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天第五百零九章 天下下大亂

次日,皇帝沒有臨朝,只讓太監頒了一道聖旨。

這一道聖旨,使天下自此不得安寧。

聖旨的內容大概是:即日起,削天下衆神神格,搗毀所有神龕、廟宇、法像。且於全國各地,興建“聖皇觀”,塑皇帝金身供奉其中,受萬民瞻仰,加封“萬壽無疆至尊聖皇”。

聖旨一經頒發,便遭到所有大臣的聯名反對。

大幽重道抑佛,此前在葉楓的挑撥下,削弱佛門,已經鬧出了無數腥風血雨。

而今削弱天下衆神神格,這包含的方面極其廣泛。尤其是道門,道教信徒衆多,這種聖旨一旦執行,必會引起各地信徒的騷亂,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天下道門以太上、正一爲首,這兩個門派皆是底蘊深厚,其中不乏地仙坐鎮,如果真動起手來,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還有一些少數民族,信奉特殊的神明,他們的信仰比中原漢人,更加崇高、虔誠,若要搗毀他們的民族神明,必定會引發全族暴亂。如此一來,天下黎明百姓,將再無安寧之日!

沒人知道,皇帝爲何突然頒發這道聖旨,只知道昨夜,皇帝連殺了四人。

其中三人是朝中大臣,另一人是皇帝身邊的李公公。

一時衆說紛紜,人心惶惶。

無數人求見皇帝,然而皇帝下令,誰也不得踏入寢宮一步!

以上官達、南宮青城爲首的百官,經商議後決定,跪在太極殿外聯合請命,一直等到皇帝現身,給大家一個說法。然而一跪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皇帝還是沒有出現。

許多人支撐不住,中途暈倒,被擡回了家中。

到了早朝時間,一百名請命的文武官,只剩下寥寥四十餘位。

“我要見陛下!”

南宮青城爲武官之首,終於磨盡了耐心,對值守的太監怒吼。

上官達也站了起來,對那太監道:“請公公通報,我等衆臣已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不管結果如何,都請陛下出來見我們一面。就算不給我們一個交代,也要給天下一個交代啊。”

那太監一甩拂塵,陰陽怪氣道:“陛下說了,誰也不見!”

南宮青城頓時上了火,一把將那太監拎起:“他孃的,你到底問了沒有?!”

那太監嚇得屁滾尿流,求饒道:“將軍息怒,灑家問了,陛下真的說誰也不見啊!”

上官達在旁問道:“陛下在寢宮中做什麼?”

太監顫抖着回答:“陛下說頭疼,從昨日就開始睡,一直到現在還沒起……”

“放你孃的屁!陛下在睡覺,你怎麼知道陛下說不見?難道說的是夢話!”南宮青城實在按難不住怒火,手臂青筋暴起,將那太監一把舉過頭頂,朝着身前一塊空地狠狠摔去。

那太監大叫着,憑他的身板,這一摔,不死也要殘廢!

眼看就要和地面來一次親密接觸,卻忽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拖住,軟綿綿的,還挺舒服。下一刻,他已被輕輕放到了地上,怔了一下,趕緊爬起來退到一邊。

磁沉的聲音從太極殿內傳出:“南宮將軍心裡有火,卻也不必傷及無辜。”

所有人怔了一下,只見太極殿高聳的臺階上,緩步走出一個紫衣玉冠的中年道人。他面帶微笑,兩袖清風,手持一根拂塵,頗有仙人之氣。南宮青城一眼認出了他:“葉楓?!”

就在葉楓身後,還跟着兩名小太監,其中一人手捧娟冊,應是聖旨。

“南宮師侄,別來無恙。”葉楓微笑着稽首。

南宮青城本是正一道玄門弟子,師從前任掌教流仙,而葉楓本是流仙的師弟,稱呼南宮青城師侄自然是對。只是自流仙飛昇,葉楓接任掌教,南宮青城就還俗,離開了正一道。

“我離開玄門多年,葉掌教這麼稱呼,是否合適?”

