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飄灑,陰雲密佈,雖已是辰時,卻不見雲開霧散。
凜冽的寒風吹卷枯葉,漫天飛舞,似乎預示着不詳。一行三人來到松風閣前,卻覺風速驟增。門口,那一排先祖種植的水杉樹,雖然高高挺拔,但松葉枯萎殆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水杉樹乃是喬木,生命力極強,即便在冬日,甚至大雪天,也能堅強的生存。古時有:“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的詩句,詩中所讚譽的青松,指的就是水杉樹。
但此刻,在寒氣的摧殘下,這些生長百年的水杉竟離奇枯萎,不由令人疑惑。
父親閉關,松風閣的護院、丫鬟全部撤去,三十多天來,只有一個丫鬟負責送飯。父親修爲極爲高深,已經能逐漸辟穀。就算需要通過飯食補充精氣,那隔三差五吃一頓就行,用不着天天來送。可聽廚房的管事說,那送飯的丫鬟小環,已經好幾天沒來廚房,最後一次看到她,還是五天前。因爲侯爺交代過,閉關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那管事也沒去過問。
後來,奴役堂託人找過那小環丫鬟,可卻沒有找到。
將此事告訴了高芹,但高芹得知後,並沒有做出什麼舉措,只是靜觀其變。而云清月得知此事後,也不敢輕舉妄動。有了這些消息,三人不由緊張起來,推開松風閣的大門,四面寒風涌動,地面乾枯開裂,梅花盡數凋謝,在這松風閣中,似乎找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啊,公子,那兒有個人!”
前廳前,一個粉衣丫鬟倒在地上時,早已不省人事。衆人走上去一看,這粉衣丫鬟不是別人,正是負責送飯的丫鬟小環。扶她坐起,雲鴻爲她把脈,不過,卻是搖了搖頭。小環姑娘脈息全無,已經是個死人。而且,看她皮膚乾澀開裂,和門外的泥土一樣,整個身體毫無彈性。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但小環姑娘的屍體,卻好似被外界環境抽乾了水,已經乾癟。
“哥哥,小環姑娘爲何而死?”雲清月問道。
“這丫頭元氣被抽光,生命本源枯竭,最終致死。”雲鴻理性的分析道。
“前幾日,我曾元神出竅,在松風閣外面查探過。此地靈力極其紊亂,紊亂的靈力似乎被囚禁在院中,無法外出。在外看來,松風閣常年大門緊閉,並無不妥,若不是我用元神查探,也不能發現此地的不對。這四周凜冽飛卷的瑟瑟寒風,其實不是風,而是精純的靈氣流。梅花凋謝、大地開裂、水流枯竭,這些都是靈氣紊亂,地脈變動,強而有力的證據。”
“看這丫頭的情況,皮膚開裂,局部沙化,至少已經死了兩三天了。”
“這丫鬟,挺可憐的。”雲清月嘆道。
靜萱柳眉蹙起,雖然不太明白雲鴻的話,但腦中的第一意識就是:在這裡會死人。
“公子,侯爺會不會出事啊?”
雲鴻和雲清月對望一眼,凝重道:“進去看看!”
三人飛速闖入內院,內院的情況比外院更糟。雲封與雲鴻一樣,生平愛竹,內院原本種滿了青竹。竹子,禾本科植物,與水杉相同,是一種極爲堅韌、生命力極強的植物,詩云:“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正是讚揚了竹子的堅韌不拔。居不可無竹,除了極佳的觀賞性,竹子還具有攝取天地靈氣的作用。這也就是爲什麼,一些世外高人的屋舍外,都喜歡種一圈青竹,而儒仙居外圍陣法,也是紫竹。
入得內院,發現這片偌大的竹林,東倒西歪,大多竹子從中折斷,能生長於青山石縫中的青竹,竟無法再此地生長。有的甚至連根倒地,橫在路中,將碎石小路從中阻斷。松風閣是府主雅閣,按照林園風格設計,韻致雅極,但此刻,置身其中,卻彷彿到了荒山野嶺。
一路披荊斬棘,終於在凌亂的竹林中打開一條通道。
竹林後是父親常住的一間茅屋。侯府中,很少有人能到達這裡,即便是父親會客,也只在前廳接待。雲鴻的意識中,也就在年幼時,曾隨母親來過這雲府深處,這裡的景象,都已經依稀記不清了。不過,剛走出凌亂的竹林,雲鴻就感覺到了靈氣的變動,似乎有埋伏。
“沒想到侯府中,竟有這樣的地方!”
