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風雨欲來

雲鴻離開後不久,高閣議事廳前,再次聚集了十餘人。

議事廳被軍士嚴密的防守起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約一百名警衛,圍得水泄不通。即便是雲鴻的住處離這裡有數十丈遠,也看得一清二楚。

此次召開會議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水師統帥,莫金衝。

會議室中,莫金衝一馬當先,刑部尚書顧大人緊跟其後,不過從他躡手低頭、小心翼翼的舉止看來,絲毫沒有方纔趾高氣昂、官威凜然的一股傲氣。在顧大人身後,還有五個人,皆着清一色的官服,且衣領上分別繡着:木枷、毫筆、槍戟、史冊、算盤、拱橋等花飾。

若在京爲官者,自然知道這衣物上刺繡的六件事物,代表的是大幽六部。

而眼下,六部駐水師府的尚書,竟然在此處齊聚一堂!

六部,大幽府的六個分府,分別掌管大幽朝:刑罰、教育、軍事、審計、工商、財政。三省六部,乃是前朝官制的延續,目的是爲了加強皇帝的權力集中。因此,六部的存在,便是將朝廷的權利分散開,相互制約,相互促進。有制約就有矛盾,自從大幽開國,三省六部表面看似平平靜靜,皆爲大幽效忠,但骨子裡卻是明爭暗鬥,內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尚書,是爲六部中,最高官職。

六部尚書齊聚一堂,這種情況,除非是在金鑾殿上,別的時候,幾乎不可見。

而此刻,大幽六部尚書,竟在水師府的議事廳,齊聚一堂,還以莫金衝馬首是瞻,低頭垂手,這種情景,在朝廷官員看來,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而事出無常,必有妖!

除了莫金衝、六部尚書之外,來者還有十來位身披鎧甲、手持刀劍的將軍。在場衆人,一字排開,畢恭畢敬,在莫金衝沒有發話之前,皆一聲不吭,且都沒有坐下。壓抑的氛圍讓人感覺如芒刺在背,會議廳中,連負責上茶的丫鬟都撤了出去,四面寂靜,落針可聞。

少時,門外的吵鬧聲逐漸安靜下來,內外安靜,歸於寧寂。

“今日召集大家,是有要事協商。”莫金衝敲了敲桌子:“諸位,請坐吧。”

衆人一陣訕笑,走到中間那張議事圓桌前,卻都沒有坐下。莫金衝見狀,當仁不讓,走到最前面那張金椅上,坐下之後,六部尚書、衆將軍方纔落座,場內的氣氛得以緩和。

“今日喚諸位前來,乃是爲了我們的大計!”

一句話後,莫金衝的臉色陡然嚴肅起來,話音極爲深沉,讓人聽上去,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他深邃的目光朝着六部尚書、在座將軍挨個看去,最終露出了一絲微笑。

“大幽王朝,氣數已盡,我們翹首以盼的日子,即將到來!”

莫金衝猛然回首,將身後一處繩子拉開,屋檐上“刷”的一聲,落下一張羊皮地圖,而正中間“幽京”兩個字,用硃砂紅漆點出,格外顯眼,不由讓在場的衆人心中一震。

“十三年的謀劃,我水師府已聚集了精兵三萬!”

“而加上這些年來,安插在朝中的秘密軍隊,還有諸位大人在朝中的部署,前呼後應,加起來,已超過五萬兵力!前日,無極國將軍來信,只要這次打響戰鬥,佔領幽京,挾持赤煊帝,他們即刻從北面的大同府、大定府、燕山府、來州等九個城市發兵,此戰必勝!”

“諸君,我們的天下,即將到來!”

莫金衝猛然回頭,用手一指,指的赫然就是地圖上,大幽的萬里河山。

“轟”的一聲,整個議事廳中的氣氛被點燃了!