南宮青城冷笑一聲,並不是不認葉楓這個師叔,而是自葉楓接任掌教,整個玄門的風氣都不正了。他不僅帶領玄門投靠皇室,更唆使門下弟子爲朝廷辦事,換取報酬。弄到最後,很多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如今江湖上,很多以扶乩、巫蠱謀生之輩,全是出自玄門。

不過南宮青城很好奇,葉楓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而且還是從太極殿內走出?

難道他已經得知了皇帝要“削去天下衆神神格”,所以立即過來制止?念及此處,心中對他的偏見少了一分。畢竟天地玄門爲道門翹楚,有葉楓幫忙說情,事情會順利很多。

葉楓沒有接他的話,只說道:“可惜師兄飛昇,否則你必是我門中精英啊。”

南宮青城強笑一聲,問道:“葉掌教可是爲了聖旨之事而來?”

葉楓一甩拂塵,正色道:“正是爲此而來。”

人羣中一陣轟動,大多人都聽過玄門葉楓的名號,並且知道,他是一位仙人。由他親自出馬,皇帝說不定能撤回旨意。上官達湊上前道:“真不知陛下怎麼回事!忽然就要削去衆神神格,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商朝紂王在位時,就是因覬覦女媧娘娘的美色,在女媧廟中提了一首淫詩,由此引發天怒,使得整個商朝覆滅!而今陛下之舉,可比紂王更加嚴重!”

南宮青城道:“玄門爲道門翹楚,削去衆神神格,必然最先受到波及。”

頓了一下,問道:“想必葉掌教已經見過陛下,陛下怎麼說?”

葉楓微笑道:“沒錯,貧道的確見過了陛下。”轉頭望向一衆大臣,那和藹的面色顯得有些做作,給人一種老狐狸的感覺。接道:“對於此事,貧道覺得應順其自然,不必阻撓。”

此話一出,場中的氣氛立即被點燃了。

無數人發出質疑,南宮青城更是一臉訝色,不敢相信這話是葉楓口中說出的。

“你說什麼?玄門不阻撓這件事?!”他大聲問道。

上官達道:“天地玄門爲道門代表,就算不阻撓,那也無法保全自身啊!”

葉楓一揮手,打斷他們的話:“大家不必驚慌。貧道最初得知此事,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經三思,卻覺得陛下所做也不失道理。試想在這之前,天下百姓拜八方神明,下至土地門神,上至玉皇三清,然而拜了之後,有什麼作用呢?北地黃河有邢、相兩州,邢州百姓世代信奉水神天吳,相州百姓多信龍王,然日夜拜見,到最後卻換來了百年一遇的洪災!”

說道這裡,所有人怔住,反駁的聲音漸漸失了底氣。

葉楓接道:“再說東南一帶,倭寇猖獗,當地人民日夜祈求神明庇護,可最終倭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誰出面阻止了?巴蜀一代,屢有蝗災,當地人信奉的是神農氏。神農爲豐收之神,然蝗災卻持續多年,毫無消退!無數百姓活活餓死,不少地方更是寸草不生!”

說到最後,葉楓高唱一聲“無量天尊”,低下了頭。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數不勝數……”

這些話說出口,一衆大臣都無言以對,畢竟他說的是事實。

話鋒一轉,葉楓又道:“反觀我大幽帝皇,無時無刻爲百姓謀福。洪災中,免去賦稅,調用軍隊抗洪救災。倭寇侵犯,派兵鎮壓,揚我國威。蝗災之下,又送去物資,供百姓吃飽穿暖。這樣一個皇帝,是否比那些所謂的神明,更值得尊敬,更值得天下人去愛戴,去瞻仰?”

南宮青城反駁了一句:“舉頭三尺有神明,如此大不敬,會遭天譴的!”

葉楓冷笑一聲,反問:“南宮將軍也算半個修道者,修行數十年,你可曾見過什麼神明?然而,就算舉頭三尺有神明,身爲神明,卻不管蒼生,這樣的神明憑什麼值得人尊敬?”

話至此處,葉楓宣佈道:“我玄門願率先接旨,爲天下做個表率!”