靜萱怒氣衝衝的說道,這句話絕不是在讚美,而是赤/裸裸的抱怨。
自從一進這松風閣,靜萱就感覺有些頭暈,似乎幾天沒吃飯。現在,爲了破開亂竹,來回搬運數十次,又費去了太多的體力,只覺得身體有些發虛,腳步不穩。憑她現在通體境的實力,挑水砍柴都不會覺得累,而搬運了一些竹子,卻累得頭昏眼花,實在是有些意外。
“萱兒,你別說話,此地有物攝靈,說話只會浪費更多的體力。方纔死去的小環丫鬟,就是因爲體力枯竭,本源耗盡而死,你可要成爲她那個樣子?”雲鴻有意嚇唬靜萱。
“啊!!不會吧,那麼慘!”靜萱趕忙捂住嘴巴。
雲清月笑了笑,道:“萱兒,你別怕。靜心寧神,抱元守一,不要有思想包袱。那丫鬟是凡人,沒有武道基礎,你跟他不同。我們都是練武之人,血氣強大,精氣旺盛,沒那麼容易被吸乾。而且,那丫鬟死亡,也不應該是猝死,而是先被寒風吹昏了頭,昏了過去,隨後才被慢慢奪去生命。你放心吧,有我和哥哥保護你,你不會有事的,安心前進吧。”
“恩,二小姐,我明白了。”靜萱點頭道。
雲鴻在前面開路,不知不覺,衆人踏上了一條小路。
很奇怪的是,走上這條小路,世界好似變得極爲廣大。區區百米距離,原本死氣沉沉的世界,竟逐漸恢復了生機。先是春風送暖,吹在臉上,再也沒有刺痛。光禿的土地變得肥沃,上面生出些青草。不過數十步,草深已淹沒腳背,偶然風來,起伏如潮。再往前走,又有一些灌木從碧色草地上突兀其上,遠遠看去,好似碧海中的蒼翠小島,一碧千里,綺麗非凡。
任誰也想不通,只有百畝佔地的雲侯府,爲何會存在這樣奇妙的景象。
眼前這條青石小路,似乎怎麼走也走不完。不過,隨着一路前進,雲鴻明白了,這裡是一個幻境。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知的力量,正與自己的心靈,產生細微精妙的共鳴。
那天,在儒仙居闖關,偶然得到得硯臺縮影,正隨衆人的步伐,一點點的凝實、成長、壯大。而懸於一邊的正氣爐,因爲硯臺縮影的凝聚,噴薄出陣陣紫煙,好似在爲兄弟的即將到來歡呼雀躍。其實,當雲鴻得到這硯臺縮影,他就知道,儒門九仙器之二,或許就是雲府的傳家寶:墨魂硯!只是他不清楚,一個武道世家,和沒落的上古儒門,之間有何關係?
而父親的隱居,和墨魂硯又有什麼關係?
父親常年謙讓高芹,他和高芹之間,又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往事?
巨大的疑惑,促使雲鴻快步向前走去。
“萱兒,妹妹,你們小心,這裡是幻境!”雲鴻提醒道。
“幻境?”雲清月皺了皺眉。
很顯然,以雲清月現在的見識,還沒有涉及到有關修仙成道的東西。什麼幻境、法寶、仙術、劍氣,這些都是修真者才能掌握的。本以爲靜萱也不知道,又會大驚小怪,誰知她卻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道:“幻境?我知道,我知道,公子身上不也有一個幻境嗎?”
“額……?”雲鴻一愣。
見雲鴻一臉疑惑的樣子,靜萱確認道:“公子,就是那天在西山,我們遇到歹人,你用來救王夫人的那個東西,像是一個樓閣,但又不太像,我知道了,原來這東西叫做幻境!”
“好吧……”
既然被她看見了,雲鴻只好承認,儒仙居可是他的底牌之一。
廣成子大仙說過,如果遇危險,躲入儒仙居,地仙級別的修真者,無法攻破。
“萱兒,那叫儒仙居,是我奇遇得到的仙寶。”
靜萱一愣,驚訝道:“奇遇?公子你又奇遇了?你到底奇遇了多少次啊,我記得你還有一個爐子,現在又多了一個幻境,還能瞬間提升實力,啊!!我怎麼沒有這樣的奇遇?”
雲鴻滿臉黑線,無言以對,埋頭朝前走去。
幻境無日月,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草地漸漸變成一片楓林。
此時已是寒冬,按理說,楓葉早該落盡。但此地的楓樹,卻呈現出一片血色,非但沒有秋日的肅殺,反而絢若錦繡。在寂靜的小路上行進,眺望遠近,蓬蓬紅楓,豔美如火,在天地的交接處,點燃旺盛的篝火。再往前走,紅楓間夾雜了銀杏、胡楊、桂樹等喬木。一時間,滿眼蒼翠,燦若玉翡,紅楓的豔麗夾雜銀杏、胡楊的嬌嫩,倒顯得桂樹上,那一朵朵潔白的小花,平淡清麗。行前行時,林地變爲山道,左右山澗中,暗香襲來,蘊含其中的一份清恬幽遠,沁人心扉,讓人流連忘返。
山林如畫,溪澗潺潺,一路前行,竟發現這幻境是如此之大!
似乎是演盡了春夏秋冬、風花雪月。也不知走了多久,衆人進入深山腹地,眼見道路愈加崎嶇,不免有些氣磊。正想着是不是走錯了地方,要不要回頭,卻發現四面煙雲漸起,迷濛如霧。腳下山路急轉直下,順勢行走,周身雲氣忽然消散,眼前之景,竟是一片坦途!