在座之人,雖然沒有一人發表言論,但整個大廳之中,沸騰的戰意,似乎能將整棟高閣點燃。就在這時,莫金衝站了出來:“謀劃數十年,前方就是光明大道,只是這條大道上,還剩一個阻礙我們前進的障礙,那就是,河神幫!河神幫,流波寨的延續,他們手中掌握我軍致命把柄,今日召集諸君,就是讓你們給出一些建議,此行,先除河神幫,再攻幽京!”

下面一干將軍,聽着莫金衝深沉的話語,心中的戰意似乎凝成了實質,所有人都攥緊拳頭,摩拳擦掌,鼻息之間,呼出沉重的熱氣!如此狀態下,就連身爲文官的六部尚書,眼中也都發出了炙熱的光芒,似乎看了光明坦途,就在前方!看到了封侯拜相,就在前方!

“顧大人,對於此次行動,上面可有指示?”莫金衝忽然問道。

刑部尚書顧大人,站了出來,朝在座衆人拱手行禮。

“首座,本官前日剛接到上面的通知,此次行動,上面表態:不會插手,但提出了一個條件。若此次起義成功,挾持了赤煊帝,可立新主,卻不能更換朝代,必須以‘幽’爲國號。”顧大人將“上面”的通知朗讀出來,卻又道:“本官認爲,這個條件可以答應,國號畢竟只是噱頭,時機一到,幽京的城頭上,還是會插上我們的旗幟,而且此舉還可順應民心。”

“恩。”莫金衝點着頭,問道:“此次起義,顧大人有何建議?”

顧大人略一拱手,胸有成竹道:“兵貴神速,速度是置勝的關鍵,要打得敵人措手不及。幽京有八萬禁軍,聲勢浩大,不能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否則,這將是一場血戰。依本官看,便以剷除河神幫爲由頭,大大咧咧,借勢出兵,河神幫一除,趁熱打鐵,攻入幽京!”

“顧大人這個提議不錯,以往,我們總是找不到出兵的理由,生怕貿然出兵,被朝廷發覺,此次以剷除河神幫爲由頭,除掉後,長驅直入,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一個將軍應道。

“對,顧大人說的有理,首座,請下令吧!”另一個將軍忍不住請求道。

“首座,請下令!”羣情激揚,大家忍不住躁動起來。

莫金衝目光悠遠,散發出一種俾睨天下的氣勢,在地圖前再三踱步,沉默思索。似乎這場戰鬥還沒打響,他便將這次戰爭的過程、後果,完全掌握在手中。他鄭重道:“很好!既然大家的戰意如此高昂,本座宣佈,此次戰鬥,全體出兵,本座親臨戰場,指揮三軍!”

轟!莫將軍親自指揮?!場內的氣氛再次沸騰起來。

不過,就在衆文臣將士歡呼雀躍,準備發動起義、進軍幽京城時,他們卻不知,此一行,謀劃十三年,五萬精兵,加上一代名將莫金衝,看似氣勢高揚,卻只是大幽覆滅的前奏。

“下面,我來分配下此次的行動……”

…… ……

就在莫金衝準備起義的同時,河神幫內,也在進行一系列的謀劃。

地下甬道,水幻洞府,玥姑娘正在臨水梳妝,她習慣性地手撫烏黑的髮絲,顯得別樣嬌媚可親,面色還是那般的清冷,點水般的眸子中,永遠都沉澱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傷痛。

而此刻,洞府前,這本來幽靜的福地,卻聚集着十幾個黑衣人。

“怎麼樣,人抓到了嗎?”聲音依舊清靈如水。

“幫主,此人太過狡猾,我們將潭村以南,整個山區幾乎翻了個遍,還沒找到。”一個男子一邊回答,一邊嘆着氣:“不過,當天夜裡,似乎發現了那人的蹤跡,只是……”

“逃走了嗎?”玥姑娘聲音一冷,卻也是那樣的悽美。

“是,屬下知錯,定當擴大搜索範圍,全力搜索!”那人嚇得身子一陣顫抖。

一縷憂色,從她清麗的面容上顯露,一閃而逝。

“天意如此,恐怕此人已經掉入懸崖,被野狼吃了,不用再找了。對了,我讓你們打探近日大幽府、正一道教的動向,你們打探的如何了?”玥姑娘話題一轉,繼續問着。

“啓稟幫主,大幽府、正一道教,並無動向!”