此話一出,人羣中再次炸開了鍋。

雖然葉楓的話有幾分道理,但神明的思想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且有着商朝滅亡的前車之鑑,不管如何,這個理由都不夠充分。重要的是,他們這些大臣,對神明的信仰並不是很虔誠,但天下有很多信徒,他們的信仰是不容置疑的。聖旨一旦推行,必然會天下大亂!

上官達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然而葉楓給出的回覆卻是:“那隻能說明,這些人不忠於我大幽王朝,不忠於陛下!如此,他們便與魔教無異。按理說,應當剷除,以絕後患!”

此話一出,南宮青城忍不住站了出來。

“簡直瘋了!葉掌教,你這是視人命爲草芥!天下各派信徒,沒有千萬,也有百萬!照你這麼說,如果所有抵抗者都要剷除,天下將有數百萬人,命喪這場風波之中!”

葉楓驀地擡起頭,逼視他,一字一句問道:“有罪之人,難道不該殺?”

寒意從他的目光中爆射開來,空中陡然揚起一陣陰風。

所有人一陣哆嗦,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恢復了微笑:“當然,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拂塵輕掃,轉頭望向身後的太監:“公公,請宣旨。”

那太監朝葉楓一點頭,展開手中的鍍金娟冊,大聲宣讀:“制曰:現命六部尚書、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各郡縣太尉、指揮使、節度使,立即着手辦理‘削去衆神神格’一事。國師葉楓率天地玄門衆弟子,監督事件進程!過程中,若有任何阻撓者,殺無赦!欽此!”

葉楓負手而立,彎腰一拜:“貧道接旨!”

人羣中無數人低頭默哀,看來這次災劫,是在所難免了……

“狗皇帝!老子跟你拼了!”

嘆息聲中,忽然傳出一個暴怒的聲音,是一個身着官服的大臣。

此人乃秦州節度使,官從二品,因秦州的歷史問題,宗教色彩比較濃烈,幾乎每個人都是虔誠的信徒,此人也不例外。此刻被聖旨點名,要求他着手辦理,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就好像一根導火索被點燃,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仗着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跳了出來。

然而,還沒有衝出人羣,他就發現一道電光竄至眼前。

潛意識裡,他嗅到了危機,擡手去擋。然而比起那突如其來的電光,還是慢了半拍。根本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就聽到了一陣頭骨的碎裂聲,接着視線模糊,陷入了眩暈之中。

沒人看清,葉楓是如何來到他的身前!

就好像憑空出現,連身爲武道宗師的南宮青城也感到吃驚!

那泛着紫光的指尖,準確點在他的眉心,似乎沒有用力,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見的傷口。然而,那位喊着要與皇帝拼命的節度使,就這麼面帶驚恐,“轟”的一聲倒在地上。

葉楓緩緩收手,目光掃過四周,冷冷道:“貧道受命監督,抗旨者,殺無赦!”

世界靜了一瞬,空氣裡死亡的味道還未散去。

刷!

幾乎是不約而同,無數人跪下磕頭:“臣領旨!臣即刻去辦!”

葉楓冷笑着,目光投向南宮青城:“鎮國將軍,你不接旨?”

南宮青城渾身一冷,雖然握緊了拳頭,但潛意識裡卻低下了頭:“末將……接旨……”

當天下午,聖旨發向了全國各地。

果然不出所料,無數教徒得知後,奮起反抗,一時間組建了無數聯盟、幫會。

然而在大幽軍隊的強勢鎮壓下,反抗等於送死。

朝廷最先不敢動三清、四御之類的大神明,便拿一些弱小的神明先試水。似竈神、門神、山神、土地、月老,這些民間廣爲人知的神靈最先遭殃,皆被破去法身,毀掉神龕、廟宇。

接着是一些供奉邪神的小教派,類似河神幫這種。

僅數日,全國爆發的大小戰爭就超過了十萬起,被軍隊處決的教徒,不亞於三十萬。

天地和睦之風,於一朝一夕之間,徹底亂成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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