,大哥走在我後面比較好。”
“知道了!”劉備大爲感動,這纔是好兄弟!難怪劉備在關羽死後發了瘋地要報仇,誰都攔不住,我要是遇到這種情況肯定也沒人攔得住!……呸呸,不吉利……
關羽進入秘法陣也沒遇到什麼阻礙,於是劉備跟着鑽了進去,眼前景色頓時一換,他們已經站在一處方圓數裡的平臺上,吳懿和關羽正在入口等着,見劉備走進來,吳懿笑道:“皇叔請看,這就是千里棧道。”
劉備呆呆地看着眼前場景,張大了嘴,只能說出一句話:“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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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覺得之前設計的千里棧道不夠震撼怎麼辦,要不要現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