“無動向?!”玥姑娘精神一震,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本姑娘不是發了河神令,通告天下,四日後要在潭村舉行河神祭嗎?大幽府竟然沒有動作,他們不是一直想除掉我們河神幫嗎?”說着,盯了那人一眼,目光驟然變得冰冷,問道:“消息到底準不準確?”

那人嚇得跪在了地上:“此事千真萬確,幽京城負責接應的探子,剛剛快馬加鞭來報,說幽京城內沒有動作,大幽禁軍按兵不動,大幽府也沒有下達什麼指令。正一道教的那羣牛鼻子,本就高高在上,不問世事,除非皇帝下令,那些牛鼻子幾乎不買任何人的賬。不過,那北面的水師府,這幾日倒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似乎有針對我們河神幫的趨勢。”

“水師府?”玥姑娘柳眉一皺,瞬間又神色如常,似乎還帶着一股嘲笑。

“哈哈哈!這真是天意!!”

“只要大幽禁軍不出兵,正一道教不管閒事!水師府?呵呵,正好尚缺一些荒魂,這水師府的人,來的正好!”玥姑娘眼中精光一閃,隨即拿出一個錦袋,裡面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藥香味,似乎是什麼靈丹妙藥:“這是‘凝香丸’,交給右護法,這是我親手煉製的丹藥,可以強身健體,驅除百病,河神祭之前,發放給每一位到來的信衆,就說是幫會福利。”

“是,幫主!”那人接過錦袋,喉嚨裡猛地嚥了一口口水。

“沒事就下去吧,這幾日,勿要打擾本姑娘。”

“是!”

就在這十幾人離開後,玥姑娘手中靈光一閃,陡然出現了一盞青燈,古樸無華,正是上次攝取雲鴻元神的那件引靈仙器。她癡癡望着這件仙器,眼神充滿了悽迷,口中自言自語。

“大哥,你等着,你很快就能重新降臨這個世界,主宰這個世界!”

說到最後,聲音愈加飄渺,幾乎渺不可聞。

忽然,她身子一閃,竟是一頭扎進了身旁的潭水中,波紋盪漾,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事不提,再說雲鴻。

水師府最高端的客房,環境果真優雅,綠柳如陰,紫薇綿延,雖近冬日,時有大雪,但水師府卻是溫暖如春,似是一方福地。當然,造成這種景緻並非天成,乃是府中三萬將士的血氣聚集,將冰寒驅散,方有此景。景緻優美,那水榭歌臺、妙曼佳人,自然也不可少。

日日管絃,夜夜笙歌,雖是兵家演練之所,卻似皇宮煙柳之地。

但這一切,在雲鴻的眼中,卻不足以讓他快樂。

原因很簡單,待在寬敞的客房中,被人看着。似乎被囚禁了一般。

透過窗戶,卻見對面的高閣上,警衛森嚴,顯然是在開什麼重要的會議。而在雲鴻眼中,若只是與六部尚書商議,何必要如此勞師動衆?

雲鴻很想進去看看,元神出竅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在元神狀態下,閣中的滔天戰意,雲鴻看得一清二楚。可因爲戰意旺盛,他的元神還沒接近頂層的議事廳十丈,就被一股無形的空氣牆擋在外面,分毫不得進入。雲鴻嘗試了好幾次,最終都是無功而返。當日,只好在客房中住了一日,將身上的毒傷,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而後,又進入儒仙居中探望了母親,均無異常,枯燥的修煉直到深夜,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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